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年少婚约
众人都安静下来,赵晴岚立于那高台上,神色平和,并没有别人所臆想的那种她才当了几年阁主却被迫让位于门下他人的不甘。
她就站在那里,微笑着,看骆夕颜向她走来,接过门中阁主的信物。
其实所谓的仪式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只不过是向众人昭示着玲珑阁的主人变了,以后江湖中人有事需要帮忙的对象变了而已,并没什么。
只是即使是过场,有些事情却也还是象征性的要说说的。
赵晴岚立在骆夕颜旁边,看着台下众人,有其他门派的人,也有自己门内的弟子。赵晴岚微微一笑,看着他们道:“从今天起,骆夕颜接任玲珑阁阁主之位,众位可有异议?”说罢眼光扫过众人。
台下众人自是没有异议的,谁会那么不长眼在这个时候给玲珑阁难堪?赵晴岚微微一笑,道“那么,从今天起——”
“且慢——”有人却突然开口道,打断了赵晴岚将要说下去的话。
赵晴岚微微有些不悦,看了看台下是谁在说话,却没有找到说话的人。台下众人也互相张望,都不清楚是谁在说话。
只听得有罐子从高处落下来的声音,一个酒坛子落在地面,摔碎了,酒香顿时扑散开来。
众人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翠烟庭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株大树,那儿正是那最为粗壮的一株,男子闲适地斜倚在大树粗壮的树干上,怀里抱着另外一个酒坛子,似是已有些微醺,懒懒地坐起来,带着醉眼看了看树下的那些人,最后看向骆夕颜,又看了看赵晴岚,淡淡一笑道:“我有异议。”
众人哄然,赵晴岚却是止住了众人,很冷静地问道:“为何?”
“君公子,这是为何?”赵晴岚强调了一声,笑道:“总要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骆夕颜看清楚了那人,眼睛颜色深了深,听到赵晴岚对那人的称呼,挑了挑眉毛,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
不远处的凌霜却拉过凌霄,紧张地道:“姐姐,是那小贼,估计是来捣乱的!”
其实早在赵晴岚称呼那人之前,已经有人认出树上的男子是谁了,一时间下面的人称呼不断——
“君公子——”
听得他们的称呼,骆夕颜立即猜到了男子的身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这个人,不简单。
东方千若小声道:“大师兄怎么来了?”
宁致远微微一笑:“且看好戏吧。”
“君公子,”赵晴岚仍是那副表情,微笑道:“你说你有异议,可否说出理由,要知道,今天来的可都是江湖中各门各派的人,你若是说不出一个理由的话,很难有个交代的。”
君陶然随手把酒坛子放到一边,笑道:“理由吗,我不愿意,不知行不行?”
赵晴岚脸色微变,很快又笑着掩饰过去,笑道:“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吧?”
凌霜却是忍不住,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着君陶然道:“小贼,我不管你是谁,你今天来捣乱就是你不对!”
君陶然眼神虚虚地看了凌霜一眼,笑道:“我何时说我是来捣乱的了?我今天来的原因,却是光明正大得很!”说罢身子一软,又向后靠去,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似乎要睡过去一般。
凌霄见凌霜鲁莽,摇摇头,站到她旁边,对君陶然道:“君公子?”
君陶然微微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无赖,就像睡梦中硬是被人喊醒一般。
“江湖中这几年新近崛起的少年侠士,平日里倒是经常行侠仗义的君公子,对吗?”凌霄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他先前的无赖行径。
回答她的,却是君陶然微微的鼾声。
凌霄也不恼,向周围的人问道:“不知我说的是不是?”
众人皆点头称是,凌霄笑容却突然一变,叹道:“君公子演的好戏,表面里一套背地里一套,难道不累吗?”
君陶然仍旧不理她,树下众人却不高兴了,不由得指责凌霄乱说话,污蔑君陶然。
凌霄笑道:“你们都被他的那副皮囊蒙骗了,你们知道他真实身份吗?”
众人不满了:我们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凌霄冷笑道:“一面是行侠仗义的少年侠士君公子,一面是残害江湖正派人士的千绝门门下大弟子,偶尔还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对君公子,倒是佩服得紧啊。”说着佩服,脸上神色却明显是讥笑。
骆夕颜见她当中把君陶然身份说出,看了她一眼,虽然不同意她的做法,却也不说什么。
树下众人再度哄然,然而都一致认为是凌霄在血口喷人,污蔑君陶然,甚至有些人不免对玲珑阁有些看法了。
君陶然见下面吵得差不多了,才幽幽转醒一般,装作奇怪道:“你们在吵什么?”
凌霄讥笑道:“君公子你继续伪装吧,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君陶然很无辜地看了众人一眼:“我并没有伪装。”下面的人顿时神情亢奋,声音又大了一些。
君陶然说完那些话,才看向凌霄,还是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是千绝门的大弟子,我并没有刻意隐瞒过,只是没人问起过。”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凌霄没想到他这么无耻,不免有些气忿,下面众人听到君陶然竟然承认是千绝门的人,静了一会顿时又闹成一团。
凌霄道:“好,那我不拿你身份说事,你前些日子在玲珑阁偷了东西,又怎么说?”
君陶然不理她。只是转向树下的众人,问道:“如果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算不算偷?”
有人附和道:“不算不算,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算是偷呢?”
君陶然满意地看向凌霄:“听到了吧,拿回自己的东西,不算是偷,我想想,应该是叫‘物归原主’吧?”
凌霄气极,骆夕颜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冷笑道:“你的东西,那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怎么时候变成了你的?君公子,说笑也要有个限度!”
君陶然听到她说话,突然就像清醒了一般,很认真地道:“娘子说的对,我一定改!”
骆夕颜脸色大变:“君公子,请自重!”
君陶然看了看周围的人,无辜地道:“我怎么不自重了?”
众人无语。
赵晴岚看不过,走上前问道:“君公子,如果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只好认为你是故意来玲珑阁捣乱的了。”
君陶然见她说话,正色道:“师娘,我并不是来捣乱的。”
众人听到他对赵晴岚的称呼,又是哗然,赵晴岚面色微变:“君公子,请不要乱了称呼。”
君陶然依旧是一副无辜的表情:“刚刚也说了,我是千绝门的大弟子,那我的师父是东方炽,叫您一声师娘并没有错吧?”
赵晴岚脸色一红,很快褪去,冷声道:“那好,我不跟你纠结与对我的称呼,那我们来说说,你刚刚怎么称呼夕颜的?”
“娘子啊?”君陶然无辜道:“有错吗?”
赵晴岚有些咬牙:“君公子,事关他人名节,不好随意开玩笑吧?”
君陶然继续无辜道:“我当然知道,但是那是事实啊。”
赵晴岚有些冷汗直冒:“事实明显不是这样的吧?”
君陶然道:“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要对她接任阁主之位有异议吗?这就是原因啊,我不希望我的妻子做这阁主,难道不行吗?”
赵晴岚无语:“可是她不是你妻子啊。”
君陶然笑道:“你怎知不是。”
骆夕颜上前,冷声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把东西还给我,然后离开这里,我可以既往不咎。”
凌霜叫道:“就是,姐姐救了你你不报恩也就罢了,偷了东西还回来捣乱,太过分了吧!”
“我说过了是物归原主,”君陶然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叹气道:“为什么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你们偏要说是偷呢?”那手里的东西却是先前骆夕颜身上那奇怪图案的玉佩。
骆夕颜脸色微变,凌霜看到他掏出玉佩却垃圾飞身上前,想帮忙将玉佩抢回来。
君陶然微微看了凌霜一眼,脸上仍是无辜的表情,脚上却微微一动,原本放好的酒坛子便向凌霜飞去。
“小心——”骆夕颜与凌霄同时喊道,酒坛子的速度太快,凌霜躲闪不及,竟是硬生生被打了下来。
凌霜落地,酒坛子也落地,见君陶然出手的人均微微吸一口气。
君陶然却看了看地上摔成碎片的酒坛子,里面还有半坛子酒,此时都洒了出来,一时酒香四溢,君陶然叹了一口气,一脸惋惜地道:“可惜了,还没喝完。”
说罢摇晃着手上的玉佩,对骆夕颜道:“你说这玉佩是你的,我也说是我的,你说怎么办?”
骆夕颜冷眼看他,不说话。
凌霜道:“这玉佩是姐姐一直带在身上,前些日子不过你抢了去了,怎么就成了你的?”
君陶然笑道:“刚刚说偷,现在说抢,你们姐妹嘴里倒是没一个好词。”
骆夕颜突然道:“好,我不再要求你什么,只求你把玉佩还我,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我不想它落到别人手里,行吗?”
听到骆夕颜有些示弱,君陶然愣了愣,又笑道:“你确定它只是遗物,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骆夕颜脸色微变,很快冷静下来:“确定。”
君陶然笑道:“只是我知道这块玉佩不仅仅是遗物这么简单呢。”
“你知道什么?”骆夕颜脸上大变,握紧的腰侧的剑。
“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君陶然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另一块东西,却是和先前那块玉佩十分相似的另一块玉佩,淡淡道:“这是,两家结亲的信物。”
看了看骆夕颜笑道:“也就是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众人哗然,赵晴岚上前道:“君公子有些话不能乱说。”
君陶然笑道:“先前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不希望自己的娘子做这个玲珑阁的门主,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吧?”
赵晴岚摇摇头:“为什么?”
手里摆弄着两块玉佩,君陶然笑道:“为什么,这玲珑阁的阁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不希望自己娘子累着了,不行吗?”
下面众人有点头有摇头的,骆夕颜突然道:“第一,我当不当这阁主与你无关,你休想再捣乱;第二,你随便招人刻一块差不多的玉来糊弄别人,就说什么婚约,未免太荒谬了吧?”
君陶然满脸惊异:“你不信我?”
半晌又垮着脸道:“既然你不信那我们找一个懂得这玉的人来说话,行吗?”
骆夕颜刚想拒绝,君陶然却从树上下来,径自向人群走去。
“你回来!”骆夕颜紧张地喊他道,生怕他这么一冒失,会有人认出那块玉来——会对她不利……骆夕颜不免眉头深锁。
君陶然却对众人道:“江湖中最懂玉之人,除了随风山庄的杜庄主,怕是没有人了吧?”
众人点头,君陶然走到杜微雪面前,行了个晚辈礼,然后笑笑,递上两块玉,道:“请杜庄主帮忙品一下这两块玉,说说是不是定亲用的。”
杜微雪接过两块玉佩,顿时颜色大变,看了看君陶然又看了看骆夕颜,神色激动,君陶然咳了一声,小声叹了一口气,又说了什么,杜微雪才平静下来,向众人道歉道:“不好意思,见到自己年轻时刻的东西,不免有些激动。”
骆夕颜听得她的话,不免有些惊异,紧张地看了他们一眼,杜微雪却回了一个似乎是让她安心的笑容。
杜微雪站起来,对众人道:“这两块玉佩,从材质上来看,是由同一块玉雕刻而出的,两块玉佩分开来看雕刻的画面不尽相同,但是,两块玉佩的雕刻是暗合的,也就是他么其实仍是一块玉,合起来就是一幅完整的图案。”
说罢杜微雪把两块玉合到一起,只听得一声青翠的玉石撞击的声音,两块玉在杜微雪手里合成了一块玉!
众人惊奇与那雕刻的功夫,骆夕颜却突然道:“杜庄主可记得这玉佩究竟给了谁?”
杜微雪深深看了看君陶然和骆夕颜,见君陶然微微摇摇头,杜微雪笑道:“时间有些久远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当初这玉,的确是送给别人定亲用的。”
众人顿时看向那两人,君陶然微微一笑,向赵晴岚道:“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确定下来了,如果师娘没意见的话,我要把娘子带走,行吗?”
赵晴岚有些为难:“可是——”
骆夕颜却道:“那说明不了什么,你还是走吧。”
“别闹了。”君陶然似乎有些生气,却又像在安抚自己在发脾气的妻子一般。
凌霜怒道:“你随便拿一块玉就想让骆姐姐跟你走,太看不起玲珑阁了吧?”
君陶然对她不假以颜色:“我并不是随便拿一块玉糊弄人,那玉是杜庄主刻的,你自认你比杜庄主还懂啊玉吗?”杜微雪听言向凌霜微微一笑。
凌霜跺跺脚:“反正骆姐姐不会跟你走的!”
“哦?”君陶然却不生气:“你怎么知道,我倒是认为她一定会跟我走的,毕竟,我是她相公啊。”说罢微微一笑,不理她,也装作没看到骆夕颜脸色变了变。
君陶然转过身来微笑着向杜微雪行了个晚辈礼,笑道:“下次有空我带上内人亲自拜访杜庄主,不知杜庄主可欢迎?”
杜微雪深深地看了看她们:“欢迎之至。”
君陶然转身向骆夕颜走去,把一个后背让给凌霄凌霜,凌霜犹豫了一下,依然举剑向他刺去。
君陶然微微一让,避开她的剑势,回头冷声道:“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你那点功夫,我还看不上!”
凌霜气极,却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不免有些怨毒地看着他,庭内那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做得太过,只好愤愤不平地站到一边。
君陶然走到骆夕颜面前,嬉皮笑脸喊道:“娘子——”
骆夕颜冷冷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明说了吧,我没有功夫跟你胡闹!”
君陶然笑道:“娘子原来也是个聪明人。”说罢上前凑近了她。
骆夕颜微微一让,脸色僵硬:“有话便说,别动手动脚的。”
君陶然依旧笑:“你确定有些事——要大声说?”
骆夕颜脸色一僵,君陶然却是看了看赵晴岚,恭敬地道:“师娘,不是我不敬,只是有些夫妻间的私密事情,不好当着众人面前说,娘子她又不愿走,少不得只好请师娘稍稍避让一下了。”
赵晴岚看了看他一眼,并没说什么,退下台子,顺便把其他人也叫下了,台上顿时只剩下君陶然与骆夕颜两个人。
骆夕颜眯起眼,看了看一直笑着的君陶然:“有什么事,快说。”
君陶然顺手搂住了她的腰,骆夕颜咬牙道:“你别太过分!”
君陶然依旧笑,低声道:“如果你不怕你的事情被别人知道,还是靠近我一些才好说话。”
骆夕颜定住身子,沉声道:“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我吗,的确跟你有关系,”君陶然笑,依旧低声道:“我要你放弃这阁主之位。”
“为什么?”骆夕颜冷笑:“凭什么?”
“我不想看到你拿玲珑阁来报你的私仇,”君陶然顿了顿,又道:“我拿一个秘密来和你交换,如何?”
骆夕颜抬起头,脸凑近了他:“你先说说,我再考虑。”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很接近,君陶然的手又搭在骆夕颜腰上,两人之间的姿势极为暧昧,骆夕颜却知道,看似随随便便放在她腰上的手,并没有那么简单,只要自己稍一反抗,君陶然绝对有把握能伤了自己。
君陶然不理会她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理会下面众人的目光,只是沉默着。
凌霄凌霜两人蓄势待发,骆夕颜却向她们微微摇摇头,然后学君陶然一般沉默着,似是要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长久之后,君陶然突然小声叹一口气,两人身子靠得很近,他口中的气息轻轻落在她耳畔,淡淡的湿气氤氲在骆夕颜耳边,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本君陶然的手放在她腰上,这时却拉过了她的肩膀,让她靠近他一些,骆夕颜本能的有些反抗,君陶然此时突然在她耳边说了极轻的四个字。
骆夕颜瞪大了眼睛,愣在当场,这一愣身子便被君陶然的力道带过,靠近他怀里。
下面的人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两人之间越发暧昧,不免有些人心里不爽快,大声嚷嚷起来。
杜微雪看着他们的样子,却是笑得很开心。
赵晴岚见下面有人闹起来了,也觉得脸上不好看,不禁咳了一声,提醒上面的那两人。
骆夕颜见众人都在望着他们,不禁有些窘迫,君陶然却是微微一笑。
赵晴岚又咳了一声道:“君公子事情说完了,那我们可以继续了?”
骆夕颜回过神来,有些犹豫。
君陶然小声附在她耳边道:“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现在就跟我走。”
说罢转向赵晴岚,无辜的道:“师娘,这阁主的位子,还是你坐吧,我要和娘子继续说一些体己话去了。”
赵晴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君陶然又笑着对骆夕颜道:“我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人,娘子你害羞了,那我们还是走吧。”
说完又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道:“我只说一遍,如果在你心里,真相还没有这个阁主的位子重要的话,你可以不必跟来。”
骆夕颜愣住了,君陶然又向众人致歉道:“诸位英雄,不好意思,在下和娘子娘子分别多日,实在是舍不得分开,就不在这里碍着众位的眼了,今天是十五,看样子月色似乎不错,在下今晚要和娘子在湖心亭上赏月,希望各位给在下一个薄面,不要前去打扰,要知道,娘子和在下的连皮都很薄的。”
一席话说完,下面的人也忍不住笑了,君陶然最后看了骆夕颜一眼,飞身离开翠烟庭。
赵晴岚咳道:“夕颜,继续吗?”
骆夕颜愣在那里,凌霜急得大喊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骆夕颜看了看君陶然离去的方向,回头歉意地看了看赵晴岚以及凌霄凌霜,飞身朝君陶然的方向追去。
凌霜气得顿了一下脚,拉着凌霄便朝着骆夕颜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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