便来了一僧一道,解此危难。也是召之即来,文学性上未敢恭维。有一个好处,与本书的开头多多呼应,让读者别忘了宝玉的来历与书的主旨:幻灭虚无。和尚看到作为活人的宝玉与脖子上挂着的宝玉,叹曰: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前两句描绘的是一种无生命至少是无灵性状态,是虚无与死亡。后两句令人嗟叹,通灵便有是非,便有麻烦。人生长如乱麻,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叫人说什么好呢?
和尚又赞道:
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这四句则是极廉价的禁欲主义了。
底下值得注意的是薛宝钗的反应:
(僧道走后,宝玉与凤姐)吃了米汤,省了人事,别人未开口,林黛玉先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薛宝钗便回头看了他半日,嗤的一声笑。 众人都不会意,贾惜春道:"宝姐姐,好好的笑什么?"宝钗笑道:"我笑如来佛比人还忙,又要讲经说法,又要普渡众生。这如今宝玉、凤姐姐病了,又烧香还愿,赐福消灾。今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缘了。你说忙的可笑不可笑?"
厉害,此回的结尾处由宝钗来了个解构。原来《红楼梦》作者也不当真相信从道婆到僧道这一套,曹氏透露出调侃--戏笔的味道来了。《红楼梦》是真挚的,《红楼梦》是严肃的,《红楼梦》是悲怆的,《红楼梦》是泣血之作,《红楼梦》中仍然有戏笔存在,有游戏存焉。为什么读起来要那样偏执、那样化解不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