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春明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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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颊有遗芳半宵增酒渴 言无余隐三字失佳期(2)

三人找了一个雅座,解人意思的伙计,早把门帘放下来。周美芳含着笑容,指着上面对杨杏园道:“您坐这儿。”说时,赵文秀已和她坐在两边,只空了下面。杨杏园要让也没法可让,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坐下了。”周美芳和伙计要了菜牌子,笑着交给赵文秀道:“赵先生,请你代表吧?我可不会写字。”赵文秀道:“你不是说吃点心吗?”周美芳道:“不!我请您二位喝一盅,来两样儿菜罢。”杨杏园有心要作东,就不辞谢。赵文秀和周美芳更熟,越不推辞,就要了笔墨,开了菜单。周美芳问杨杏园道:“您喝什么酒?”杨杏园道:“我不会喝酒。”他说话时,手本在抓桌上的瓜子。周美芳却把手心按住杨杏园的手背,瞅着一笑道:“总得喝一点。”她一笑时,两腮微微的有两个小酒窝儿一晕。杨杏园手背一阵热,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感触,他便笑道:“一定要我喝,我就能喝一点黄酒。”赵文秀道:“那就好。这里正有陈绍兴呢。”说定了,就先要了半斤黄酒。菜单交下去,不多大一会儿,酒菜都来了。周美芳接过小锡酒壶,提着壶梁儿,伸着雪白的胳膊,就向杨杏园大酒盅子里斟上。杨杏园来不及举杯互接,只把两只手来扶着杯子,连说好好。斟完之后,赵文秀倒是不客气,已经端起杯子,架空等候了。周美芳给他斟上,自己也斟上了大半杯。周美芳笑着说了一声“没菜”,就端起杯子,向杨杏园举了一举,杨杏园也笑了一笑,举着杯子喝了。从此以后,周美芳一端杯子,就向杨杏园举一举,笑着一定要他喝酒。杨杏园却情不过,接连喝了三大杯。周美芳看他喝干了,伸着壶过来,又给他斟酒。杨杏园笑道:“周老板,不要客气了。我的量小,实在不能喝了。”周美芳手上提着酒壶的高粱,悬在半空,不肯拿回去,笑道:“您不接着,我可拿不回来了。”杨杏园却情不过,又喝了一杯,于是把一只手盖着酒杯,向怀里藏,对周美芳笑道:“实在不能喝了,我是向来没有酒量的。回家路很不少,若是醉了,很不方便。”周美芳一笑,两个酒窝,又是一动,便道:“得,再喝个半杯,这就来饭。你看怎样?”杨杏园道:“若只是半杯,那还勉强。”说着,将杯子伸出去接酒,不料周美芳趁着这个机会,把酒壶对着杨杏园的杯子,拼命一倾。杨杏园笑着把酒杯向怀里一藏。酒杯子里酒一荡漾,溢了出来,便把胸面前的衣服,泼湿了一块。周美芳笑着身子向回一缩,说道:“我这人不知怎么办的,斟酒也不会。”说着,便在身上掏出一方手绢,走了过来,俯着身躯,给他揩胸前的酒痕。杨杏园接住手绢,自己拂几拂。周美芳连说对不住。杨杏园笑道:“这对不住,是南方人老说的话,周老板怎么也学会了。”周美芳笑道:“这也是听来的。说得不对吗?”杨杏园笑道:“极对。但是你这样客气,还要说对不住,那也太难了。”带说着,可就把酒杯子送到旁边桌上去。赵文秀笑着对周美芳道:“你就别敬酒罢!你再要敬酒,杨先生非逃席不可了。”周美芳回头一看杨杏园,果然面上红红的,大有醉意,也就不再劝酒了。杨杏园向来不肯努力喝酒,也就没有醉过。这种黄酒,进口并不觉得厉害,不料喝下去一会儿,酒在肚里发作起来,便觉头脑有些昏沉沉的。平常很爱吃的菜,这时吃起来,却又是一种口味。勉强要了半碗凉稀饭喝了,心里才觉舒服一点。于是便悄悄的掏出一张五元钞票,交给伙计,叫他去算账。一会儿伙计将账单和找的钱一路送来。杨杏园笑道:“账已会过,我们不让了。”周美芳一见,笑着只说使不得,但是钱已交柜,也就只好算了,笑道:“得,过一天再请罢。”那赵文秀倒是很老实,将上的菜汤,陆陆续续,舀着向饭碗一淘,更把汤汁将饭拌,唏哩呼噜,连菜夹饭,自吃他的。

杨杏园总觉心里有些乱,生怕闹起酒来,在人当面吐了,很不像样子,因此和周美芳敷衍了两句,便告辞先回家。回到家里赶紧叫听差泡一壶浓茶来。一面喝茶,一面出神。想到周美芳人很清秀,沦落到以色相示人,还要用酒食来联络人,可见世上吃饭之难。但是这样殷勤招待,也就难得了。想着,一直把一壶茶喝完,还是口渴。这个时候,酒意兀自浓厚。杨杏园便点了一支安息香,插在铜炉里,坐住定了一定神,看见桌上横着一支自来水笔。因为笔头没有套起来,偶然将笔拈起,就拿桌上练习英文的横格厚纸,用笔写着玩。也不知道顷刻之间,怎样会记起两句唐诗,便写道:“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今日美人……”写到这里,又记不起来了,把纸一推,把笔套起,站立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不觉大有睡意,因招呼听差,有了开水,把茶还沏上,便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椅上看书,再等茶喝。先看半页书,还能了解书上的话,看过半页以后,就不知道书上说些什么,渐渐的连坐在这儿干什么的,都也忘了。及至睁眼一看,屋子里电灯,光烂夺目,窗户里吹进晚风来,扑在人身上,有点凉阴阴地。除了窗子外墙脚下,有几个小虫,唧唧喳喳叫着外,其余并没有一点声音。向窗子外看时,天黑如漆,只能看见对面一点屋脊影子,暗沉沉的。原来夜色已深,人全睡了。坐着静静一想,我怎样会靠在这里睡着了。就在这个时候,微微的有一阵酒气,夹着花香,在若有若无之间,隐约可闻,想道:“我真是醉了。怎样睡了这久,还是有这种酒的幻象?”于是静静的注意了半天,看这花香酒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闻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原来酒气,不是由哪里来的,正是自己口里呼出来的气。自己静静的在这儿坐着,就会闻到这种气味。心想这正是所谓芳留齿颊间了。这一场酒东,虽然是自己出了钱,可是周美芳的厚意,也觉可感。坐着想了一会,因为喉咙里依然十分干燥,又把一温水壶开水,全倒出来,倾在茶壶里,正要找杯茶喝,只见桌上一张白纸,盖了一样东西,纸上写着有一行字道:“何事痛快,使兄烂醉如泥。来时好梦正酣,不敢惊动。特买黄柑一盘,置兄案上,以备不时之需。月斜风定,城上三更,断梦初回,余酲何在,揭纸乍睹此物,得毋惊喜互半乎?一笑。剑尘、碧波同白。”杨杏园看那茶盘子里,果然陈列着八个黄柑。而且自己那把裁纸刀,也擦得干净雪白,放在一边。他正在口渴,又想吃凉物之际,遇到这种东西,极是合意,用刀子切着黄柑,一口气就吃了三个。吃到四个头上,才觉口渴好一点了。吃了一顿黄柑,方才上床展被而睡。

到了次日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一点钟了。披衣起床,只见桌上放着一封信,还有张相片。看那信是史科莲的笔迹。拆开看时,只寥寥几句话,说是冬青姊有两张全家影片存在敝处,嘱将其一,交与先生,以便与贵处所留李伯母相片,一并寄交青姊,收到此片,请回一信,以免悬念。此外并没有提到别的什么。杨杏园也明知双方有一层缔姻的关系,踪迹已疏,她当然不好在信上说什么了。当时杨杏园毫不踌躇,顺便就把桌上的英文格子纸,写了一封回信,不过是说相片业已收到,那反面,自己曾在昨晚上写了几个字,却没有留意,匆匆的便封好,让人拿去寄了。昨日既玩了半天,今日又起来得迟了,这工作自然紧挤到一处,就要忙起来,因此房门也不曾出,极力的做稿编稿,到了下午六点钟,把各事才算办理完毕。五六个钟头,不曾停笔,这人也就十分疲倦,便在外屋子里沙发上,半坐半躺的靠着。直静坐了半个钟头,也不曾动一下。忽听外面院子里有人说道:“怎么这样静悄悄的,伤了酒吗?又病了?”又一个道:“非关病酒,不是悲秋。”听那声音,先一个是何剑尘,后一个是吴碧波。杨杏园便假装睡熟,且不理他,他二人进来,一直就奔里屋。何剑尘道:“怎么没有人?”吴碧波道:“虽去不远,你不看见桌上的稿子,堆着没理,墨盒子也没盖。”何剑尘道:“我们给他开个玩笑,把这稿子收起来。回头他回来了,你看他找罢。”吴碧波道:“最妙是把稿子收起来,另外弄几张纸烧了灰,放在地板上,就说把……”说到一个把字,只见杨杏园正睡在外面屋子里,笑道:“我们还打坏主意呢。主意还没有想好,人家全知道了。你瞧,他不睡在外面?”杨杏园依然不理,只是装睡,何吴却都走了过来,连连叫道:“醒一醒,来了客了。”何剑尘道:“看这样子,怕叫不醒,大概他太辛苦了。”杨杏园笑着站起来道:“不要白心痛我了,还打算要下毒手烧我的稿子呢。”何剑尘笑道:“我的主意,只是收起你的稿子就算了,还没有要烧纸来吓你。这个毒主意是碧波出的。”吴碧波道:“他太快活了,我们应当要吓他一吓。”杨杏园道:“我什么事太快活了。觉是人人有得睡的,这也算快活吗?”吴碧波笑道:“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杨杏园道:“呵哟,就是为这个吗?不错,仿佛昨天晚上把这十四个字,写在什么地方来着,你怎么看见了?”吴碧波道:“你吃了我们留下的蜜柑没有?”杨杏园道:“吃了,谢谢。”吴碧波道:“我们就为了你那十四个字,才买蜜柑给你吃的。今天我们要来问问你,你醉的是哪一个人家?好汉就不要撒谎。”杨杏园道:“这是很公开的事,我为什么撒谎?”因就把昨天下午听戏,以及周美芳请吃饭,自己会东的话全说一遍。何剑尘道:“幸而是你会的东,要是她会东,你又够麻烦的了。”杨杏园道:“那为什么?”何剑尘道:“吃了人家的口软,拿了人家的手软,这是两句老话,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周美芳和你有什么大交情,怎能一见面就请你吃饭?”杨杏园道:“这一层,我早已明白,无非是要我们在报上替她鼓吹鼓吹。她是一个初出山的人,偶然揄扬一二,这也是栽培脂粉的意思,有什么不可以。”吴碧波道:“你这话简直就是给她鼓吹,怪不得在社会上办事,第一件就是要请客,请客难怪有这样的好处。其实那种人物,倒也罢了。”杨杏园道:“现在不是社交公开的时代吗?男子可以请女子,女子也可以请男子。为什么坤伶请客,就不能到呢?”何剑尘道:“我的意思,不是那样说。以为坤伶之联络报馆里先生,无非是想报馆先生给她鼓吹鼓吹。吃了以后,你还是鼓吹还是不鼓吹呢?若是不鼓吹,你对不住人家,若是鼓吹,你愿意捧角吗?”杨杏园道:“你这话也顾虑得是。但是坤伶的艺术,果然不错,我们也该奖励几句。不能因为有捧角的嫌疑,遇到坤伶就骂。”何剑尘道:“我并没说坤伶该骂。但是周美芳的艺术,你也未曾看见,你何以说应该奖励几句?”杨杏园笑道:“你二位不辞辛苦而来,就为的是要驳这一件事吗?”何剑尘道:“不辞辛苦而来,这被你猜着了。至于干涉你捧角,那倒不是。我们负有很重要的使命,要和你谈谈,你能不能容纳?”杨杏园道:“我并不知道你商量什么事,我怎能先容纳你的要求?设若你要砍我的脑袋呢,我也糊里糊涂先答应下来吗?”吴碧波笑道:“虽不至于要砍你的脑袋,但是这件事说了出来,有相当的麻烦。”

杨杏园一听他两人的话音,又看了看他两人的脸色,就明白这事十之八九,却依然装为不知道,笑道:“既然这样说,我越发要你们说得详详细细的了。”吴碧波望着何剑尘微笑道:“你说罢。”何剑尘微笑了一笑,且不说话,对杨杏园的面孔凝视着。杨杏园道:“这为什么?有话只管一说啊。”何剑尘道:“说我自然说。我声明一句,大家实事求是的说话,不许唱高调。”杨杏园道:“这样就好,我最怕的是唱高调呢。请说罢。”何剑尘笑着,凝了一凝神,然后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们这样郑而重之的说起,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来谈的,并不是别事,就是你本人的婚姻问题。”说到这里,杨杏园身子坐在椅子上微微一起,就有要说话的样子。何剑尘将手一伸,连摆了几摆,说道:“且慢且慢,你让我说完。照说,你的婚姻大事,当然无我们插嘴之余地。不过我们受了人家的重托,既然有话,也不能不对你说。”吴碧波笑道:“你且听清楚了这话,这是明白交代,不要当是一个虚帽子。”何剑尘道:“不要和他开玩笑罢。这样一来,他越发不注意我们的话了。杏园,我想你自己的事,你是有一番打算。可是到了推车抵壁的时候,你就得自己转弯,不能一定要冲过壁子去。前天那位方老先生特意请我两个人吃饭,说是密斯李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和你的感情,再进一步。而且这类苦衷,你也完全知道,对于李女士这类态度,十分谅解。因为这样,李女士很不愿因为她个人的关系,耽误了你的婚姻,所以她就荐贤自代。至于这位史女士呢,我们见面很少,不能知道她的学问如何。但是就外表看来,也是一个聪明俊秀的人物。不过因为年龄的关系,较为活泼,不能像李女士那样极端的幽静。”杨杏园道:“你二位不用提了,你们所要说的话,我全知道。我这事不但要二位来劝我,就是我自己,也时时刻刻劝我自己。不过我现在感到婚姻这件事,与其带些勉强的意思,不如无有,绝不是对人问题。我是实说了罢,现在已计划定了,秋后回南去,一度省视老母,然后再谈这一件事。在我未回南以前,暂且不提。”吴碧波道:“你既然说得这样坚决,你会了伯母以后,要不要去找李女士呢?府上和琵琶亭畔,只一衣带水之隔,前去是很便利的。”杨杏园道:“我虽愿意前去,她若不见我,我又怎么办呢?所以这个主意,我现在还没有拿定。”何剑尘道:“你也不用提了。你所要说的,我全知道。你的意思,无非要和李女士当面解决这个困难问题。在未和李女士面谈以前,你不能拿定宗旨。所以对于任何人来说婚姻事件,你是不能接受的。对与不对?碧波,算了。我们空计划了一阵子,据他这样说,我们的话,是没法可以入耳的,不必说了罢。我托你请褒扬的那一件事,倒很要紧,还是去办那一件事罢。”

吴碧波笑道:“这是你们新闻记者所常用的话,就这样急转直下的把这一个问题揭了过去吗?”何剑尘道:“不急转直下怎么办?还要不识时务,老和他谈不入耳之言不成?”杨杏园道:“你这全是骂我的话。我是主意打定了,不但今生不望褒扬,就是定我及年不婚的大罪,我也愿意承当。”何剑尘道:“胡说,我说请褒扬是一件真事。”杨杏园道:“是谁请褒扬?怎么要经碧波的手,你不会直接去办吗?”吴碧波笑道:“我现在是专门做这种生意,到处兜揽。你路上有人请褒扬没有?我可以包请,极快,两个星期,准可以下来!”杨杏园笑道:“我看不出碧波,得了一度挂名差事的便宜,就这样官僚化起来。”碧波道:“你以为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吗?这是极公开的买卖呢。现在内务部是不发薪水,每个人倒存着百十元的代用券。这种代用券,扔在大街上,让人捡起来,还有一弯腰之劳。不过在本部有一层好处,若拿这个代用券去请褒扬,一块钱当一块钱用,不折不扣。所以有人到部里去请褒扬,现钱就会由经手的人落下,给你缴上代用券。请褒扬的人,没有什么损失,他一转手之间可就把废纸换了现钱用了。这种事情,只有主管司科的人得着,旁人岂能不眼红。因之部里索性公开起来,无论是谁,只要是本部的人都可以介绍请褒扬。主管的人和介绍的人,另订一种调剂的办法。这一来,他们就四处打听,有人请褒扬没有?只要你肯请,阿猫阿狗,都可以办。而且另外订几个优待条件,可以照章程上的价目,打折扣缴款。并且可以指定日子完事,不像从前,平常请褒扬,拖了整年的工夫才能发表。”杨杏园道:“这倒有趣,是打几扣呢?”吴碧波道:“这就早晚市价不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了。”杨杏园道:“你并不是内务部的人,你为什么倒要出来兜揽这件事情哩?”吴碧波道:“这我自有缘故在其中。我有一个亲戚,在那边办事,穷得了不得。他自己上了几岁年纪,懒在外面兜揽,却把那事拜托了我。我想一个两个人,那是有限的事情,我就和剑尘约起来,各人分头写信到南方去,问有要办的没有。说明了,只要来请,准可办到。不料成绩很好,在一个月工夫里,我们两人凑起了十几位请褒扬的,有几百块钱的买卖。我想和敝亲商量,并案办理,代用券换下来的现金,就三一三十一,各人分一点,留得看电影吃小馆。这种事,一方面救济了灾官,一方面又替人请了褒扬,一功而两得。虽然从中挣几个手续费,也不能算是造孽钱吧?”杨杏园笑道:“挣钱的人,他都有要挣钱的理由,不过像你二人,还少这几个钱用吗?我觉得你们这样办,未免细大不捐了。”何剑尘笑道:“不劳而获的钱,又管它多少呢?你等着罢。将来我得了钱,可以请你吃饭。”杨杏园笑道:“我是贪泉勿饮,请你不必作这个人情罢。”何剑尘道:“这样说,我们可以从今天起,画地绝交,因为我还是个贪人呢。”吴碧波笑道:“你别忙,你看有了钱,请他吃小馆子,他去是不去?剑尘,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到敝亲衙门里去一趟,若是他有相当的答复,今天晚上,我们就先吃一顿。”说时,拿着帽子在手,站起身来就要走。何剑尘道:“好,你快走罢。我静等着你的好音。”吴碧波听了他的话,当真笑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