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离开,蓝逸远安静地站在一边。
堤坝上的两个可能都不太习惯拍照,对着照相机如何也不自然,摄影师帅哥摇头晃脑,指挥了又指挥,却完全不见好转。
夏单晓倒还好一些,石亦渊真是……郁闷。
仿佛一个木头似的。
摄影师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新郎,你先过来,我先给新娘拍几个特写。”
石亦渊像解放了一样,大松一口气,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好。”
夏单晓抿了抿嘴,只能放开石亦渊。
“晓晓,你先拍,我等会儿过来。”石亦渊忍不住微微松了松领带,笑笑着说。
——他毕竟只是一个老师,没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习惯。
夏单晓点点头,无奈地朝石亦渊笑了笑。
而这一边。
摄影师也感觉自己重生了一般。
“对,就是这样……”
“好,换一个侧面……”
情况终于有些好转,夏单晓虽然依旧有些表情傻傻的,至少还算自然,比起石亦渊来……算是好了很多。
摄影师帅哥的表情好看了一些,慢慢地指导着夏单晓摆出不同的造型。
石亦渊已经走过去,站在蓝逸远身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新娘。
夏单晓,那是他的新娘啊。
石亦渊喜欢夏单晓,这是肯定的。这个仿若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新娘。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
气氛其乐融融的,谁也不会想到意外会在这种时候发生。
又或许“意外”之所以是“意外”,便是因为它永远发生在出人意料的时候……
“轰隆”一声巨响。
在夏单晓身后的广告牌轰隆倒塌,夏单晓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倒塌下来的木板、钢精……直接拍进水里。
“啊……”夏单晓尖叫了一声,猛然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什么戳到了,疼痛的感觉从全身传来,接着便是直直地掉进了水里。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自救的动作来——眼睛处传来的疼痛已经让她几乎失去知觉!
石亦渊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切来的太快,他不知道如何反应,况且他……不会游泳。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站在他身上的蓝逸远忽然一把将他推开,直直地跳入水中……在他跳入的地方,甚至还有好些碎片在猛然掉落,一下一下的,说不出的恐怖。
蓝逸远却是没有一丝犹豫,猛然向夏单晓扑去。
冰冷的水里,夏单晓穿着繁杂的婚纱,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往下沉……一点点的,他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那种好像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围绕着她,而眼睛处的疼痛更是让她生不如死。
忽然,夏单晓感觉有一个身体向自己靠近。
塌陷的广告牌上,依然有一些碎片在往下掉……一切看起来如此恐怖。可是那一只环着自己的手是那么坚定。让夏单晓忍不住觉得安心……
蓝逸远一边注视着周围的环境,注视着一再掉落的杂物,一边慢慢环着夏单晓往岸边游去。眼神凌厉,动作坚定。
夏单晓忽然觉得安……又一阵疼痛涌上来,夏单晓纵容自己晕了过去——
好痛!好痛!
怎么这么痛,谁来救她!
这一个觉,很长。
夏单晓隐约觉得身体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唤着疼痛。
“呃……”地轻吟了一声,她试着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子。
深呼吸,夏单晓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呃,并不算太痛。看来情况还算好。
然后,当夏单晓试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看到的依然是无尽的黑暗……夏单晓伸手猛然摸上自己的脸。
——果然,自己的眼睛被厚厚地纱布缠绕着。
夏单晓感觉自己脑子晕乎乎的,却还是能将那个“意外”想起……那时候,夏单晓记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戳到了,很痛很痛。
心里涌上一丝恐怖,心跳不能抑制地加快,夏单晓发疯地扯着纱布——
“小姐,小姐……你不要动!”一个年轻的女音传来,努力按住夏单晓的手,大约是一个护士。
夏单晓皱眉挣扎,可是她的动作如此虚弱,根本不能撼动护士一分。
疯狂,疯狂!
夏单晓恐惧到极限!
终于,身体在挣扎之中,逐渐失去了力气。
疲惫到极致。
夏单晓终于镇定了下来。
无力般叹了一口气,夏单晓微微抬头,大约觉得自己朝着她的方向了,这才慢慢开口,问道:“我……我的眼睛怎么了?”
护士抿抿嘴,表情有些不忍,却很快恢复专业素质的笑容:“小姐,别怕……一切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什么意思?
夏单晓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她隐约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好不起来……”夏单晓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泛酸,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问一句,“我会瞎掉吗?”
护士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怎么会这样?
她明年就要成为新娘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些日子……夏单晓变得有些呆滞!
没有人能够在失明的恐惧里正常思考。
即使是夏单晓。
永远乐观到让人发指的夏单晓忽然变成了木偶一样,每天呆呆地靠坐在病床上,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夏欣琴送来的东西喂着她,她也会吃。却感觉灵魂不在身体里面,看不出她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晓晓……宝贝……”夏欣琴红着眼睛叫了一声。
一直表情呆滞的夏单晓忽然转过头来,表情严肃地问道:“妈,我的眼睛真的……瞎掉了吗?”
夏欣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抬头看着女儿,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妈,没事的……你别骗我。”夏单晓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勉强,甚至让人觉得她好像是在哭。
“医生说……”夏欣琴的声音有些哽咽,慢慢猜吐出一声“医生说,可能……或许……但是,还是有可能有奇迹的。”
呢喃着,夏欣琴居然说不出话来的哽咽了。
奇迹?!
原来只能寄望与奇迹啊!
“嗯,妈妈,我知道了。”夏单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她不想让妈妈担心。
妈妈,也是一个病人啊!
夏欣琴看女儿假装坚强的模样,却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怎么也忍不住地眼泪涌出眼眶!
夏单晓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黑暗的日子,没有日出,没有日落,一切显得那么单调,又觉得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日子,对与一个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变得很没有意义……夏单晓忍不住发呆,她不知道除了发呆,现在自己又能做什么。
“咚咚咚!”三声响起。
“请进。”夏单晓开口说道。
进来的是石亦渊,笑得一脸憨厚,看夏单晓坐在病床上,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头。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晓晓,后天就是十一国庆了。”
夏单晓抿了抿嘴,抬起头——她看不到石亦渊。
她只是知道那个男人应该在那个方向。
“我和妈妈说了……婚礼还是如期举行。我的学生也放假……他们都说要来。地点是在T城教堂,不只我们一对……大家一起,也热闹一些。”石亦渊自顾自地开口。
夏单晓愣愣的。
“我妈妈……呵呵,以后你也要叫妈了,她听了你的情况,有一点点介意,但是我说没关系,一切回好起来的,就算好不起来……也没关系。”
“亦渊,别说了!”夏单晓呆呆的,好一会儿终于打断了他的话,摇摇头开口着,“你人很好,你家的人也很好。”
病房里一阵沉默。
“医生怎么说的?”夏单晓忽然开口询问。
石亦渊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微微地发紫:“他让我做好准备,做好照顾你……一辈子的准备。他问我准备好了吗?”
夏单晓苦苦地扯起嘴角:“那,你准备好了吗?”
“我……”石亦渊一下子语塞了。
夏单晓安静地坐在那里。
“可是……晓晓。”石亦渊抿抿嘴,有些焦急地开口,“对不起,晓晓……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但是我会对你负责的。”
夏单晓沉默着不说话,只是傻傻地看着石亦渊。
“晓晓,没关系的……照顾一辈子也没关系吧。”石亦渊的声音有些异样了,应该对自己的话不是很肯定。
“亦渊。”夏单晓终于淡笑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冷酷地告诉石亦渊事实,“我瞎掉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不能帮你做家务,我不能工作了,我不能赚钱了,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也看不见他,没有办法照顾他……我就是一个拖累,你明白吗?”
“不……”
“我看不见你,我无法为我们的家庭做什么贡献……你将来会发现,别人的妻子都那么能干,唯独我是一个瞎子!”夏单晓说这话,眼睛已经发红了。
“不,不!”石亦渊摇摇头,着急地辩解道,“没关系的……虽然我妈妈现在反对,但是她那么喜欢你。而且,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啊,就算,到最后还是不行,我……也可以照顾你。”
“你,怎么照顾我?”夏单晓淡笑了两声,整个人透露着仿佛凤凰涅槃之后的成熟,“抛下你的工作照顾我?好像照顾一个没用的残疾人!”
“我?”石亦渊努力搜罗着脑子里的信息,却最终没有找到真正解决的方法。
——这些日子,他简直要被家里人逼疯了!
他妈妈那么喜欢夏单晓,却跪在他面前,让他“现实一点”“现实一点”。
就算他们家对不起夏单晓,也不能让他娶一个瞎子进家门。
这将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所有的人都让他现实一点,再现实一点。
他的心境也开始犹豫动摇起来——
“亦渊。”夏单晓抽了抽发酸的鼻子,“你是很好很好的人,真的……非常的好。即使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了。真的。”
石亦渊看着眼前的女孩,顿时无限伤感。
夏单晓努力让自己别哭出来:“亦渊,如果是以前,我们可以组成很美好的家庭,我们之间可能没有最激烈的爱情,但是我们可以互相照顾,相濡以沫,共同撑起一个家。但是,现在……现实不是童话,并不是凭着你的好,一切就能变得美好起来。我……瞎掉了,就是一个拖油瓶,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我知道你现在心疼我,对我有愧疚。但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当你疲惫地工作回家,我去连帮你端一杯水都磕磕碰碰的时候……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的。”
“晓晓,我……”石亦渊看着床上的夏单晓,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居然无法大声地说出“一定不会”。
——他居然不能!
夏单晓抿抿嘴角,淡笑了两声,摇摇头:“亦渊,走吧……别再来了。无论如何,我不能拖累你的。我会努力一个人生活,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去相亲吧,找一个健康的人。你这样好的人,总会有人看到你的好。”
石亦渊听着她的话,感觉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发红。
“我没有怪你,”夏单晓摆摆手,苦笑地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既然发生了……我总是要面对现实的。我们总要现实一定点。”
“现实……”石亦渊顿了顿,脑子里闪过今天妈妈对自己说的话——儿子,你真的有信心一直照顾她吗,照顾一个瞎子一辈子。
石亦渊真的开始动摇了……
夏单晓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微微摇头:“走吧,亦渊……别愧疚什么,你没做错什么。”
石亦渊擦了擦眼睛,愣愣地看着夏单晓。他不知道是自己真的不够勇敢,还是夏单晓太过果断的拒绝伤了他的心……心口有些发凉。
也许,这才是现实吧。
残忍的现实。
不知道多久,夏单晓才听到石亦渊离开的声音,黑暗里什么都变得模糊,而最不清楚的当然是时间。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夏单晓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假装的笑容在脸上堆积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下了——当然是伤心难过的。
本来已经离幸福那么接近了……一切忽然终结了。
石亦渊没有错,她也没用错。
错的只是他们运气不好。
即使是夏单晓,若是石亦渊成为一个瞎子,她也会离开吧。
谁知道呢?
什么都不重要了,心疼啊,伤心啊,夏单晓相信自己总能熬过去,就像她人生中的一个又一个打击一样,只是这一次的打击更加厉害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至少,她坚强地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
告诉石亦渊自己的想法——自己不想拖累他。
当然,若是夏单晓利用他的愧疚,自然可以缠上他。
然而,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夏单晓不想在十几年后的某一天,听石亦渊在那儿抱怨。
——“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我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苦苦一笑,夏单晓感觉这无尽的黑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冷酷了很多。
感受着石亦渊的离开,夏单晓感觉心底空了一块。毕竟自己在不久之前才想着要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他的,自己许多未来的想法都已经和这个男人联系起来。
而现在,却什么也失去了!
但是,人总是要学会面对现实……特别是在经历这些“意外”之后。
“吱呀”一声响,门又被推开了。
夏单晓愣愣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谁?”
来人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慢慢地带上门,一步一步地向夏单晓靠近。然后慢慢地在夏单晓的床沿边坐下。
“谁?”因为黑暗,夏单晓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立刻着急地伸出手去摸索着。
伸出的手却猛然被抓住了,被一双修长的手拽着,夏单晓不自禁地缩了缩,却一下子被他抓的更紧了。
“晓晓……”蓝逸远终于开口叫了一句。
夏单晓轻轻地应了一声“哦”,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是你啊……妈妈说那时候是你救我上来的。我还没有谢谢你……”
蓝逸远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顿了顿,淡笑地开口:“晓晓,刚才你和他的话,我都听到了。”
“呃……”夏单晓愣了愣,连忙傻笑起来,玩笑般开口道,“呵呵,蓝先生,你什么时候有了偷听的毛病。”
蓝逸远慢慢走过来,然后在夏单晓的旁边坐下。
夏单晓感觉到他的气息,忽然头皮发麻般,忍不住向后了一些,犹豫着开口:“怎么了?”
“晓晓,你说不想连累他……成为他的拖油瓶。”
夏单晓感觉心口一紧,这些话从蓝逸远嘴巴里传出来,为什么更让她觉得难受。好像自己好不容易愈合一些的伤口又被生生地撕裂般……
“但是,晓晓……我没有关系的。”蓝逸远淡雅一笑,好像在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我可以请人照顾你,我也可以把工作搬回家了……或者直接把办公室搬到家里。我可以照顾你,看着你,我有足够的钱,可以努力治好你。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夏单晓呆呆地听着,许久都不能反应过来。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模仿了蓝逸远的声音在对自己说话!
“你说什么?”夏单晓不可置信地反问一句。
“嫁给我……我会照顾你。”蓝逸远很认真地重复。
夏单晓呆呆地听着他的话,疑惑了一会儿,终于苦笑两声:“蓝逸远……就算我是傻瓜,也不可能永远被你耍着玩。”
说着这些话,夏单晓因为激动而全身发颤。
“不是的……”蓝逸远试图解释,如果夏单晓能够看见,便能看到此刻蓝逸远脸上惊慌的表情。
“蓝逸远!”夏单晓咬牙用力地推了蓝逸远一下,红着眼睛嘶吼道,“蓝逸远,不要在逗我了!以前我玩不起,现在我更玩不起……你就当,呵呵,就当放过一个瞎子吧。”
说着,说着,夏单晓终于压抑不住悲伤的情绪,“哇”的一下,大哭出声——她真的很累了,蓝逸远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她都瞎了,她都是一个残疾人了!
他还想怎么样!
——现在的她,不可能再一次承受被给予希望,又必须绝望的痛苦!
——她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不是,不是!”蓝逸远有些惊慌,连忙抓住夏单晓推着自己的手,开口道,“晓晓,我不是开玩笑的。发生“意外”的那一刹那,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我关注你,在乎你,看到你遇到危险,我担心你……那种感觉很陌生,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好像自己死了一次一样!”
夏单晓听着他的话,大约是听到了……却依然一直在哭着。
蓝逸远看着夏单晓,好一会儿有些感慨地开口,“不管这么样,晓晓,请让我照顾你。”
夏单晓好久才止住哭泣……呆了呆,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压下自己的情绪,夏单晓转了一个身,用背后面对他。
夏单晓不想再说什么,她不知道蓝逸远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相信只要自己不要表现得像一个傻瓜一样,让他觉得有趣,蓝逸远这样的大少爷一定很快就会因为觉得无趣而离开吧。
“晓晓……”蓝逸远看着夏单晓的背,好一会儿,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让我慢慢来证明吧。”
夏单晓就着背对着蓝逸远的姿势不动,伤心的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她现在只想安静地呆一会儿。
她刚刚经历痛苦的打击,她现在需要疗伤,而不是再一次的打击。
至于蓝逸远,夏单晓不想当一个瞎了的玩具。
黑暗里。
一切都会变得敏感。
夏单晓除了回忆,居然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她开始回忆妈妈的脸,回忆小时候爸爸的模样,回忆萧萧,回忆石亦渊……回忆蓝逸远。
她知道自己该振作起来,不让妈妈担心。
也许该开始学盲文了。
可是,夏单晓本能地抵触着。虽然,她对石亦渊说话的时候,说自己可能是一辈子的瞎子了。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这样相信。
她希望有奇迹!
虽然,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正是因为它发生的可能微乎其微。
夏单晓觉得如果自己开始学习盲文了,那么奇迹就不会出现了。
从此之后,她将永远是一个瞎子!
本来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件事情,夏单晓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但是,现在的夏单晓不想讲理智。
她宁愿欺骗自己……自己不需要学盲文的,会好起来的,会有奇迹的。
这样子。
当妈妈和蓝叔叔来的时候夏单晓会笑着,当他们都走了,确定病房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夏单晓却忍不住偷偷的哭。
石亦渊从那之后就再也没用来了。
夏单晓并不失望……只觉得有一点伤感。
终究是自己没有福气吧。
倒是石妈妈来过一次。
那一天,夏单晓的眼睛依然背裹着,完全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听到敲门声,夏单晓也是愣愣的。
幸亏,她并没有在哭。
然后,她听到有人走进来,坐在她旁边。这个人好像把一袋水果放在旁边,然后在夏单晓旁边坐下来。
也许是眼睛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其他。
夏单晓变得异常敏感。
她清晰地听到这个人坐在自己的床沿边叹了一口气。
——“哎……”
夏单晓蹙了蹙眉,努力扯起嘴角:“你是……”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夏单晓“哦”了一声:“是石阿姨吧……谢谢你来看我。”
石阿姨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看起来很虚弱,也瘦了很多,眼睛上缠着白纱,看起来很让人怜惜。
可是,哪个做妈妈的不自私呢!
儿子无论是怎么样,在妈妈眼底都是最好的。作为妈妈,她不可能愿意让儿子以后的生活都处于负担之中。
虽然,这时候让儿子离开,实在对不住眼前的女孩子。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晓晓,你是个好孩子。”石妈妈这话说得尤为实诚,绝对不是客套话。
若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很喜欢夏单晓这样的媳妇。
“嗯,谢谢你……石阿姨。”夏单晓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
“是我们家对不住你。那个……风景区的赔款,还有医药费,我都送给你妈了。”石妈妈一下子找不到话题,只这样随意地说着。
夏单晓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两个女人,一阵安静。
夏单晓忽然朝着石妈妈开口说:“也别觉得愧疚什么的,这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石妈妈尴尬地愣了愣,苦苦一笑:“呵呵,倒让你安慰我了。”
“亦渊他……是个好人,让他别耽误了。”夏单晓抿了抿嘴,甜甜一笑,“替我转告他,我会祝福他的。”
石妈妈自然很愧疚,却也无奈。
顿了顿,只又说了一句:“晓晓,你这样好的女孩又去哪里找呢……上天真是不公平啊!”
夏单晓不再应话了,她不想哭出来。
后来,两人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夏单晓隐约知道最近有媒人给石亦渊介绍了一个幼儿园老师,只是石亦渊好似并不积极。
但是,他经过这么长时间,他总算肯去与那个女的见一面了。
这也算进步。
夏单晓知道自己逐渐会变成石亦渊的“过去式”,心底有那么一丝伤感,却不能在石妈妈面前表现出来。
石妈妈离开的时候,又微微叹了一口气。
夏单晓只能继续笑着。
即使是夫妻,大难临头都有各自飞的。何况,她和石亦渊才准备订婚而已。
只是,就算理智上知道,夏单晓依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虽然,是她主动让石亦渊离开的。
人的感情总是那么复杂,而此刻的夏单晓实在太闲了。她什么也不能做,除了回忆,只能去想一些事情。
好的事情,坏的事情。
很多很多……
黑暗里的日子,刚开始很缓慢。
夏单晓听着窗边的小闹钟“滴滴答答”的,数着秒针走过去的节拍,每一分钟都是那么漫长。
然而,到了后来,夏单晓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居然要过年了。
夏单晓的眼睛依然一片黑暗。
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一天会看不见。那些原先以为很平常的东西,这会儿回忆起来都显得很珍贵。
春天的百花争艳,夏日荷花上的水滴,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
这些很平常,很自然的东西,夏单晓却明白……自己可能会渐渐模糊掉它们的样子。
于是,她忍不住不停地回想,不停地思索着那将是什么模样的。
她不愿意忘记。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显得绅士而礼貌,仿若在某个音律上的音乐。
这种敲门声,是属于某个人的。
夏单晓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蓝逸远这些日子以来过分的关心到底是因为什么?
若之前,在某些时刻,夏单晓曾经幻想过什么,现在的她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或许,蓝逸远本就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他对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玩具充满好奇?充满兴趣?
若真是这样,夏单晓只能无奈了。
“晓晓……”蓝逸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丝温暖。
这个男人若要对人好,并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只是简单的说话,动作,都能让人仿若如沐春风。
夏单晓呆呆地坐在那里。
蓝逸远儒雅地微微一笑:“快过年了,夏阿姨说……不管怎么样,过年总不能呆在医院里。”
很自然的对话,蓝逸远坐在夏单晓旁边,看夏单晓有些杂乱的头发笑了笑。
顺手取过旁边床头柜上的木梳,蓝逸远伸手扶住夏单晓。修长的手指拿着木梳缓缓而下。
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仿若在雕刻某种艺术品。
夏单晓蹙眉想挣扎,可是因为看不见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病床旁边的铁栏,免得自己掉下床去。
疼,倒没什么。
夏单晓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任性,再让妈妈担心了。
蓝逸远看夏单晓微微地挣扎着,倒只是微微一笑,凑近夏单晓耳畔喃喃着:“别动,别让木梳伤了你。”
夏单晓明显感觉蓝逸远扶住自己肩膀的手心传来的温度。
“我……”夏单晓愣愣地不知道如何拒绝了。
蓝逸远此刻看起来心情不错,明明是帮夏单晓梳头这样伺候人的活儿,他却仿若是喜欢玩弄洋娃娃的女孩儿,干得不亦乐乎。
有些人,无论在哪些方面,都比人聪明一些。
蓝逸远就是这样的人。
木梳温柔地从夏单晓的黑色发隙之间穿过,而他的人依然能保持身体笔直,整个人看起来儒雅动人。
“那个,我自己来就好了。”夏单晓寻着某个空隙,还是这般蹙眉开口。
蓝逸远摇头道:“你现在不方便。”
夏单晓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单人病房里,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反正也这样了……我就出院吧,回了家……我会慢慢学着照顾自己。”夏单晓努力咬牙开口,这一刻,她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要活在黑暗里了。
蓝逸远一只手梳着她的发丝,另一只手伸手顺了一下夏单晓的脑袋:“没事,我说过我会照顾你。”
“……”
“我至少是说到做到的人吧?”蓝逸远好似有些撒娇地委屈着。
夏单晓无话反驳。
然而,在内心深处,夏单晓明白自己必须为自己竖一道门,不能让蓝逸远在自己的心底随意地走来走去。
她一定接受不了的!
蓝逸远也不着急,微笑着又与夏单晓聊了一些话。
夏单晓低着头,很多时候只是保持安静。
蓝逸远却也没用一丝不耐烦。
忽然的——
蓝逸远提到了石亦渊:“听说,亦渊和那个幼儿园老师发展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了。”
夏单晓觉得心底被扯了一下,一下子将头低得更低了。
这本来是好事吧。
可是,这也意味着……夏单晓将过去与计划的未来全部丢失了!
她梦想之中的“家”。
愣愣了很久,夏单晓才意识到蓝逸远依然在自己身旁坐着。
“你……很无聊吧。”夏单晓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没事了,明天让妈妈来给我办出院吧。我也不想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