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红叶山庄
今夜是十五月圆之夜,月华如水。
骆夕颜烦闷地坐在湖心岛上的小亭中,等着君陶然前来。
白日里,她追着君陶然出来,却没想到刚离开玲珑阁,便失去了君陶然的踪影,骆夕颜找了他好一会,只是遇到了来找她的凌霄凌霜两姐妹,君陶然却完全没了消息,把凌霄她们打发回了玲珑阁,骆夕颜最终只能无奈地来到君陶然提起过的湖心亭,等着君陶然来赴约。
她有些心神不宁,并不是因为君陶然提起的,关于两个人的婚事的事情,让他不安的,是君陶然在她耳边说的那四个字。
君陶然说的那四个字极为简单,可是,却是骆夕颜多年来一直想要找寻的真相,那四个字,在江湖中已经成了一个禁忌,所有知道那段过往的人都对它绝口不提,骆夕颜一直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夜已经很深了,为什么君陶然还不来?
正想着,下一刻被人抱住,骆夕颜刚想出手,便听到君陶然低声道:“别动,周围有人。”
周围有人?骆夕颜有些不安,那些人知道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跟来?
君陶然低声道:“先摆脱他们,你跟我来。”
“我为什么要信你?”骆夕颜有些不安。
“你可以不信,”君陶然似乎很无所谓:“要不要跟来随便你。”
君陶然轻功极好,骆夕颜跟在他后面隐隐感觉有些吃力,两人刚一离开,黑暗中便突然走出三个人来,却正是白天里被君陶然他们打败的“逍遥三客”。
为首的“隽客”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语,身旁的“逸客”小声问道:“大哥,怎么办,要不要追?”
“追得上吗?”隽客白了他一眼:“那人恐怕是真正的逍遥客座下的弟子啊……我们不过是冒名而已,真的对上了,你又有几成的把握?”
“如果他们三人联手的话,”一旁没说话的幽客开口道:“我们最多只有一成的把握,但是如果只是君陶然一个人——我们至少也有五成的把握吧?”
“五成啊……”隽客叹了口气:“叶使说的没错啊,我们果然是技不如人——看他不过二十多的样子,没想到功夫竟然已经如此了得,怪不得叶使在他手下也吃了亏——”
“比之宫主如何?”逸客有些犹豫地开口。
“不分伯仲,”隽客有些叹气:“这江湖,英雄尽出少年啊,再过几年,怕是越发没有我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地了——”长叹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很多,真的不适合,再在这江湖中沉浮了,隐隐生出想要退隐的念头——只是,怕幽冥宫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吧?
“既然技不如人,我们还是别去凑热闹了,”他想了想又道:“横竖不过是别人小两口的相聚,我们何必管那么多?”
“那我们怎么向叶使复命?”
“实话实说,”隽客的声音瞬间似乎老了好几岁:“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眼见身后除了骆夕颜并无其他人跟上来,君陶然轻轻松松地停下来,等着骆夕颜跟上。
看着骆夕颜追上来,他微微一笑,下一秒,一把匕首便附上了自己的颈部,带来冰冷的寒意,骆夕颜的声音冷冷的:“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未婚夫啊,”君陶然完全不在意自己被人拿着匕首威胁的事实,脸上依旧是微笑的表情:“怎么?娘子……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骆夕颜脸色不变,手上的动作却是微微向里一推,匕首在君陶然脖子上划出一道轻微的伤口,有血微微渗出:“少给我扯一些有的没的,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否则的话——我怕我控制不住手上的利器……”
君陶然可以感觉得到那匕首上的寒意,却依旧完全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我知道你是谁。”
骆夕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日间我不过是大意了才会被你算计,你以为我是真的打不过你吗?”
说着她点了君陶然的穴道,把匕首收回:“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吧。”
君陶然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正色道:“我不止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当上玲珑阁的阁主……你是想利用玲珑阁在江湖上的地位,报十七年前被灭门的仇……我说得对不对?夕珞……”说着他轻轻一笑,却不知是喜是悲。
他最后的那两个字极轻,但是足以让骆夕颜感觉到紧张,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靠近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我是你未婚夫啊……”君陶然恢复了脸上轻佻的表情:“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这十多年来,一直在找你的仇人,可惜一直没有头绪。”
“既然你知道,”骆夕颜瞪他:“那你为什么一再的阻拦我?”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拦着你啊,”君陶然轻叹:“我不想让玲珑阁成为你复仇的工具,或者换一种说法,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那么,你可以放过玲珑阁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骆夕颜一脸的戒备。
“红叶山庄,你想知道的是不是十七年前红叶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见她神情微变君陶然继续加了猛料:“我还知道,骆夕颜不是你的真名,其实你的真名是反过来的而已,你的真名是颜夕珞对不对?”
他笑着看向她,脸上有着悲悯的色彩:“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我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肯告诉你真相的人。”
骆夕颜不理会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急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你说,你快说!”
“我说——”君陶然笑了笑,闭上眼:“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怎么说也要先把我穴道给解了吧?”
骆夕颜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前帮他把穴道解了,哪知穴道甫一解开,君陶然便飞身离去,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想知道的话,跟我来吧?”
千绝门,颜诺与宁致远恭敬地立在东方炽对面。
东方炽看他们有些紧张,笑道:“这一路上没什么大事吧?”
“师父是指……”颜诺有些犹豫。
“听说你们在茶寮和人动了手?”东方澈笑笑,接着道:“又听说你们和‘逍遥三客’交了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低下头:“师父,徒儿知错了。”
“你们两个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东方炽笑:“这一次怕又是若儿引起的吧?”
见两人不语,东方炽想了想又道:“对了,你们觉得那三个人的功夫如何?”
“也不过如此,”颜诺有些不屑,想了想又道:“对了师父,听说逍遥三客在江湖上地位崇高,我们这样会不会被认为一江湖正派为敌?”
“那又如何?”东方炽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不正是我所希望的吗?更何况,他们三人,绝对不是逍遥三客,有什么可怕的?”
宁致远在一旁有些担忧:“与所有江湖人为敌,可是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方炽有些失神:“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他的头微微侧向一边,似乎在回忆什么很久远的事情。
“师父……”宁致远有些犹豫:“你是逍遥三客中的一个吗?他们都在怀疑……”
“我不是,”东方炽微微地摇了摇头,语气伤感:“真正的逍遥三客都已经死了,这世上已经没有逍遥三客了——对了,如果以偶你们再遇到那三人,下手不要留情,直接杀了不用考虑其他的。”
颜诺宁致远虽然还有一丝怀疑,不过也不再问,倒是颜诺想起尚满天,于是把他的话向东方炽传达了。
他们看到东方炽听过之后,严重迅速闪过一股光芒,那是迎接战斗渴望:“我早猜到他会来找我,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想不到,我还没去找他,他倒先来找我了,那我便候着他吧!”
骆夕颜跟着君陶然一路前行,终于在一个月后的夜晚,来到了一处深山。
天色已晚,君陶然领他到了山脚下的竹林,暂时安置下来。
君陶然随着他进入竹林,前方有一间小小的竹屋,借着月色,骆夕颜看到了竹屋上方小小的匾上写着斗大的“一醉居”三个字。
骆夕颜不置可否,随他走了进去。
君陶然把屋内的烛火点亮,骆夕颜一眼便看到了摆在那儿的三个灵位。
左边两个灵位分别写着“亡父之灵”“亡母之灵”却没有姓氏,最右边的那一个却是有名有姓,骆夕颜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那上面赫然写着“未婚妻颜夕珞之灵”。
骆夕颜脸上发白,指着最右边的那个灵位:“你什么意思?”
君陶然不理会她,径自拈了几根香点着了,在灵前插下,淡淡地开口道:“这是我父母和未婚妻的灵位,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祭拜他们。”
骆夕颜感觉就像被人打了一样难受:“你胡说!”
“胡说吗?”君陶然看了她一眼:“你是说我一直祭拜她是胡说,还是我说她是我未婚妻是胡说?亦或者是……你觉得,她没死?”
“你——”骆夕颜气极:“我又没死你干嘛咒我?还有,我什么时候跟你有婚约来着了?”
“终于承认——”君陶然笑:“终于承认你就是颜夕珞了吗?”
骆夕颜这才明白自己掉入他陷阱里,脸上不由得讪讪的:“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便嘴硬吧,”君陶然笑,随手把最右边的灵位烧掉:“这不过是我拿来试你的道具罢了,如果你不愿承认,我也同样还有证据证明你是她,也能证明我们的确有婚约。”
“什么证据?”骆夕颜明显的不屑。
“我知道,你左肩上有一个枫叶形状的烙印,旁边有一个‘颜’字,那是你的姓氏,”君陶然笑:“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
骆夕颜瞬间涨红了脸:“你个登徒子,竟然做出这种偷窥他人的事情来!”说罢作势欲打。
君陶然很轻松地接下她一掌,顺手握住她手腕:“真相被人揭穿了,恼羞成怒?”
“我才没有!”骆夕颜有些生气,挣脱他的手,转身走到门外:“如果你把我引到这来只是为了调戏我,那么我告诉你,本姑娘没空陪你玩了,本姑娘要走了,不用送!”
君陶然很无所谓地跟着她,走到门边,懒懒地倚在那儿,对她的背影道:“红叶山庄就在此山中。”
果然如他所料,骆夕颜听罢立即停下脚步,但随即又向前走了几步。
“你找不到的,”君陶然懒懒的声音自后边传来:“十七年前,那里被一场大火烧毁,十七年后,那里不过是一片荒芜,早已经面目全非了,你如何能找得到它?”
这话成功地拦下了她的脚步,骆夕颜跺了一脚回过头来看他:“你到底想怎样?”
君陶然提醒自己刻意忽略她严重强忍的泪水,打了饿呵欠:“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师父,找徒儿有什么事?”颜诺立在东方炽门口,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
“先进来吧。”
颜诺顿了顿,推开屋门,走了进去,又依言坐在东方炽对面。
东方炽犹豫着,看了他一眼,才开口道:“那位姑娘……听说是钟家的人——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师父是说晓镜吗?”颜诺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回钟家,可是我不忍心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要留下她?”东方炽有些叹气:“那若儿怎么办?”
“师父,我说过,起哦跟千若,一直都只是兄妹关系。”颜诺真的感觉到有些无奈了:“师父,难道你就没考虑过,致远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吗?”
“致远不行,若儿托付给他,我不放心,”东方炽叹气:“你知道吗,我一直想把若儿托付给你,唯有这样,我才能对得起她的母亲……唯有把她托付给你,我才能放手去做一些事情……我时日无多了,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语气里有掩不住的伤感,让颜诺于心不忍:“师父我……”
“没事,感情的事情即使我是你师父,也不应该对你太过强求,不必道歉,”东方炽摆摆手:“我希望你答应我,不管以后你会不会娶若儿,你都会帮我好好照顾她。”
他仿佛托孤一般的话语让颜诺很不安:“师父,你怎么了……是在担心和尚盟主比武的事情吗?”
“我怕是时日无多了,你就答应我吧……”东方炽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和那个人一战,是我多年来的心愿,就算他不来找我,我总有一天也会去找他的……可是,我很怕我这一去便回不来了,为今之计,只有把若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我才能安心……”
“师父你打算怎么做?”
骆夕颜整晚睡得极不安稳,她在做着一个梦,一个很多年前一直反反复复的、这几年却很少梦到的一个噩梦。
竹建的屋子,隔音极差,君陶然听了她半夜的梦呓,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到隔壁看她,却见到她身子蜷缩成一团,眼睛紧闭,却不停地颤抖。
君陶然上前,拍了拍她,想把她叫醒。
睡梦中感觉有人走近,骆夕颜难得的不是立即醒来防备,却是抓住了他的手。
君陶然无奈地把她扶起,却发现她整个鬓角都湿透了。
她在流泪,她梦到了什么……可以让她如此的伤心。
君陶然仔细听她说的话,只隐隐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词。
她在睡梦中哭喊:“火……爹……娘……不要……冷……”
不知道她究竟梦到了什么,全身仿佛进入冰窖一般,突然冷却下来,所以抱住了身边的君陶然。
即使睡梦中,她眉头依旧深锁,仿佛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不安以及痛苦。
君陶然想起她平时脸上的冰霜,突然有些感叹,不管怎么样,她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和他一样,年少便经历这世间最残忍伤害的女子……十七年前,她不过七岁,而十年前变故发生时,自己已经十五岁……自己对她,是否真的太过于相逼了?
“你说,告诉你真相,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君陶然喃喃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现,不应该逼你来到这里,是不是,珞儿……”
仿佛听到他的声音,骆夕颜朦朦胧胧中睁开眼,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却没看清楚,但是那一声“珞儿”,似乎让她很安心,却又似乎很委屈,抱紧了君陶然,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带着哭腔,却又依然很清晰地喊了一声:“爹——”
君陶然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轻轻地拍拍她:“珞儿——珞儿?”
骆夕颜却只是轻轻的“唔——”了一声,复又睡去。
君陶然有些无奈,任她抱着自己,腾出一只手,把她有些微乱的头发拢好。
骆夕颜却似乎感觉很安全,抱着他安稳地睡去。
她一夜无梦,他却一夜无眠了。
骆夕颜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急急忙忙跑到隔壁屋子,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有些不安地跑出去寻找君陶然,没期然迎面便撞上一个人,这是君陶然。
她安心下来,又回复了平时冷冰冰的样子,瞟了君陶然一眼:“你刚刚去哪了?”
君陶然脸上的笑容不变,扬扬手上的东西:“我买早点去了,你洗漱好了便进来吧。”说罢没再多说什么,径自从她身旁走过了。
不一会儿骆夕颜回到屋内,在他对面坐下,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决定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你眼睛怎么了?”
君陶然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没事,我怕你半夜起来杀害我,所以昨晚没睡好。”
骆夕颜白了他一眼,没在说话。
君陶然看她安静下来,有些犹豫:“真的要去吗?”
“当然了,”骆夕颜想都没想便答:“为什么不去,都到这里来了。”
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平地,骆夕颜有些不解,此时正是四五月的时节,天气已经有些微微的炎热,骆夕颜看着眼前杂草丛生,山花烂漫的景象,回头看了君陶然一眼。
“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带我去或者你并不知道红叶山庄在哪里,你可以直接跟我说,”骆夕颜有些不满:“何必用这种方式来糊弄我。”
“什么意思?”君陶然有些不解,又看了看周围,笑道:“房子是木质的结构,一场大火过后,便什么都没有了,更何况十七年过去,你期望它还能剩下什么?”
“你昨晚……”君陶然又道:“不是梦到了一场大火吗?”
骆夕颜听他说起自己昨晚做的梦,有些失神:昨晚自己感觉身边有人,难道……是他?
摇摇头不让自己多想,看了看四周破败的景象,突然悲从心来,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双臂,有些难过。
君陶然见她如此,连忙低下身子想把她拉起来,却见她已经满脸的泪水。
骆夕颜把眼泪擦掉,低下头,低声道:“他们死得不明不白,又被大火烧成灰烬,什么都没能留下……我侥幸活了下来,却连想要为他们报仇的能力都没有,甚至到他们坟上为他们烧一柱香的机会都没有,作为他们的女儿,我真的很失败,十七年前我什么都做不了,十七年后我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君陶然见不得她这个 ,不由得叹口气:“你跟我来。”
君陶然拉着骆夕颜,穿过杂草丛生的灌木,穿过杂树乱生的密林,以及爬满藤蔓的山洞,洞内还有另外一个出口,通往另一片天地。
那是一个小小的山谷,谷内青草蓊郁,青草中,赫然立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碑。
那是一片墓碑。
仿佛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一般,草已经慢慢漫过了石碑,几乎快把它们淹没,如果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
骆夕颜却偏过头,不看那些墓碑,只是看向君陶然:“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你也没必要弄出这么多假坟来安慰我。”
君陶然却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拉过她,穿过一个又一个墓碑,最后来到中间最大的那个墓旁,放开她的手:“你看看这里。”
骆夕颜有些狐疑地扒开丛草,却在见到墓碑上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那墓上赫然写着:“颜铮、杜晚霜夫妇之墓”,旁边是一些生平,年代久远,字迹又小,已经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了。
骆夕颜忍不住还是落泪,忍不住用手把墓碑下的土扒开,终于在埋入地底的地方,看到了立碑人的名字:“故人东方炽立。”
顿时又失了神,君陶然见她难过,把她拉到另一边,于是骆夕颜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墓碑。
忍不住笑了,原来,怪不得君陶然屋内,会立着自己的灵位,原来,自己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死人了,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认出她的身份来。
她跟着君陶然一一走过那些墓碑前,那里面,还有自己弟弟的墓碑,有自己的丫鬟、奶娘、甚至是红叶山庄的马夫、厨子……还有很多很多有名字没名字的人,都在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丧了性命,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
回到竹屋,她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她看向君陶然,有些难过:“当年事情发生之前,娘亲人还在外边没有回来,爹叫我带着子诺先逃走,可是我们走了没多远我不放心,又折了回来,看到山庄葬身在火海之中,心里一急便不小心掉下了山崖,侥幸活了下来,可是为什么后来娘亲也回来了也死去了,为什么子诺也回来了?他为什么不好好躲着,为什么要出来被人发现?”
“我一直存着侥幸的心里,或许有一天我能找到子诺,”骆夕颜眼泪留下来:“可是为什么连子诺也走了?为什么……红叶山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君陶然只是拍着她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骆夕颜断断续续地做着梦。
梦里依旧是一片火海,大火映红了深夜的天空,浓烟却把星光都遮住了。
男子手执火把,一点一点把房屋烧掉。
末了,他一把把手中的火把扔进火海中,开始疯狂的笑。
大火渐渐蔓延,慢慢地来到了悬崖边。
悬崖边上的石块后边,瑟缩的小女孩惊恐地看着向自己蔓延而来的火焰,吓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害怕,所以后心不稳,就那样掉入看不见底的深渊里。
可是,在落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纵火人的脸……
画面转换,却又变成了三月的时节,草长莺飞。
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身后还有一个约三十多岁的男子,三个人在旷野上放风筝。
小男孩扯着举着风筝在前边跑,后边的小女孩拿着线轴,风筝慢慢飞起来,小男孩接过小女孩手中的线轴,小女孩跟着风筝跑着。
后边的男子一直看不清模样,他闲适地跟在两人身后,不时地提醒着他们要小心。
“珞儿,不要乱跑,不要跑那么急……”
“陶然,看着珞儿,别让她摔着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原来她跌到了,小男孩顾不上风筝,连忙上前扶起她。小女孩带着哭腔向他道:“陶然哥哥——”
又看了看一脸紧张走过来的男子,脸上的委屈越发的浓了:“东方伯伯——”
“东方伯伯——”
那个人的脸越发的近了,骆夕颜看到他的脸和深夜纵火人的脸渐渐地重合在一起:“东方伯伯——”
骆夕颜瞬间惊醒,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君陶然。
她看向他,突然道:“你不是君陶然,你是——”
君陶然打断她,笑道:“原来你记起我是谁了。”
骆夕颜把头偏向一边:“带我去千绝门。”
“好,”君陶然笑:“或许有些事情,师父是比较清楚的。”
“十年前……”她突然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君陶然身子僵了一下,复又笑道:“别想那么多,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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