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章申先生书法，豁然澄明，无尘透脱。这有两层意思。一是他的书法唯美是瞻，又取了上述格局，往往是一字也不能藏拙，也不能借连绵萦带补救瑕疵，反而要笔笔见真功，字字有胸怀；即使如是，稍不留神，还是要让人诟病俗媚。章申先生顶风而上，冒险前行。他破解俗媚的法宝是以秀色造境界，以风度显自由。比如，他虽偏于行草而少形迹上的连绵萦带，却营造出气势上的使转流美之风，让人能从中领略到二王的书风（二王的书法意象丰瞻，既可由彼婉约而来，也可因此大江东去，章申取前者焉）：他在貌似稳健的结体中不动声色地呈现出灵活多姿的态势，点画入笔不浮不燥，意态从容，风度凝沉，气韵高雅，化俗媚为秀俊。二是以形写意，在书写中出真性情，在率真中法自然，在法自然中升华出禅意，直逼禅宗美学清旷莹明、天水秋同的审美境界。当然，这不仅仅指章申先生的那几首古禅诗写得特别地出境界，更是指他书写中体现出了诗中的禅意，以有形逼无形，又在心物圆融中，直下透脱，臻于澄明空彻。这是一个审美的从俗变雅，从形入意，从有至无的历程。品味书家作品，能有如此这般的体味，感受到如水涵秋、如月夺夜的审美境界与愉悦，自然也就超越了俗媚的陷阱，跳出了甜滑圆腻的窠臼。
书法艺术是中国文化的产物，它是汉字的艺术化，既使汉字美化艺术化，又与汉字文意、诗词曲赋交接，诗书结合，书画同源。这使中国书法艺术独步世界，举世无双。书法艺术迄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即使从它作为一门独立的、自觉的艺术以来，就已是书家辈出，灿若星河。在当今世界，全球化浪潮风起云涌之际，书法艺术以它特立独行的品格，彪炳世界。在所有艺术种类中，只有书法艺术唯我独有。这是世界艺术史上的一个奇迹。这一为我独有的艺术，从古至今，竟然攀援到了人类审美境界的颠峰，无论是法书的历史，对汉字文化圈的长久而巨大的影响（如对韩国、日本的影响），还是书法理论、实践、美学思想、在中国历史文化艺术史上的地位等等，都曾经是登峰造极。中国的文字在世界文明史上流芳千古，与中国文字相生相随的书法艺术也必将在世界文化交流中继续大放异彩。但是，怎样才能使法艺术真正的复兴？怎样才能在当今计算机、钢笔或非毛笔时代与历史接轨实现真正的艺术地书写？这是我们这个时代书法艺术发展面临的巨大挑战。这个挑战决不会因为有许许多多书法爱好者、职业书人、青少年书法热的出现而化解。早在两千来年前，东汉末年时，草书盛行，青少年好学草书，废寝忘食，他们“虽处众坐，不遑戏谈，展指画地，以草玄刿壁”，有的人“家之衣帛，书而后染，临池学书，水为之黑”。这在当时就有人指其弊端。赵壹就专写了《非草书》抨击那些只写书而不读书的趋时青年。一部中国书法史，书家辈出，是与文人辈出等同划一的。为书法而书法，无论何时何地，恐怕都不是书法艺术的正途。中国书法与生俱来就是与中国文字、文化、文学形影不离的，离开了它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为书而书，就是缺乏灵魂，缺乏血肉，缺乏依托的空皮囊。这是书法艺术的末路，而不是它的新途。当代书法所可忧者，正在于此！学书者众，大书家少，也正缘于此。书法是一门既要学养，又要天赋，还要勤奋的艺术。三者缺一不可。光下笨功夫，充其量是书匠而已。
章申先生的书法之路是给人以启迪的。他痴迷书法几十年，孜孜不倦，夙兴夜寐，不绝不弃，乐在其中。他有结构艺术、参悟人生美学和传统哲学的修养，又长期濡染在书法绘画的品鉴活动之中，对古代和当今书画名家均有深刻体认。他有丰富的阅历与高层工作经验，曾经在文化工作的全局和关键部门谋划中国文化的发展，如今又主政中国国家博物馆，我以为正是这些难得的经历与识见，成就了他的禀赋、书艺和目新月异的进步。在书风上，他听任自己的秉性驱使，不强做扭曲避让。吃透自己的书性，跳出古人的窠臼，博取古人之长，为我所用，成就自我。这是非常可宝贵的清醒和艺术上的自觉境界。他今后的书艺，也正在于从博与专、主业与余事、学养与技艺、做人与为艺、眼界与笔力、厚积与薄发、天赋与功力、理论与实践、境界与悟性等等矛盾运动中寻找书法精进之道。
（本文系《吕章申书法集》序）
二四、又是一度山花开
——山花奖首届全国民间广场歌舞大赛述略
我国民间艺术源远流长，绚丽多姿。民间广场歌舞是民间艺术中最具观赏性、参与性、地域性、民族性的艺术奇葩，自古以来就伴随着人民的节庆、娱乐和信仰，抒发着人民丰收的喜悦、节日的欢乐、胜利的豪情、友爱的真情和对未来的憧憬。我国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在许多少数民族中，广场歌舞也是纪念民族先祖、民族英雄和追忆民族历史的文化仪式，是民族文化百科全书中的重要篇章，浓缩和积淀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如景颇族的“木脑纵歌”，土家族的摆手舞，藏族的锅庄，壮族的蚂蜴舞，苗族的芦笙舞，基诺族的木鼓舞……或源于自然崇拜、图腾崇拜、英雄崇拜、祖先崇拜，或源于久远的民族历史大事。广场歌舞是人类群居的产物，是人类情感丰富不可抑制进而超然于动物界的文化启蒙；民间广场歌舞又是诗、乐、舞三位一体的，其源头正是一切艺术之源之根之母。民间广场歌舞自古而今就是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君不见，现今全国各地丰富多彩的节日文化、旅游文化和大型经贸文化活动中，民间广场歌舞往往是备受瞩目的主角，它营造出的热烈祥和喜庆的气氛和那一幅浓浓的风情画卷，使八方宾客流连忘返，永志难忘。
为了促进民间广场歌舞在新时代的繁荣发展，更好地继承民族民间文化遗产，弘扬和振奋民族精神，2000年11月8日至11日，中国文联、中国民协、杭州市人民政府主办，中国民协、杭州市委宣传部、杭州市文化局、杭州市广电局、杭州市园林文物局、北京中国文化发展中心等单位承办，杭州市群艺馆、杭州市园林文物局湖滨管理处协办的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首届全国广场歌舞大赛，在风景如画的西子湖畔隆重举行。
本次大赛得到各地民协、文化部门的积极响应和支持，报名踊跃，经筛选共有12个省、自治区的18支队伍，800余人参赛，盛况空前。大赛开幕式上，中国文联副主席李准，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协主席冯元蔚，中国民协分党组副书记、代秘书长刘春香，中国文联理论研究室副主任常祥霖，中国民协副秘书长向云驹以及杭州市委、市政府领导王国平、仇保兴、吴键等出席，冯元蔚同志致开幕词。
大赛决赛由李准同志宣布开始，18支队伍陆续登场，角逐激烈。有的少数民族带来了本民族最精彩、最有特色的民间广场歌舞，有的地方带来了历史久远的汉族民间传统广场艺术，有的创造性地整理、发掘、抢救了濒临失传的绝活绝技，有的对民间传统做了认真地改编、加工、再创作。如浙江的淳安竹马，源于当地民俗，“竹马跳进村，喜庆福无边。”此次表演在服装道具，以及竹马的跳法、队形调度、动作编排上都既有浓郁民间气息，又有所提高与发展，特别是领舞的老艺人，技艺精湛，表演出色，显示出此一艺术在民间的深厚传统，令人赏心悦目。广东番禺黄阁镇是著名的麒麟之乡。麒麟舞在当地可考的历史就有100多年。每逢年节醮会，舞麒麟成一景观。此次该镇请民间老艺人对麒麟造型进行了设计加工，把道具做成了精美的民间工艺珍品；在舞技上丰富了传统套路，吸收了舞蹈、舞狮、杂技、武术等因素，提高了难度，增强了技艺表演性；音乐上也将锣鼓与唢呐融为一体，场面欢快热烈，很好地体现了“盛世舞麒麟”的民俗宗旨。陕西韩城的司马迁神鼓。据传有千余年历史，表演者一色的青壮年农民，他们赤膊上阵，把神鼓敲得惊天动地，那股子粗旷豪放，那种农民的质朴和乡间艺术的纯朴，让人无比动情。甘肃兰州的太平鼓又是另一番气象，它技巧高超，刚柔相济，看得人眼花缭乱。同是锣鼓队的河南盘鼓，源于民间求雨祈神，经过整理改编，年青的鼓舞者们，英姿飒爽，别开生面。江苏海安花鼓带来的是一股江南水乡的柔情，这支明清时期就广泛流行于江苏南通的民间舞蹈又焕发出新的活力。来自云南曲靖的彝族大三弦舞，展现了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民族的精神风貌。取材于民间板凳龙的浙江浦江板凳龙，揉以武术凳术，威风八面，气势壮观。广西壮族的板鞋舞，相传源于明代壮族女英雄瓦氏夫人的练兵阵法，内容独特，形式奇特，服饰亮丽，单人踩板、双人踩板、多人踩板，各有各的难度，各有各的技巧，令人叹为观止。山东的梆鼓秧歌，是从阎千户村的一个传说人物和一段古老风情中抢救挖掘而成的，它让一个美丽的传说存活下来，又赋予它全新的时代气息，地道的儿童民间装扮，拟人化的舞蹈编排，丰富亮丽的民俗色彩，使人神情为之一震。河北来的《枣乡醉了》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外，《南宋街市》、《裕固婚礼》、《苗族舞蹈》、《闽东渔汉》、《西安碑林》、《踏船》等节目，也各有千秋。总之，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琳琅满目的民间广场歌舞艺术。虽然这些在浩翰的民间艺术海洋中只是小小的一角或几珠水滴，但我们也欣赏到了祖国丰富多彩的地域文化、民族文化土壤上盛开的风情万种的民间广场歌舞艺术之花，大饱眼福，大快朵颐。资源丰厚，后继有人，创新有绩，这就是我们民间艺术的可喜的现实。
经过激烈角逐，《黄阁麒麟舞》、《盘古舞》、《板鞋抢亲》、《淳安竹马》、《板凳龙》、《南宋街市》、《鼓舞太平》、《海安花鼓》等8支队伍获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其余作品获本次大赛金、银奖。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是中国文联、中国民协主办，经中宣部批准立项的民间文艺最高奖。山花奖的评比，激励、奖励、鼓舞了各地民间文艺工作者，推动了民间文艺事业的繁荣。
11月10日，山花奖赛事刚刚偃旗息鼓，杭州街头西子湖畔又是民间歌舞踏歌而来。“西湖踏歌”大型踩街活动轰动杭城，万人空巷。中国民间艺术十余个方阵载歌载舞而来，杭州市各区县民间艺术方阵队铺天盖地，踩街表演人数达3000余人，千里不同风，万里不同俗，一日看尽民间花，真可谓美不胜收。一个方阵就是一个广场，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云南、贵州、广西、甘肃等省区的民族歌舞激起观众一阵阵叫好，鼓乐震天，打得观众和演员激情澎湃，物我相忘。这是一幅流动的民俗风情画卷，是民间艺术的大展示、大博览，从河坊街到柳浪闻莺公园，2000米长的歌舞大道，艺术大道，围观者人山人海。最后压轴的是杭州地方的数百米的板龙，蜿蜒曲折，万千吉祥饰物，壮观无比。杭州市电视台、广播电台现场直播，各级各地新闻记者恨无分身术，忙得不亦乐乎。此次活动，直接观众和新闻受众，难以计数，影响巨大，很好地展示了中国民间艺术的迷人风采。
11月10日下午，浙江省2000中国杭州西湖博览会举行闭幕式。主办者一反请明星的演出思路，要让人民群众带着他们自己的艺术来唱大戏。西湖博览会闭幕式与山花奖颁奖、演出合为一体。浙江省领导出席。中国文联党组副书记、副主席高运甲在闭幕式上讲话。本次大赛评委会主任、中国民协分党组副书记、代秘书长刘春香宣布获奖名单。在编导的精心串连和组合下，各代表队与杭州文艺工作者上演了一台美仑美奂的艺术精品，民间艺术在大雅的艺术殿堂里又一次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帷幕已落，但惊叹与启示久久不去：中国民间艺术，这是怎样一座宝库！
（本文刊于2000年11-12期《民间文化》）
25．希腊记行
在希腊放飞中国风笋
2003年3月5日，我们中国风筝艺术家代表团一行14人开始了希腊雅典之行。一个多月前，雅典市政府向中国文联发出邀请：在雅典举办中国民间风筝展，并在名为“干净的星期一”的节日里为雅典人民放飞中国风筝。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以超常的速度组织了包括”风筝哈”、“曹氏风筝”等著名风筝传人在内的代表团，并随行携带了包括超大型、大型、中型、小型、微型，涉及各种题材、样式的数百种风筝作品。
但是，为什么希腊人要看中国风筝？他们能理解这种民间手艺中深含的中国文化内涵吗？中国风筝艺术决不是一般的玩具、游艺．它的扎、糊、绘、放每一个工艺环节和过程都深潜着精湛的技艺和数千年的传统，希腊人能解个中味7如果中国风筝在希腊寻不到知音、甚至被冷落，让雅典市政府大失所望，将是何等尴尬！身为代表团负责业务的副团长，我一路总是不安。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雅典。中国风筝展将在市政府技术社会文化中心举办。顾不上调整时差，也无暇感受异域风情，代表团立刻开始封闭式布展。一天以后，展厅焕然一新。3条60余米长的串类巨龙风筝绕满展厅，200余个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大小风筝在展厅里争奇斗艳。几位雅典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开展前参观了一圈．个个惊叹：中国风筝太美了！太精彩了！
果不其然．中国风筝展震惊了整个希腊。
3月8日，星期六。上午10点，中国风筝展开馆。成百上千的观众涌入展厅，几十名电视记者扛着摄像机冲了进来，各电视台都派出了漂亮的女主持人，一时间展厅里热闹非凡。我们的风筝艺术家在现场摆开了架势，或扎制，或裱糊，或涂描，或试飞小风筝，把中国风筝的技艺、工艺一览无遗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观众们把艺术家团团围住。记者们一会儿采访中国艺术家，一会儿采访希腊观众，忙得不亦乐乎。“太美了”“棒极了！”惊叹声一片。雅典市政府分管文化的副市长，也是这次邀请中国风筝团的主人卢卡科斯副市长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在展厅里连转好几遍。雅典市政府分管国际交流工作的副市长凯丽女士，也举家来看展览。这位女副市长看得兴起，竞当着众人说“这样好的交流项目，应该是我分管的工作，怎么让卢卡科斯挖走了！”她还盛情邀请中国代表团到市政厅和她在那里的办公室去做客、参观。
当天晚上，希腊最著名的国家电视台、私立电视台MEGA电视台、ANTENNANEWS电视台、ALTERTV、RADIo／TVsTATlON、NETPuBLJcTV、STAR电视台及各大报刊纷纷在黄金时间和显著版面集中报道了中国风筝艺术家代表团所办的风筝展，并预告这些大小风筝都将在雅典的天空翱翔。神奇的中国巨龙风筝、美丽的沙燕、趣味横生的戏曲人物、逼真的飞禽走兽、千姿百态的造型、奇妙的扎绘技艺，一下子把希腊人的审美天性和好奇心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