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的失控,让洛欣明白,她不能心软,不能再迟疑。随即,她双手握拳,使尽全身力气砸向他受伤的手腕。危难之际,她纵然再仁慈,也不能任人宰割!
血水哗啦啦的透过缠绕在他伤口上的布条流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杂乱无章的响声。这声响在她此时朦胧的世界中激起阵阵浪花,犹如巨石投江一般哗然震惊。
她以为那样骇人的痛会让他清醒,可是他却愈加痴狂起来,不时还伴随几句呢喃之语。他长久以来埋葬在心底的、从未唤醒的疯狂爱恋借由这极端的方式悉数倾倒出来。他混沌的神智中只想要让她明白、想要她的随从、她的妥协和她的爱!又怎会因为手腕上那微不足道的伤痛而慢下阵脚?
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她知道自己扳不过他,他的力道太大、太强。她若想要用蛮力制胜,几乎没有可能。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双眼的焦距调正,直视他。
奇异的,她眸中的嗔怪竟然唤醒了他。他猛然抽开双手,瞪圆了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如同刚刚做了一场恐怖之极的噩梦。他的双手抖得厉害,像婆娑起舞的落叶一般。从手腕上涌出的血,在抖动中划出一道一道的艳丽弧线,格外闪眼。
她终于不再被人猛力地摇晃,眩晕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她用手轻轻扶着胸口,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背上也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似乎是尚未痊愈的伤口又崩裂了,她几乎能听见伤口撕裂发出的那无呲呲响声。不管了,至少现在他平静下来了。
她不在乎背上崩裂的伤,而他却无法不在乎!他一把将她搂着怀中,用着颤抖的嗓音道:“欣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对不起,对不起……”
“你还想让我窒息?”胸腔被挤压得难受,她只是轻轻地提醒了一声,话语中并无太多怪罪的意思。
“不!欣儿!”他连忙松开她,眼神慌乱的打量着她。半晌才颤巍巍的道:“我不是有意的,欣儿,我太爱你了!我不能让你从我身边离去!我不能允许别人的男人得到你!”
“这就是你的爱?你不觉得太过自私?你的爱只是霸道、只是占有!”她终于动气了,厉声一吼,借以排泄心中的余怒。
“我不管!就算倾尽天下,我也要得到你!就算遭万人唾弃,成千古骂名,我也在所不惜!”他的眼里尽是狠绝。
“你……可是我不爱你!我不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也不要!”她的态度更加坚决。
“你想和谁在一起?龙腾吗?哈哈哈!你不要想了,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他已经没有能力再与我争锋!”爱,是这样的掠夺吗?
“你把他怎样了?”她忽然觉得有丝不对劲儿!
“你当真这么惦记他?你知不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他只是在利用你!”问天双眼通红,一脸的愤怒。
“你怎么知道?他到底利用我什么?你……”洛欣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出。
“欣儿!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问天惊慌失措,她怎么会口吐鲜血?他明明已经替她解毒彻底了啊!难道是伤口?
他忙不迭的查看洛欣背上的伤口,天哪!
“欣儿,你忍忍!你忍忍!”他的心疼再明显不过。
相较于他的慌张,她却很镇定,没有让自己脸上多一丝疼痛的挣扎。就算是一次简单的拧眉,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是不被允许的。强者就是要在艰难中苦苦支撑、在痛苦中迎难而上!她的眼睛里已经容纳了太多的事、太多的人,分不清谁好谁坏,分不清谁是谁非,她只能选择漠视。或许对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处以同样平常的心便是一种不错的处世之道?
但苦苦的压抑和支撑背后,她也不免迷惑于问天和白衣女子口中念念有词的“龙腾的利用”到底所谓何事?问天身为龙腾的死敌,既然知晓龙腾的计谋,为何却隐晦不言?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
问天手忙脚乱的为洛欣处理着伤口,就似在修复一件珍贵易碎的美玉。他对自己手腕的伤口毫无感觉,却因她背上渗出的血迹而心痛难忍、呼吸不畅。
“龙腾到底有什么计谋?”她终于忍不住了,不想继续活在他们所编织的陷阱之中。如果注定要被利用,她也希望能明白自己在他们心中的‘价值’何在?
问天忙碌的双手因为洛欣一句问话而暂停动作,本就急促的呼吸越发加快了节奏。背对着他的洛欣没有发现,他眼中已经燃烧起了熊熊烈火。他一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为何她开口闭口都是龙腾?龙腾、龙腾、龙腾!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魔咒一样印在她和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问天自问,自己对洛欣的费心胜过了龙腾千倍、万倍!而她却不知珍惜,口口声声念叨的都是龙腾!他要彻底铲除她心中对于龙腾的所有印记,纵使要留也只能留下对龙腾最深、最狠的怨和怒!
借由背后问天那指关节发出的清脆响声,她没有转头却已明白他现在是怎样一种愤怒。可是她执意要弄清楚,“难道你先前所说的一切关于龙腾的事,都来自于你的杜撰?”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将她扳过身来,严肃的问道“欣儿,你真的想知道?”
她没有犹豫,回以一声干脆明亮的嗓音:“就算答案很残忍,至少也让我活得明白。你说吧,我还承受得住。”
洛欣很干脆的接了话,而问天却并不干脆。一反以往雷厉风行的作风,他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他像一尊蜡像一样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洛欣快要失去耐性,想出声打破这种沉默时,他说话了。可是,他出口的话语却是风马牛不相干,顾左右而言他。
“欣儿,乾儿很想你。他整天闹着要找母后。”这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因为乾儿是个可爱的孩子,更是洛欣视如己出的儿子。她应该不会对乾儿毫无思念吧?
乾儿?听见这两个字,洛欣脑中立马浮现出那个拿着一副画像在她身边想要获得赞美的可爱小孩儿。是啊!乾儿当初带给她的震撼着实不小呢!她的确有些想他了,不知道他过得可好?后宫权利倾轧,他能否永远保持那份孩童时的纯真?抑或是像他父皇一样变得手段毒辣?
“是吗?乾儿很乖,你要好好的对待他。”她谨慎的收起心中对乾儿的思念和在乎,声音听起来很寻常。现在任何一丝的情绪波动在问天眼中都是一种资源,而她不想让问天拽住她的弱点和牵袢。
“你就不想看看乾儿吗?他已经长高许多了。你若看见了,一定替他高兴。”他也有慈父的一面?
“乾儿有你照顾着就行了。再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他的母后。”她相信问天也如龙腾一般,从来就没有将自己的皇后弄错过。
果然,问天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测。
问天用着稀松平常的口气道:“你是不是他的母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你是,你便是!”
她厉眼瞪过去,眸中清晰的写着对他的控诉。
他却不以为然,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龙腾之事吗?随我回宫,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这个诱饵不知够不够分量?
随他回宫?她有这么笨吗?回宫容易出宫难,那种龙潭虎穴,她还是少趟为妙。
软的不成,他来硬的。反正他的变脸功夫一流,从深情郎君到撒旦王子的切换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魔音再现:“难道你忘了这是泉国的地界?只要我要让你进宫,便没有进不去的可能!我如此这般说服于你,只是希望我们能和平相处。欣儿,别逼我动用武力。”
“你想绑我回泉宫?”依照问天的作风,这似乎很有可能。如果她反抗呢?有几分胜算?
问天知晓洛欣心中的盘算,没有给她太多时间,他两手一怕。随着一声不大的掌声,小木屋外一阵金戈铁马之声传来,她还未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威武雄壮的士兵身着铠甲早已鱼贯而入。
呵呵!他倒是准备得够充分。恐怕今天,她不去是不行了。
只是,当她看见这些精兵涌入时便已明白事情越发的复杂了……
如她猜测的丝毫不差,龙腾已经成为了问天的‘座上客’。一到泉宫,问天便遵守承诺让洛欣见到了龙腾。
龙腾被关在一个不大的铁栅栏里面。那铁栅栏也恁是奇怪,竟然四周没有可以开启的门,一根根铁柱焊得死紧。龙腾武功那么高,怎么会乖乖束手就擒?以至于让问天死死的将之焊在铁笼子里面的?这就是个没有出口的死牢,龙腾这个一方霸皇居然沦落到如此下场?
洛欣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个狭小的笼子,有些鼻酸。龙腾身材壮实,在笼子里面很难伸缩自如。本来是想质问他,此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