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悄来临,地上是一片烧焦的残迹,抬头,却任然是漫天无际的繁星似锦,不离尘世的无忧无虑。
东方青川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双手抱胸站在凌云的身后。
“坐下吧,你已经站了快一天了,坐下休息一会吧。”她幽泉般嗓音,闲静的响在她的耳畔。
拧头迎上他如水深眸,深不见底的幽黑深邃,看不见他心底深处的一丝痕迹,刻意掩藏下,看的出,有一种不愿示人的深邃。
“青川,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她坐在地上,眼前是透亮的寒光照耀,抬眼,就是浩瀚星空,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凝眸中微有惆怅。
“我的小时候?有什么好说的?”他目光轻颤,刻意回避,紧挨她身边坐下去。
“那我和你说说我的小时候的事情吧。”凌云看着东方青川一直守护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秀美的眸中波光潋滟,想起她自己深藏在心底的一段记忆,也是她最美好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我一直跟着父亲过日子,每次看见人家父母一边一个,牵住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在中间,我就会羡慕的不得了,那时候,我就会不断的追问父亲,母亲呢?为什么人家小孩都有母亲,我却没有?”凌云看着红透的火光中,青川娘安静的样子,鼻鼻子微酸,鼻腔中一阵莫名的难受。
东方青川轻轻的递过来一块手帕,凝视在前方的目光丝毫未变。
她接过手帕搅在手里,看着火光继续说着。
“父亲没有回答我,却在每次我问的时候,似目光都会苍老了一分,他静静的蹲下身子,看着我的眼睛,说:小云,你有妈妈,你记住,你妈妈是爱你的,她只是用为有事情,不能守在你身边而已,你一要记住,你和别的小孩子一样,你有爱你的爸爸妈妈,你有。”
她说到这里停下了片刻,眼眸中的泪光晃动,泪光中却是满溢的幸福感觉,她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星光灿烂,深深叹出了一口气,哀伤爬上那一丝纤弱的幸福之上。
“我一直相信着父亲说的话,可是,随着年龄的慢慢长大,我从零零碎碎的闲言碎语中,知道了事实并不是像父亲说的那样子,再也没有问过父亲这样的问题。父亲的话随着我的长大,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有时候,呆呆的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拼命的抽着烟,看着远方。”凌云说着话,眼投向远处,眸中的焦虑,似乎和当,她父亲远视的悲怆一样。
东方青川紧紧地坐在她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深眸中泛出的,却是完全相同的目光。
小时候,他也问过和她差不多傻的问题,慢慢长大后,他一样变的情绪不露痕迹,笑意掩盖着所有悲伤,他乖顺听母亲的话,一切按照母亲的意愿去办,不管是什么事情,只是想看见母亲满意后的一抹微笑。
尽管她笑的很不真实,很牵强,可他一直为了母亲的微笑,不惜一切的代价,努力着。
凌云说的话,他深有体会,感同身受的想起他的艰难成长历程,以致他没去想别的,没看出凌云的话,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时代中该有的话语。
“后来,我终于知道,我妈并没有走远,她一直住在村子的另一头,嫁给了一个比父亲有钱的多的老头,那老头真丑,真的,特别的丑,是我这辈子看见过的最丑的人,可是,就是这仅仅相隔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妈妈居然从来没有回家过来看我。”她说着话,嘶哑的嗓音丝丝哽咽,话音未尽,一滴藏在心底的泪悄然滚出来。
“妈妈,这个在心底呼唤过千遍万遍的称呼,终于在有一天,我偷偷去看她的时候,脱口叫了出来。可是,我要是知道,因为我这一声脱口而出的呼唤声,要了父亲的命,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叫出来。”凌云说到这里,猩红的泪光中填满了悔意。
她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不到十岁的她,一早就悄悄起床,去村子的另一头的高墙下看那个女人,她娇嫩的小手拼命的抓紧墙头的铁栏杆,爬了上去。
因为她知道,每次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就会穿着睡衣,跑步经过这个地方,她想她,只是想看她一眼,为此,她自从知道了这里,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等,虽然不是每天都能等到。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早上太阳起的特别早,该是个夏天的早上,凉爽舒适的时光,却是她记忆中最不愿翻开的一页。
“妈!”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睡衣,轻盈的从她眼前跑过的时候,她禁不住的脱口而出,激动的角落一声。
“厄——”女人倏然一惊,拧头看到墙头上艰难露出来的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原本白皙的皮肤刹然间变的更加的白,艳红如血的唇瓣禁不住猛的抽搐了几下。
她惊悚的看看四周,煞白的脸上目光惊吓的恍惚。
“小云,你怎么来了,我不是你妈,你快走。”
“亲爱的,你和谁说话呢?”一个苍老却雄劲的男人嗓音忽的出现在那个女人的身后,淡淡阳光的嗓音,俨然是一位慈祥善良的老人家,凌云后来才知道,那张慈祥的面容下,却深藏着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没有啦,就是一野孩子,我们走吧,她是爬不过来的,不碍事。”女人说着话,挽住老人的胳膊,亲昵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转身离去。
凌云失望的离开,父亲在她心里一直维持的谎言,终于被彻底推翻,她再也不相信她妈妈会是深爱她的人,不管为什么,她想不出她有哪一点可以看出来是爱她的。
凌云原本以为事情从此画上了句点,却在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帮凶神恶煞的大男人。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只要你们能放过我们,我们立刻搬出凌家村,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一辈子不会。”远远的,凌云就看见敦厚老实的父亲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求那些人放过他们。
一根根血迹斑斑的铁根雨点般再次落在凌云父亲的身上,他咬住牙关没有叫出一声疼。
该是凌云放学的时候了,不能让凌云落在他们手里,今天,他们来就是要他们父女俩个命的,他早该带凌云走,早就该离开这个村子,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舍得,现在,他痛心的悔恨,却已然是来不及。
流血的目光看向门口,他此刻只剩下唯一的愿望,就是凌云能逃出去,好好的生活下去。
目光落在门口呆滞住目光的凌云,正吓的浑身发抖,远远的看着家里发生的一切。
倒在血泊中的凌云父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急速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不顾一切的扑到门口,关严家门。
“快跑,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回来了,爸爸对不起你,不要回来,快跑——”父亲嘶哑诀别的嘶吼中有着凌云从未见过的坚决命令,吓傻了的她转身就跑,耳边呼啸的风声变成父亲的嘶喊,淹没了身后更加激烈的棍棒声,泪水迷糊了视线,她不知道她跑了多久,却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因为害怕流泪。
十年后,她亲自带领着一般兄弟,在夜色中血洗了那个女人的家,连一条狗都没有放过,包括那个从没有想过要保护她的孩子的女人。
想起往事,她浑身一阵无力,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再去想这些事情,她努力生活,努力的笑,努力的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温馨中充满爱,一个完整的家,这是父亲一次酒后呢喃中,对她的期望。
“借肩膀给我靠一下好么?”她嘶哑的嗓音轻轻地流出齿关,侧眸看了一眼目光凝滞的东方青川。
依然没有说话,他展开臂膀,靠在她的身后,她会意的轻轻靠了上去,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她不想再说,他也没问他们却都明白,对方有着一段不平常的经历。
“我的肩膀,随时的借给你用,只要你喜欢,随叫随到。”东方青川凝视星空许久,从嘴里缓缓溢出这一句酌定的话,像是思量很久后的决定,没有一丝的玩味感觉。
“呵呵,真的吗?那十分感谢,我可不会客套的人,你既然给了话,我就不客气了。”凌云轻轻一笑,闭紧眼睛的脸上露出浅浅一笑,欠了欠身子,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睡熟。
夜深人静,宁静的星空下,一片废墟中一团火焰寒光旁边,一对相依偎的身影被月光渐渐的拉到很长,很长。
凌波府,银色的月光落在静谧诡异的大片院落中,凌云父母生前所住的依然居中,笼罩着一缕黑烟越来越浓,错落的蜘蛛网上,黑漆漆的蜘蛛,鸡蛋大小,各自瞪着一双火红如血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森红嗜人的凶光。
他们在一张张晃动着的蜘蛛网上晃动着,拼命的挣扎暴走,黑暗的夜色中,一阵阵杀气凝聚,蓦然惊飞熟睡的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