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迅速翻身四处寻找:“瑞儿,你在哪里?你不要调皮,不要躲着吓唬娘。”
云烟在军帐中翻来翻去却没有找到瑞儿的踪迹,她迅速抓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跟着冲出了军帐。
甫一出帐便有军士将她拦住:“云姑娘,请留步。”
云烟眸中寒色一片,她斜睨那人一眼冷冷道:“让开!”
那侍卫颔首道:“请恕属下不能听从姑娘的命令。”
云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她眼眸一挑发现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士兵骑马经过,那是巡逻的骑兵,云烟目测了一下距离后便在不期然中忽然提气朝那士兵打去。随后,她飞身朝那骑兵飞去,迅速用脚将那士兵踢飞然后骑上马匹缰绳一挥便策马而去。
“抓住她!”云烟身后众兵士开始惊呼起来。
云烟加快速度飞驰而去。
此刻,祈河高大的城门之上,尉迟兰渊身穿银甲迎风而立,丰神奕奕。他的对面,逢天翼身穿月白色长衫,俊雅飘逸地骑在御风之上,两军对峙,气氛凝重。
尉迟兰渊将瑞儿放在城墙之上轻声问道:“瑞儿,你可害怕?”
小小的人儿站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瑞儿低头往下看了看,只觉城门笔直,似有一股拉力将他朝下拉去,他的心跟着急速跳动起来,他虽然害怕,但是他可是男子汉,所以他朝尉迟兰渊笑着说道:“瑞儿不怕,因为瑞儿是真正的男子汉。”
尉迟兰渊笑了笑,这个孩子打从出生以来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从小就聪明伶俐,比他的所有皇子都要能干,说实话,他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孩子,只可惜,他是逢天翼的种,就算他再喜欢也是无济于事的!
“瑞儿觉得现在的场面如何啊?”
瑞儿朝前望了望,但见平坦的草原之上矗立着百万雄师,他们整装待发精神矍铄,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但是却觉得气势非常的宏伟。
“瑞儿觉得现在的场面有些君临天下的感觉。”童言无忌,瑞儿不知道他此刻说的话犯了皇帝的忌讳。
尉迟兰渊闻言身子瞬时僵直起来,他沉了沉声音问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瑞儿眺望了一下又环视了一圈后说道:“因为瑞儿现在站在高处,这样望过去不是将他们尽收眼底么?”
尉迟兰渊心中大震,一个才三岁大的孩子竟然知晓这些道理,逢天翼的孩子果然不一般,这孩子长大后不知会是什么样?只可惜,他落在他的手上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瑞儿喜欢这壮丽河山么?”尉迟兰渊敛住内心的怒气开始循循善诱。
瑞儿点点头道:“喜欢,瑞儿喜欢青山绿水,喜欢万里河山。”
“那如果有人来抢这壮丽河山,瑞儿会怎样?”尉迟兰渊挑眉看了看身旁稚嫩的孩子。
瑞儿撇嘴当即便道:“当然是保家卫国!”
尉迟兰渊铁臂一指将视线对准了下方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逢天翼说道:“现在,这个人要来抢夺这秀美河山,瑞儿喜欢他不?”
瑞儿坚定地摇头道:“不喜欢,很讨厌!”
“如果他是你的亲爹爹,你也讨厌?”尉迟兰渊的声音忽然间变得轻柔起来。
瑞儿点头道:“亲爹爹也讨厌。”他的视线不由地朝马上之人看去,由于相隔太远他瞧不清马上之人的容貌,这个人就是他的爹爹么?既然是他的爹爹却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他一眼?这样的爹爹他不要!
自从他会说话起,他就看见皇宫中的其他的孩子都有娘,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爹,那就是尉迟叔叔,而他却没有爹娘,只有尹姨与尉迟叔叔。
尉迟兰渊满意地点点头道:“瑞儿真乖。”
瑞儿得了嘉奖神气地昂头站在了城墙之上,只是那浑圆的大眼睛仍然时不时地瞟向下方马背上的白衣男子。
城门下方,逢天翼早已看见了尉迟兰渊,他侧头问道:“逢昭,那城门上的孩子是谁?尉迟兰渊究竟要干什么?”
逢昭眯眼朝上望了望随后说道:“看着好像不是尉迟兰渊的皇子,上次入宫之时,属下得到了所有皇子的画像,好像没有见到这个孩子。”
逢天翼点了点头后说道:“鸣金击鼓吧!”
“是!”
一声令下之后,鸣金声响起擂鼓声震天,这是在向尉迟兰渊发出攻打的信号。
尉迟兰渊在听见这若震雷般的声响后唇角微弯轻轻一笑:“挥旗。”
城门上的士兵举着一展旌旗开始挥动。
逢天翼在接受到信号后手一扬,身后的鸣金声瞬时消弭。
“派一人前去探探究竟,看看尉迟兰渊究竟想要干什么?”逢天翼转身下达命令道。
尉迟兰渊看着对方营阵中一人策马前行,待那人骑马至城门下方时,尉迟兰渊封住了瑞儿的听力,随后俯身对那人说道:“你去告诉逢天翼,朕手上的孩子是他的亲身骨肉,让他即刻撤离祈河退军八百里,否则,朕定让这个孩子尸骨无存。”
城门下方的人乃是上官文淇,他在听见这番话后十分震惊,他即刻趋马往回奔驰而去,到得逢天翼跟前后他将此话小声转给了逢天翼。
逢天翼听后心神一震,他何时有了孩子自己却不知道?可是,按照尉迟兰渊的心计,他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事情来糊弄于他。逢天翼抬手看了看城墙之上的孩子,那孩子身穿月白色长袍,发丝整齐的束在头顶,劲风吹过掀起了他的一方衣角。由于距离太过遥远,他看不清孩子的长相,只觉得他的动作神态似乎有些熟悉。
逢天翼侧头朝上官文淇说道:“将本王的弓拿过来!”
上官文淇闻言瞪大了眼眸道:“王爷,你要弓作甚?”尉迟兰渊说那是逢天翼的孩子,他相信尉迟兰渊不会傻到用这样的事情还哄骗逢天翼,是以,那孩子十有八九都是逢天翼的。而今,逢天翼却向他要弓箭,他是要射杀那个孩子么?他的心竟是这般冷么?
逢天翼不理上官文淇的置喙,只道:“拿来!”
军命不可违,上官文淇转身将逢天翼的弓箭递了过来。
逢天翼将弓箭放在身前,将羽箭放在弓上,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弓如满月,他微眯眼眸,三点一线,瞄准了尉迟兰渊身前的孩子。
尉迟兰渊在看见逢天翼的动作后吃了一惊,逢天翼这是想要做什么?
逢天翼瞄准之后,没有丝毫犹豫,那羽箭便如破竹之势朝瑞儿飞了过去。
尉迟兰渊正准备单手将瑞儿拧下城头,却见眼前迅速闪过一抹白影。
空中传来凄厉地喊声:“不要——”
一声呼喊过后,那抹白影挡在了瑞儿的前方,羽箭生生穿透了她的身体,尉迟兰渊瞪大了眼眸,他将瑞儿拧下城墙,准备伸手去扶中箭的云烟,谁知,更快地,云烟的身子宛若飘零的残叶般急急朝城门下方坠去。
当云烟甫一出现时逢天翼便瞧见了他,他见云烟坠落于城墙,遂马鞭一挥朝城门处驶去,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让众士兵皆是一震,逢天翼到得城门口时云烟刚好落在了他的马背之上。
“放箭!”尉迟兰渊在城门上大喝一声。
城门上的士兵开始齐发羽箭。
逢昭在逢天翼奔去城门口时便已下令众军士用盾做掩护。逢天翼在兵士的掩护下,躲过成千上万只箭雨顺利到达了军阵之中。
云烟此时已经晕厥过去了,逢天翼方才只是想试试那孩子究竟是不是诚如尉迟兰渊所说是他的孩子,因为只要那是他的孩子,尉迟兰渊定然不会让那孩子就此死去,他没想到云烟会在这时蹿了出来。
他的力道他自是知道,而今那羽箭生生穿透了云烟的胸膛,她怕是有些凶多吉少了。
逢天翼迅即掉转马头,带着云烟朝军帐中飞驰而去。他骑马进入军帐直奔其中一个营帐。到得帐边时他便翻身下马将云烟横抱在身前。
“娘,您快来救救她!”逢天翼入帐之后快速唤道。
秦染正在收拾药箱,当她听见逢天翼的声音后快速去到他的身边,当她看见逢天翼身前的女子时眉头一皱,道:“赶紧将她放到床榻上,先将她身上的羽箭拔出来后再让她躺下。”
逢天翼将云烟放在了床榻之上,随后,秦染用手固定住羽箭,逢天翼用内力将羽箭从中间劈断。缓缓抽出羽箭后,血水便沿着伤口处汩汩流了出来。
秦染将云烟身上的衣服一一脱掉,检查了伤口后说道:“还好偏了一点,不然可就麻烦了。”
“娘,她应该不会有事吧!”逢天翼有些焦急地问道。
秦染朝逢天翼笑了笑说道:“有你娘在,保管她无事,过几天就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她出来。”
逢天翼在听见活蹦乱跳四字时,心下陡然凉了起来,他越过娘亲的肩膀看了看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女子,她的发丝已长及腰身,她看见他会活蹦乱跳么?她怕是避他都来不及的吧!三年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他便一直憋着一口气,他发誓,如若此生再次见到云烟,他定要让她生不如死。他现在之所以救她是因为,他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了,他要留着她的命,然后慢慢地折磨她!
“这孩子身上怎会这么多伤口?”秦染一面为云烟处理伤口一面小声嘀咕出来,说实话,她在看见这孩子时内心竟然有些喜欢起来,虽然她的眼睛是闭上的,但是她似乎能够想象得出她睁开眼的模样,但是十分清灵的吧。只是,这般柔弱的女子身上怎会有这么多的伤痕呢?
逢天翼闻言身躯一震,他去到秦染身边俯身问道:“娘,您在说什么?”
秦染指着云烟右胸口的那朵红梅花说道:“娘在说这个。”
逢天翼修眉一皱,道:“那不是一朵画上去的红梅么?何以有伤口一说?”
秦染笑了笑说道:“这在平常人看来当然只是一朵红梅,可是,在我们医者看来,这便是一块陈年的伤口,翼儿,你看看红梅之上的花径,那细细的白纹不正是结痂的伤口么?”秦染一面说一面叹道:“不知这红梅出自谁的手笔,当真是妙笔丹青啊!”
“轰——”
逢天翼的脑中只觉五雷轰顶,秦染的话他已听不进去了。
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竟然似要倒塌一般。
往事一幕幕飞卷而来,新婚前夜,他窜入曲轻尘的浴房中,那清澈的眼眸让他一震,原就觉得那双眼眸似曾相识,却未曾想过他便是云烟。那一夜,他夺了她的初夜,而她却将傻子的模样扮演得十分之好,让他都未能瞧出破绽来。而后,青楼再遇云烟时,分明就是尉迟兰渊使的计谋,那时的他费尽心机想要获得云烟的心,谁知,篱雅小轩中,当他终于如愿以偿时才知愤云烟并非完璧。
原来,那个让她失身的人竟然是自己?
后来,在回南王封地的途中,元凤国人忽然出现,用曲轻尘做人质,而他用箭射穿了曲轻尘与元凤国奸细,是以,才会在曲轻尘身上留下的肩伤,现在看来,那伤口的位置与当日并无二致。
再后来,医士竟然说云烟有孕了,而他却赏了她一碗堕胎药。
“哈哈哈……”逢天翼忽然开始仰天长啸。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原来,曲轻尘与云烟竟是一个人!而她,一直将他蒙在鼓里,将他耍得团团转,她骗他骗得好辛苦!
秦染见逢天翼忽然开始大笑,她转身惊讶问道:“翼儿,你怎么了?”
逢天翼闻言迅即转过头看向秦染,他冷冷说道:“娘,你一定要将她治好!”
说完,旋身一转便飞身出了军帐。
秦染只觉有些莫名其妙,她是不是年纪太大了才搞不懂年轻在想什么?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继续为云烟包扎伤口。
逢天翼出得军帐后便驾着御风朝军营外奔去,他一路驰骋,越过崎岖山路,最终停在了军营外一处山峰之上。
到得山峰后,他持剑而下,仗剑而立,随后于山峰之上舞出剑花无数,封顶上的树叶随着他的剑气开始沙沙作响。
一时间,风卷狂云,暗涌浮动,嘶声猎猎。
逢天翼狂乱地挥舞着宝剑,剑尖经过之处皆是一片残垣。树枝乱颤,连根拔起,落叶飞花,凄厉一片。
脑中忽然出现了城墙上那抹娇小白色的身影。按时日算来,当日,他想要拿掉的曲轻尘肚子里的孩子当就是他啊!
那孩子果然是他的!果然是他的!
“啊——”
逢天翼气血上涌,后头间闷了一口血出来,随后,他直挺挺地倒在了山峰之上。
此刻,尉迟兰渊的军帐之中正乌云密布一片。
尉迟兰渊的跟前跪着数名侍卫,尉迟兰渊掌风一扫,众人皆挨了一巴掌,尉迟兰渊掌风凌厉,挨掌的众人嘴角缓缓流出血渍。
“混账,竟然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们何用?”
站立于尉迟兰渊身旁的瑞儿也因着尉迟兰渊的通天怒气给吓得一脸惨白,在
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未见尉迟叔叔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属下甘愿受罚!”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尉迟兰渊怒气难掩,他一挥袖说道:“当然该罚,拖下去,斩了!”
众军士闻言皆是一惊,皇上竟然要杀他们,就因为走失了一个女人,皇上便要杀他们么?
“还不拖下去?”尉迟兰渊俊眉一皱恼怒道。
左右两旁的侍卫上前将跪在尉迟兰渊跟前的士兵拖了下去。
那些士兵在被拖出军帐前终于破口骂道:“尉迟兰渊,你个狗皇帝,竟然为了女人诛杀士兵,你的国家就要灭亡了,哈哈哈……”
尉迟兰渊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怒道:“给朕撕烂他的嘴!”
“尉迟兰渊,你不得好死……”
咒骂声此起彼伏,如魔咒一般穿透了尉迟兰渊的耳膜。
他愤怒地将书桌前的东西挥了下去,书桌上的瓷杯,茶盏,墨台,碎了一地。
瑞儿不动声色地让了开去,害怕那些东西砸到他的脚上。
尉迟兰渊发完脾气后,他忽然眼眸一转看向身旁的瑞儿,瑞儿在接受到他的目光时吓得往后退去。
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遍了瑞儿的心头。
尉迟兰渊一步步靠近瑞儿,他的脸上露出阴郁的笑容,他一把捉住瑞儿,而瑞儿则惊恐地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瑞儿这是做什么,尉迟叔叔只是想抱你一下,你做什么那么害怕?”尉迟兰渊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他放低声音温柔地说道。
瑞儿将信将疑地看向尉迟兰渊,半晌后方才小声说道:“瑞儿不怕。”
尉迟兰渊微微一笑道:“恩,不怕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瑞儿,你可记得今日阵前那人的模样?”
瑞儿乌眸一转回道:“瑞儿记得,他策马来到城门下方时瑞儿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尉迟兰渊点点头道:“记住了,如果,国家覆灭了,尉迟叔叔不在人世了,都是那个人害的,知道么?一定要记得为尉迟叔叔报仇哦!”
“尉迟叔叔怎会不在人世,瑞尔不要,不要……”瑞儿大声地反驳起来。
尉迟兰渊眼眸一眯,道:“瑞儿,尉迟叔叔只是说如果。你,可千万不要忘了他的样子,因为他今日想要用羽箭将你射杀,可见,他一点都不在乎你!”
瑞儿想起了那呼啸而来的羽箭,如果那羽箭没有刺到娘亲身上便会刺穿他的身体,他的爹爹当真不要他了么?当真要将他杀死么?
他恨,他好恨!
他定要报这一箭之仇!
尉迟兰渊在看见瑞儿眼中的仇恨时心满意足的笑了,逢天翼,他要亲眼看见他们父子之间的仇杀,以此来换取他这么些年来的耻辱!
然而,尉迟兰渊并未有将这项计划持续的机会,因为翌日清晨,瑞儿便消失不见了,当尉迟兰渊翻遍整个军营后,他咬牙切齿地朝天怒吼道:“闫青松,你竟敢背叛朕,有朝一日,朕定要让你不得好死,不仅你不得好死,就连你的家族也不得好死!朕定要在你的父亲,你的祖辈的尸骨上刻上奸细二字!”
此时,已行至几百里以外的闫青松似乎听见了这声怒吼,他的心中剧烈地颤抖着,待他将孩子安顿好以后,待他将云烟从逢天翼手中救出之后,他便会去到他闫家的坟前自刎以谢天下!
他背叛了祖上的誓言,生生世世保护尉迟家的誓言!他当了细作,做了罪人。
他将脸上的银质面具拿了下来,面具下,是一张绝世俊美的容颜,一瞬间,日月无光,天地都为之黯淡起来,只可惜,在额头的上方刻着一个小小的“罪”字。
那深深的痕迹,损坏了他若天人般俊美的容貌。
他俯身看着怀中安睡的孩子,心,在那一刻,显得格外的宁静!
*
征北大军中军军帐之中
逢昭将最新得来的消息告诉了逢天翼:“主上,属下已派人查实了那条密道,应该不是尉迟兰渊布下的陷阱。”
逢天翼点点头道:“恩,你现在即刻派遣军中武艺最高强的士兵连夜操进路去往京都,从密道之中潜入皇宫,将尉迟兰渊的皇子与妃子们囚禁起来,切不可用武与侮辱。本王要用那些人质来交换本王的孩儿。”
逢昭闻言抬眉道:“主上已经确认了么?”
“是的,他是我的孩儿,错不了。”逢天翼并未将云烟便是曲轻尘一事告诉逢昭,他与云烟之间的私人恩怨没有必要告诉他的属下,他与她之间的账他会慢慢与她算清的。
两日之后,云烟在秦染的悉心照料下终于苏醒了过来。
当她刚一睁开眼睛时便见身前坐着一名闭目养神的女子,那女子将长发盘在了脑后,只在发髻上别了一根碧玉簪,看起来大方清雅。她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却能推断出她的容貌定是十分美丽的,只是皮肤看上去稍微松弛了些。即使这样,却依旧难掩她耀世的华彩。
云烟还未来得及掩去她打量的眼光,便在不期然中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丫头,你醒了?”秦染盯着云烟,脸上露出柔柔的微笑。唇边梨涡乍现,美得让人心颤。
那一声亲柔的丫头在云烟心中漾起了浪花,这一生,还从未有人这般唤过她。多么温暖的呼唤声,让她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柔软。
这女子莫非是逢天翼的母妃?
她长得好美!
“您是南王妃么?”云烟眨了眨睫毛轻声问道。
秦染点点头道:“恩,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或者,你可以叫我秦姨,如果你愿意也可随着翼儿唤我一声娘。”
云烟瞬时因着她的后半句话而怔愣在了当场,她竟然让自己叫她娘?
她怎能这般厚脸皮的叫她娘呢?他与逢天翼之间既没有媒妁之言,又没有迎亲嫁娶,纵然是曲轻尘时她也没有与他拜堂,她与他之间从来就是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她没有忘记,她只是他的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一个泄欲的工具而已。
“秦姨。”云烟开口缓缓叫了出来。
秦染脸上笑容不减,她知道云烟一时半会儿不会叫她娘,心中隐有小小失望。不过,她不怕,她有的是时间去撮合这两个别扭的年轻人。
“能告诉秦姨你哪里不舒服么?”秦染看着云烟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轻轻问道。
云烟摇头道:“没有,谢谢秦姨救了我。”
她醒来时就见秦姨在她身边,当是秦姨救了她的命,她知道当日那一箭有多凶险。她到现在都有些后怕,如若那一箭当真射到瑞儿身上,那么她立时就会随着瑞儿而去的。
秦染粲然一笑:“别谢我,我只是帮你敷药而已,是翼儿将你从城门口救下来的。”
云烟脸上的表情瞬时一滞,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若逢天翼不狠心发箭,她又怎会飞身相救呢?
就在云烟凝噎的当口,逢天翼似一阵风般卷进了秦染的军帐,方才他甫一听说云烟醒过来了,便快马加鞭地朝这边赶。可是,当他卷进军帐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成了寒冰,他怎会忘记自己的誓言呢?他不是要折磨她的么?何意表现得这般欣喜?
逢天翼冻结了心情,随后踩着沉重的步伐朝帐内行去,当他一脸阴沉地出现在云烟眼前时,云烟被他脸上的寒霜吓了一跳,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惧怕。
秦染在感受到云烟的眼神时,她转身看向身旁的逢天翼,低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病人是受不得惊吓的么?”
逢天翼头一偏,沉着脸对秦染说道:“娘,孩儿要与你换军帐!”
秦染眼眸一瞪:“什么?这怎么可以?你可是一军主帅!”
逢天翼头一扬朝外说道:“逢昭,来请南王妃回她的军帐,王妃累了需要休息!”
秦染眉头一皱道:“翼儿!”
逢天翼转头朝秦染说道:“娘,我与她之间的事希望您不要插手,如若娘插手的话,我就将娘送回汉林去,也省得父王天天惦念。”这一次,秦染之所以会随军而来全是她自己偷偷跑来的,她说她放心不下天翼,是以才跟了过来。而他的父王整日给他传信让他好好照顾好娘亲,他终日作战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分心来照顾娘亲,他很久以前就预谋要将她送走了。
秦染看了看逢天翼严肃的神情,她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也许,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并非糊弄两下就能过去的,她需要从长计议才是,而今,她切不可急急行事。
“翼儿,她大病初愈,你说话多少温柔一些,别刺激她,好么?不然,伤口崩裂了娘可是不会管的了。”秦染放软了声音说道。
逢天翼眼皮一挑说道:“孩儿知道。”
秦染随后跟着逢昭三步一回头地朝帐外走去。
待军帐之中只剩逢天翼与云烟二人时,逢天翼只俯身直愣愣地盯着她,不发一语。
云烟将眼光瞟向别处,可是她的余光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逢天翼带着些许恨意的目光。三年不见,不想再见他时却发现他似乎与之前有太多的不同。而今的他少了些戾气,多了些萧索之气,以前的他喜穿黑衣,而今的他却连上战场都身穿白色衣袍,且不着铠甲不佩戴兵器。
经过三年前那事,他的心境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军帐中沉闷的气氛让云烟觉得压抑不堪,她是否应该先说话,以此来打断沉闷的气氛。
可是,她应该说什么呢?
“那孩子是谁?你为何替他受箭?”良久之后,逢天翼低沉若修罗般的声音缓缓响起于军帐之中。他终究还是忍受不了长久的沉默,他以为他可以在云烟面前对峙良久,却不知,他却是永远的输者。
云烟没有想到他一开口便问这个,她习惯性地撒谎道:“那孩子我不认识,我见不得孩子受伤,所以替他挡了一箭。”
逢天翼在听见云烟的谎言后终于忍不住怒气勃发地俯身将云烟提了起来。他真的憋不住了,全天下就只有这个女人能惹火他了!
他的大手紧紧抓住云烟的衣襟,俊脸缓缓靠近云烟,男性特有的气息洒在了云烟如玉的肌肤之上,逢天翼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欺骗?你将我当做三岁小孩儿么?如若那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何这般急切地飞身相救?”
云烟眼眸一转,知道事情已然败露,但是她却依旧不想承认那是他的孩子,她头一偏说道:“那是我的孩子,又能怎样?这与你有关么?”
“你自己能生孩子么?”逢天翼将云烟的头转了过来,寒气逼人地问道。
云烟淡淡说道:“当然不能。”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却忽然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莫非她要说那是跟其他男人生的孩子么?
“你还想欺骗我到何时?这孩子分明就是我的,而你却一直隐瞒着我,骗了我那么多年,你的心可真是狠啊!”逢天翼忍不住咬牙切齿。
云烟眸中露出寒光:“你当年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么?如若不是我拼命救了这个孩子,你以为你还能见着他么?父亲?你根本就不配!”
逢天翼额上青筋暴露,他瞪着眼眸说道:“你装扮成曲轻尘的模样一直欺骗我,你还有脸来置喙我?我不配当孩子的父亲,那么谁配?尉迟兰渊抑或是闫青松?说,你是不是还为他们生下了孩子?”
“生与没生,干你何事?”她的心已若死灰,孩子现在在尉迟兰渊手中,不知他会如何对待他,而孩子的父亲,不想着如何去救孩子,却来这里质问她到底为多少个男人生过孩子!就算她为其他男人生了孩子,他管得着么?
“你!”逢天翼怒不可遏,将云烟一把扔在床榻之上狠狠说道:“待我将孩子抢回来后再与你一一算账,我要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讨还回来。”
云烟胸口上的伤口因着这一击而在此崩裂开来,她俯身低头咳嗽起来:“咳咳咳……”
逢天翼看着咳嗽中的云烟,眸中一点怜香惜玉的感觉也无,他冷冷说道:“你放心,我会用世上最好的药将你治好,然后再慢慢折磨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逢天翼甩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了。
云烟看着逢天翼猝然离去的身影,胸口上的伤口终于崩裂开来,与此同时,崩裂的还有她内心的伤口,那个已经愈合三年的伤口,再次全然崩裂开来。
不久后,逢天翼便命人打造了一条坚固地铁链将云烟的脚栓了起来。这一生,他再也不会让她从他身边离开,除非她死!
云烟终日被铁链锁在军帐之中哪里也不能去,她知道她这一次恐是在劫难逃了。她现在没什么其他心愿,只求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如此,就算让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了。
半月之后,军营外传来消息,说是逢天翼占领了皇城,将尉迟兰渊的妃子与皇子们作为要挟要换回自己的孩子,可是,尉迟兰渊却说孩子已不在军中。逢天翼大怒,与尉迟兰渊的军队打斗起来,此一战,两军消耗了很多兵力,最终逢天翼获得了胜利,而尉迟兰渊却消失无踪影了。
云烟在听见这个消息后,只想着自己的孩子,她并未因着逢天翼占领皇城而欣喜,虽然这条密道是她花了两年才挖掘出来的。
那一年,她入宫之后知晓尉迟兰渊会一直监视她,所以,她以寻找孩子为明线转移了尉迟兰渊的视线,她背地里便从花房偏远的地方开始挖密道。为了避免被尉迟兰渊发现,她都是夜深人静时去挖,每天只挖了那么一点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挖一点,一年也能挖很长的距离了,就这样,她一直挖了两年方才将那密道挖好。她不知道怎样的路线才算最好的,但是她知道只要沿着一个方向挖,总能出皇城。挖好密道之后她便开始画图,由于在花房做事的便利让她清楚地知道了皇宫地形图。三年前,她一直培养那只鹰去闻逢天翼衣服的味道,皇天不负苦心人,那只鹰终于准确找到了逢天翼,也将地图交到了他的手中。
她本想借着皇城围剿时去找自己的孩子,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现在这般,他的孩子究竟去了哪里?会是闫青松带走了孩子么?
云烟坐在床榻之上低头思索着各种可能性,脑中思绪繁杂,始终都理不出头绪,就在这时逢天翼悄然声息地走进了军帐之中。
修长的手指抬起了云烟的下颚,逢天翼嘲讽道:“怎么?尉迟兰渊消失了,你心中难过了?”
云烟别开脸说道:“我在想孩子的事。”
“哦?是么?可是怎么办呢?你现在说的话我都不敢相信了呢,因为保不准我就会被你欺骗,就像三年前你离我而去一般。是谁曾在山巅之上答应我,永不离开的?”逢天翼的话语夹杂着浓浓的鼻音穿透了帐中的寂寞。
云烟知道那事对于逢天翼来讲会有多么大的打击,但是,他不也过来了么?在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是过不下去的,她如此,逢天翼亦如此!
“当时那样的场景,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逢天翼捏住云烟的下颚恶狠狠地问道:“怎么不可以?你可以与闫青松离开难道就不能跟我回来么?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有保护你的能力!”
当日,她挥刀断情其实另有深意,只有当她表示出决绝时,尉迟兰渊才会放松对她的警惕,如此,她才能在皇宫中安然度过三年,如若当时的她不挥刀断情的话,她就不能挖出那条密道来了,逢天翼也就不会这么快取胜了。
而这个秘密,她永远也不会告诉逢天翼,因为,她还是要离开他,她不要与他的女人一起生活,那样会让她窒息,会让她生不如死的,所以,穷极一生,她都会选择逃避!
云烟不想与逢天翼扯这些,越扯就越容易将她挖密道一事抖出来,她放缓了脸上的神情问道:“你在尉迟兰渊的军中找到闫青松了没?”
逢天翼一听闫青松的名字又开始奚落起来:“怎么?思念他了?”
云烟气氛地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只可惜她的脚上拴着铁链,不然她定然会给逢天翼一脚,她愤怒道:“你有完没完?我是在推想,孩子或许被闫青松带走了!”
逢天翼在看见云烟的发怒的神情时不再说那些难听的话,他转而思索道:“是他带走的么?那他将孩子带去哪里了?”
云烟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他的用意是什么,你要派人尽快找到他才是。”
逢天翼见云烟脸上焦急一片,他的心在这时方才沉静下来,他沉默良久后便转身离开了。
等待的日子是痛苦的,寻找的日子也是艰难的。
这一寻一找便过了大半年,在这大半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逢天翼的征北大军一直北进直挺京都,整个金晟国顷刻间掌握在了逢天翼的手中,逢天翼占领京都之后并不打算将京城建在京都,他还是打算在汉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