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轻摇晃着,燕宏煜上了马车以后就与沙莫对面而坐,眸中虽然依旧带着温柔之光,但是却与方才有些许不同,方才的柔光中带着丝丝绵绵的情意,让她忍不住坠入其中,跟随着他的节拍轻轻和唱着,而今他的眸中却仅有关怀之光全无男女之意。
这让她觉得他方才的一切像似做给别人看似的,可是,他需要做给谁看呢?
沙莫向来是个直率之人,直来直去惯了,眼内也容不得沙子,她盯着燕宏煜清澈的双眸问道:“你是专程来青楼接我的么?”
燕宏煜听后右手握成拳头放至唇前,颔首咳了两声后,道:“娘子认为呢?”
“我认为你在做戏。”沙莫扬唇轻轻说道。
燕宏煜听后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他英眉舒展,雕刻般的轮廓在马车内昏暗的烛光的映衬下愈发的俊美,柔软的声线缓缓响起:“娘子认为我在做戏,那么我便是在做戏吧。”
不争辩,也不反驳,但是却并没有承认。
沙莫狐疑地望着红烛下的绝世俊颜,假假真真,扑朔迷离,让她根本就分不清真伪,有时觉得他一直在骗她,可是有时却觉得他真诚无比,不知为何,心底一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倾力呐喊着,说面前这个男人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让她相信他!
她何时方能将他彻底看透?
“你究竟是谁?”沙莫忽然之间对他的身份极为感兴趣。
燕宏煜凝眸看着沙莫,并不回避,他慢慢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沙莫回视他清泉般的眸,仰首道:“我不喜欢捉迷藏,也不喜欢猜谜语,我喜欢耿直率真的人。”
燕宏煜扬眉浅笑,问道:“所以,你不喜欢我?”他的问话中带着淡淡哀愁,眉宇间愁云惨雾轻扫而过,让人忍不住都会为他掬一串心酸的泪。
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何以身体如此之差?
那个“否”字在心间盘旋着,可是最终却没能说出口来。
沙莫微一点头,道:“是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让燕宏煜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他轻咳道:“咳咳……是啊,我这样一副破败身体的人又怎配让人喜欢呢?”他不值得任何人喜欢,他这身子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悄然离世,他不愿意拖累任何人,他只是想在完成心中愿望后找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慢慢等死。
听了这话后的沙莫又觉自己方才那话太重了,她吱唔道:“你……为何身体如此之差?”
“咳咳……报应,这是报应啊。”燕宏煜一面咳嗽一面回答道。
说完这话后,燕宏煜就一直咳个不停,他从袖中掏出纯白手绢,那动作让沙莫心中的那根弦再次紧绷起来,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啊。
燕宏煜白皙的脸慢慢变得红润起来,他俯首一直用手绢捂住嘴唇不停咳嗽着,沙莫见状她心下一急便抬首为他捶起背来,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燕宏煜摆手示意他没事,可是他却一直咳个不停,手中的白色手绢已经全然染红了,那些血渍带着扎眼的红,穿透进了沙莫内心深处,生生泛疼。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是这样过的么?
那他活得该有多辛苦?
沙莫额头之上已经急出汗来了,他莫非要这么一直咳下去么?她抬手扶住了他略显单薄的肩膀,问道:“要去医馆找大夫么?”
“咳咳,没有……用的……回庄吧……”燕宏煜咳嗽之际艰难地回道。
沙莫心下焦急,所以不禁高声吼道:“你既知自己会咳血,那么就不要出庄了,你为何还要出来?”
“必须……来……”燕宏煜回答完后他的头微微往后仰去,随后一俯首喷了一大口血出来,血渍溅了沙莫满身皆是,车厢内顿时血腥味蔓延。
燕宏煜吐完这口血后便晕厥过去了,他的头顷刻间瘫倒在了沙莫瘦弱的肩上。
沙莫水眸瞪大,脸色由红转白,若纸般毫无颜色,她轻轻拍打燕宏煜的脸,唤道:“燕宏煜,你醒醒啊,你醒醒。”
马车车夫在听见沙莫的惊呼时,他探头进车厢问道:“二少奶奶,何事惊呼?”
沙莫双手沾满了血迹,她慌张地抹了抹身上的血渍,扬手对车夫挥道:“你赶紧加快速度回庄,燕宏煜他吐血昏倒了。”
车夫一听也惊了起来,他迅速回转身持鞭朝马儿挥去,马儿吃痛即刻飞奔起来。
沙莫用带血的双手抚摸着燕宏煜已经全无血色的脸轻声说道:“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你也别死啊,千万别死啊!”
马车一直在山路上飞驰着,两刻中后便到达了山庄大门。
到达大门后车夫进了马车车厢,从旁协助沙莫扶起了燕宏煜,他二人合力将燕宏煜抬下了马车,沙莫脚刚一沾地,瞬觉一阵香风袭来,抬脸之际便见一纤细手掌朝她的脸招呼而来,来不及躲闪的她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啪——”地一声,在这寂寥的夜中显得十分之突兀。
沙莫右手捂脸侧向一边,右脸顿觉火烧般难受,她还来不及回话,便听见扇她耳光的女子尖声喝骂道:“你这个狐狸精,竟然勾引我师兄,害他吐血昏迷,当真是不要脸!”
商沫蓝一直焦急地在山庄门口等待着,师兄自前夜吐了血以后必须要连续七日施针方能保证毒性不恶化,可是今夜本是施针时她却遍寻不找师兄的身影,询问之下才知师兄出了山庄,她自亥时起就一直守在门口观望着动静,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师兄竟然是去找这个女人的,瞧她一身男装打扮铁定没干什么好事。
挨了一巴掌的沙莫只觉莫名其妙,她松开了捂住脸颊的手高声回敬道:“你这一巴掌连同那日偷袭我一事我一并记下了,往后的日子我会逐一回敬于你,现下,我不愿与你争论此事,我们还是进庄营救你师兄为妙。”
沙莫这句话惊醒了妒火中烧的商沫蓝,她反应过来后身子上前挤开了沙莫,替而代之地自己搀扶起燕宏煜来。
商沫蓝与车夫将燕宏煜扶进了山庄之内,沙莫也焦急地跟在了她们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