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春明外史
7418500000063

第63章 惜王笑量珠舞衫扑朔 献花同染指捷径迷离(2)

这时胡春航已经坐下去了,在那里推庄。大家抓着筹码,便押起来。孔亦方坐了上门,金善予坐了下家,卢南山坐了天门,钱青化却坐在卢南山的旁边,押一个满天飞。常小霞端了一张方凳子,挨着胡春航坐下,小翠芬随随便便的一屁股却坐在金善予后面。卢南山道:“小翠儿坐过来,你怎么老爱姓金的?”钱青化道:“那末,坐到我这里来罢,我姓钱,我也不让姓金的阔呀。”他们这一说笑话,弄得小翠芬坐在金善予背后不好,不坐在他背后也不好,臊得满脸通红。恰好庄家拿了一副地八吃了一个通,大家才止住笑,留心到牌上去了。自这牌以后,庄家手气就红起来,不到一个钟头,胡春航就赢了七八千。孔亦方手气最闭,常常拿蹩十,他牌品是最好的,越输越镇静,嘴里老衔着玳瑁烟嘴子,抽完了一根烟,又抽一根,默然无言,烟灰自落。卢南山就不然,输了一千多块钱,“他妈的”三个字,在口里闹个不歇。牌九推到十二点钟就歇了手,算一算胡春航赢了五千,钱青化输了两千,卢南山输了一千八,孔亦方输了五千开外,金善予却只赢几百块钱。除赢家而外,得了头儿钱三千八。胡春航将筹码子放在桌上分了一分,划出三千八百元来,指着对小翠芬道:“这是你的,拿去买一辆车罢。”小翠芬听了这话,眯着眼睛一笑,站起来退了一步,对着五个人,总请了一个安。笑着说道:“谢谢您哪。”胡春航对孔亦方道:“怎么样?这汽车不是你送的吗?”孔亦方笑笑。这窗户的横头,摆着一张横桌子,桌子上面,有些零碎纸张和信笺之类,孔亦方抽了一张信笺就着桌上的笔墨,行书带草的写道:“即付来人大洋五千六百元整,某年月日亦方。”写完了,交给胡春航,笑道:“今天又幸亏没有推庄,只送钱给总长一个人。要是推了庄,恐怕要普遍的送礼了。”说时,钱青化照样也写了一张二千元的单子。卢南山却不同,在马褂子口袋里,抽出一搭支票,填了一千八的数目。两个人同时交给胡春航,卢南山却操着大花脸的韵白说道:“大哥,我兄弟二人,也有个小小的帖儿。”常小霞小翠芬听了,这原是《穆柯寨》里的一句戏词,先撑不住要笑,大家也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常小霞家里,端出准备的稀饭小菜来,另外还有几张特制的火腿油饼,是卢南山他们最爱吃的。大家吃得饱了,各自散去。惟有胡春航没有走,在里面那张铜床上烧鸦片烟。一会儿工夫,常小霞穿了一件水红色满身印着蝴蝶采金瓜的旗袍,走到床前面,笑着问胡春航道:“你看看,这是我新制的一件行头,好不好?”小翠芬却站在常小霞身边,和他牵衣襟,扯领子。他身上穿着葱绿色袍子,系着白绫子腰带,和常小霞的衣服,互相衬托,越发显得鲜艳。胡春航一看,真是风流俊俏,好看煞人,正合了古人那一句话,“不知乌之雌雄”。口里不住的喊道:“好好!”常小霞见胡春航说好看,穿着那件旗袍不脱,就躺在床上和胡春航烧烟,小翠芬便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紧紧的挨着胡春航。胡春航一口烟正吃得足了,便在袋里掏出那三张支票来,对小翠芬道:“他们的支票交给我,我还忘了交给你,你拿去罢。”说着把那一张五千元的纸单子交给小翠芬,又道:“多的一千六百块钱,算送给你的,你买珠花也好,买宝石也好……”小翠芬笑道:“我也不是个娘儿们,买那些个东西做什么?”胡春航笑道:“买给你大奶奶,还不行吗?”小翠芬原来也认得几个字,看看那张信纸,只写五千元,又没有图章,又不像个发票,便问道:“凭这个就能拿钱吗?”胡春航道:“连你这么一个红角,难道这一点小事还没有经过不成?”这句话说出来,臊得小翠芬满脸通红。常小霞道:“不是他没有看见过支票,不过数目多一点儿,恐怕要先打一个电话,通知银行里一声吧?”胡春航道:“你这倒说的是,不过银行里的人,都认得笔迹的,你去拿钱,他们自会打电话去问,用不着你操心。”小翠芬见胡春航痛痛快快,给了他五千块钱,感激得很。心想不料昨晚上输了一千多块钱,倒输出好处来了。这一感激,真不知道怎么谢谢胡春航才好。胡春航在那里烧鸦片,小翠芬只是在旁边陪着,并不说回去的话。一直到了两点多钟,实在夜深了,常小霞便对小翠芬道:“大嫂子在家里等着你啦,还不回去吗?再过一会儿,天就快要亮了。”胡春航鸦片瘾本来不大,原是烧着玩,提提精神,这时并没有抽烟,只躺在床上,和他们说话,也笑着对小翠芬道:“我叫我的车子,先送你回去罢。”小翠芬心里一机伶,明白了,便道:“路不多,用不着坐汽车,我自家儿的车子,还在这里等着啦。”说着又和胡春航鞠了一躬,笑道:“谢谢您哪。”便笑着走了。常小霞携着小翠芬的手,送到房门口,小翠芬便拦住他道:“你陪总长坐罢,别出来了。”说着用手一牵常小霞的衣襟道:“瞧你这个。”常小霞低头一看,才想起身上穿了件花旗袍,红着脸就没有送了。

这里常小霞和胡春航躺烟灯,一直就闹到天亮,到了下午一点钟,胡春航要出席阁议,才坐着车到国务院去了。阁议席上,内务总长陈伯儒问胡春航道:“昨天晚上,为着那笔协款的事,好几处打电话找胡总长,总没有找着。”胡春航道:“昨天晚上,有一个约会,回家晚了一点。”说着,对陆军总长卢南山望了一眼。陈伯儒一想,这里面一定有缘故,许是他们又在哪里赌了一晚上钱了,也就没再问。

阁议散后,陈伯儒想起牛萧心昨天晚上打电话找他,因为有事没去,约了今天下午去的,我倒要去看看,便坐着车到牛萧心家里来。牛萧心的妹妹牛剑花,左手提着一只银练钱袋,右手提着一把绿绸伞,正往外走。在大门口顶头碰着陈伯儒,站住了,笑了一笑,深深的一鞠躬。陈伯儒一看,只见她穿了一套水红色的衣裙,挖着一个方领,雪白的脸上,微微的抹了一层淡红的胭脂,烫着的头发,梳了两个蓬鬓,却用一根鱼白色的绸辫,围着额顶,将烫发一束,越发显得妩媚。陈伯儒早也就满脸堆下笑,问道:“出去玩玩?”牛剑花笑道:“看电影。”说毕,拿伞尖点着地,踏着高跟鞋,袅袅婷婷走了过去。打陈伯儒面前过的时候,那一阵身上头上的香味,直往人身上扑来。陈伯儒灵机一动,倒想起了一桩心事,不觉慢慢的放开脚步走了进去,那牛萧心他在屋子里玻璃窗里面,看见陈伯儒来了,不由得笑起来。他这个人演起戏来,表情细腻不过,平常做事,也是如此,他就早走了出来,侧着身子,掀开帘子让陈伯儒进去。陈伯儒坐下来,伸了一个懒腰,笑道:“这两天累极了,昨晚上,忙一晚,今天白天,又忙半天。要不然,昨天晚上我就来了。”牛萧心道:“昨晚上,胡总长在小常家里耍钱,陈总长去了吗?”陈伯儒道:“你怎么知道?”牛萧心道:“他的跟包的,刚才到这儿借一样东西,谈起来了。”陈伯儒道:“真是岂有此理!我为了修河的款子,昨晚催着他在部里先移几万用用,以救目前之急,他倒不要紧似的,不管这本账,真是不讲交情。”牛萧心笑道:“怪不得小常前天告诉我,说咱们要发财了。”陈伯儒道:“他怎样说我们会发财。”牛萧心道:“他说是胡总长告诉他的。说是这治河的款子,您可以落下一二十万,至少要赏我一万八千儿的,这不是咱们都发财了吗?”陈伯儒刚要说话,只听见一阵皮鞋响,牛剑花将帘子一掀,走了进来,把手上绿绸伞钱袋,一起往桌上一放,一歪身坐在一张沙发椅上,支着两只皮鞋的足,搁在身边小椅子上,笑道:“好不该出去。”说着举起手,捏着一个小拳头,在额角上捶了几下。陈伯儒笑道:“大姑娘不是瞧电影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牛剑花道:“一进电影场,脑袋晕得要命,一张片子也没看,痛得坐不住,我只得回来睡觉,谁知到了家,头晕又好了。”陈伯儒道:“我猜不是这样,一定约的朋友没有到,大姑娘一发气,就回来了,对也不对?”牛剑花瞅了陈伯儒一眼说道:“可得赔偿我的名誉。”陈伯儒道:“凭你哥哥在这里做证人,我这句话,怎么要赔偿大姑娘的名誉,难道说你就没有朋友吗?”牛剑花道:“朋友是有,也不过是几个姊妹们,不像你说的,话里有话的朋友。”陈伯儒笑道:“我也没有说你是等男朋友呀,你为什么先就疑心?”牛剑花在身上取出一方手绢蒙着脸,笑着说道:“我不和你说。”他们在这里闹,牛萧心在一边看见,只是微笑,一声不言语。陈伯儒笑着对牛萧心道:“我看你们大姑娘,实在是聪明人,比起来,比你好得多呢。要当她的姑爷,真不容易呢。话又说回来了,你这个哥哥,也太糊涂,这么大姑娘了,还不给人家找婆婆家。”牛萧心还没有说话,牛剑花一翻身站了起来,用手举着桌上的茶杯,眼睛斜看着,笑道:“你胡说八道,我泼你。”陈伯儒笑道:“做姑娘的,总有一个婆婆家,我这话也不算错呀。”回转头来又对牛萧心道:“正经话归正经话,我路上倒想有一个主儿,不知道你们是主张自由结婚呢?还是主张旧式的要人做媒呢?”牛剑花又插嘴道:“新的不要,旧的也不要。”牛萧心却说道:“总长能出来介绍一个,那是极好的。不知道是我们南边人,还是北边人?”陈伯儒对牛剑花眼,又对牛萧心笑道:“回头我们再说。”牛剑花把身子一扭,说道:“我不和你说了。”说着一撒手就走了。陈伯儒等牛剑花走了,便坐到牛萧心身边椅子上,轻轻的对他道:“你妹妹究竟有人家没有?要是没有……”牛萧心道:“她能伺候总长,那是很好的,不过您太太知道了,说我兄妹两个包围总长,可不要打到我家来吗?”陈伯儒笑道:“傻孩子,你错猜了我的意思了,我这大的年纪,她还要我吗?”说到这里,声音放得极低,对牛萧心说了许多话。然后放大声音道:“这么办,我的事就成功了,我想你总可以帮我一个忙。就不知道你们大姑娘乐意不乐意?”牛萧心道:“她人也很开通的,大概不至于不肯,我回头慢慢再和她商量。”陈伯儒道:“我今天晚上和秦八爷在一处吃饭,那个时候,我打一个电话问你。大姑娘若是答应了,我就和八爷说明,不答应呢,我就不必提了。”牛萧心道:“那样就更好,成不成都没关系。”

他两人这样约好了,当天晚上,陈伯儒到秦彦礼家去吃晚饭。饭后,大家都散了。陈伯儒笑道:“听说八爷,新得了一点好土,能不能让我们尝两口?”秦彦礼道:“可以可以,我陪你烧两口玩儿。”于是把陈伯儒引进他的便室里,在床上摊开烟家具烧起烟来。陈伯儒抽了两口烟,便将床面前的电话机,向墙上插座里一插,就躺在床上向牛萧心打电话,电话要来了,因问牛萧心道:“我在秦八爷家里呢。那事怎么了?”牛萧心道:“舍妹完全答应了,请您进行罢。”陈伯儒大喜,摘下电话,对秦彦礼道:“八爷,你猜我和谁打电话?”秦彦礼道:“不是小牛吗?”陈伯儒道:“是的,他和我有一件小事,要托重你呢!”秦彦礼道:“别打哈哈了,你两人的事,怎样会托重我。”陈伯儒道:“并不是开玩笑,我一说,你就明白了。他有一个妹妹,长得真不坏,要说唱,比她哥哥也差不了什么!”秦彦礼笑道:“好事!好事!你要我做媒吗?我一定帮忙的。”陈伯儒道:“不是不是!我听说老头子想弄一个会唱的,我想她最合资格了。可是我没有那胆子敢和老头子说。你能不能顺便对老头子谈一谈?”秦彦礼放了烟枪,起身往上一爬,将烟签子指着陈伯儒道:“你是想老头子交条子,多拨你几万河款呢。对也不对?”陈伯儒道:“别人好瞒,我怎好瞒你老哥?款子下来了,当然不能抛开老哥。”秦彦礼道:“好罢,明儿把她送来我瞧瞧,要是成,我再说。”陈伯儒满口答应“可以”。

到了次日,陈伯儒用自己的汽车,把牛剑花送到秦家。秦彦礼一见很是欢喜,便对牛剑花道:“我先得请老总的示,才好送你去。我们先去长安饭店待两天,等老总答应了再说。”牛剑花知道秦彦礼是天字第一号的红人,真有明朝魏忠贤那个位分,哪敢不依?就和秦彦礼在长安饭店住了三天。到第四天,才由秦彦礼送给他的老总去了。当天秦彦礼在总衙门里碰见陈伯儒,拉着一边道:“恭喜,恭喜,老头子口气,可以拨你十五万了。咱们怎样分呢?”陈伯儒道:“听您的便,还不成吗?”秦彦礼道:“我看你顶多用五万在河工上吧?我也不要多,给我一个二数,你看怎样?”陈伯儒道:“诸事都望帮忙,就这样办罢。”秦彦礼笑道:“你到底够朋友。可是我告诉你一句话,人家都说永定河闹水灾是假的,你可是要制造制造空气。不然,这一笔钱财政部也不好意思拨。”陈伯儒道:“这个不值什么,我有法子,你放心罢。”

他出得衙门来,回到家里就叫应声报馆的电话。那边接话的,正是社长何丕正,听说陈伯儒亲自叫电话,在电话里一迭连声的叫总长。陈伯儒道:“我这里现在有一段消息告诉你,可以发表。”何丕正道:“是是!”陈伯儒道:“就是永定河的水现在还在涨,京里这两天虽没下大雨,上游的雨大得很,若是再下一两天,这河堤一定保不住,北京怕要上水了。这段消息,关系北京秩序很大,新闻界太不注意了。”何丕正道:“总长说得是,新闻界的人,太缺乏常识了。我一定铺张一下子,总长看好不好?”陈伯儒道:“很好,就是这样办。”两方各把电话挂上,何丕正哪敢怠慢,连忙坐在书桌旁,抽出一张纸来,提笔就写了“本报特讯”四个字。后面接上就是新闻,说永定河如何如何的危险,非赶快筹款修堤不可,内长陈伯儒为了这个事眠不安枕,只是财交两部,老不拨款,教他也没有法。新闻做完了,在前面安了一个题目,写道:《北京人将不免为鱼矣》。题目旁边,又用许多密圈。做完了,自己校对了一番,在烟筒里抽出一根烟卷来抽了几口,摸着嘴上一撮短胡子微笑了一笑,自言自语的道:“我这一段新闻,总打人伯儒的心坎里去了吧!”将烟放下,又抽出红水笔,在上面注明:“排头一条,刻木戳题。”就放在桌上,预备晚上发稿去登。

这时,听差送上一张名片来,何丕正拿过来一看,却是杨杏园。便道:“请里面来坐。”听差回话出去,一会儿杨杏园进来,何丕正满脸是笑。说道:“我们在朋友家里,会过好几次面,总是没有畅谈过。”杨杏园道:“这只怪我太懒,总不很出来活动。”何丕正道:“兄弟托敝本家剑尘先生的话,一定转达到了,杨先生能不能帮一点忙?”杨杏园道:“正为这个事来的。《镜报》那边的事,前天才写信去辞的,那边还没有答应,这几天之内,就到贵报,好像厚此而薄彼,有些不便。何先生的盛意,我是很感激,所以特为过来说明。”何丕正道:“那倒不要紧,现在的编辑,在甲报骂乙报,后来甲报得罪了他,特地跑进乙报去骂甲报,这种事多得很。况且我们这里和《镜报》,向来没有什么纠葛的,便不便,倒说不到。”杨杏园笑道:“正为事情太多了,辞了那边的事。若辞了那边的事,又到这边来,二五等于一十,又何必多此一举哩?”何丕正笑道:“这就叫能者多劳。设若杨先生要休息几天,迟一刻儿来,却是不妨的。”说时,杨杏园一眼看见他桌上墨盒底下,压着一张稿子,上面又有红笔标记,便道:“贵报稿子,预备得真早,这个时候就有了。”何丕正听说,就把那张稿子拿起来递给杨杏园说道:“这条消息,是陈伯儒亲自打电话告诉我的,很有价值。据他说:他在阁议上一下来,就在国务院里打电话给我,那些阁员都说陈伯儒和我的交情太好了,差不多要当我的访员了。这虽是笑话,报办得像我们这样努力的,实在不多。你先看看我们这段消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杨杏园接过来看了一遍,原来是永定河夏泛的消息,便道:“这样说来,水势大得很,但是据老北京说,永定河的水,涨到北京城里来,却是没有的事。这回的水若是这样大,不是空前的事吗?”何丕正将手轻轻在桌上一拍道:“所以哪!我们新闻界站在社会的前面,不能含糊,应当敦促政府注意。这段消息,虽是陈伯儒告诉我的,我不敢视为独得之秘,杨君尽可以在《影报》去发表。”杨杏园道:“很好,一定同样发表。”何丕正又郑重的说道:“我认为这事和北京人利害关系太深了,不可忽视,有些同业,把它登在社会新闻里面,真是没有常识。”杨杏园听了他的话,只是鼻子里答应。后来何丕正越发谈到他和陈伯儒的交情,他说彼此不过是老朋友,绝不是受了他什么津贴。他办河工,办得实在好,政府不给钱,叫他功败垂成,真是可惜。杨杏园有些坐不住了,便告辞要走。何丕正说道:“帮忙的事,还没解决呢。”杨杏园道:“改日再谈罢。”自己便起身走出来。何丕正不能强留,也只得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