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婚礼的新娘不是我
车子到达丽江的时候，已经接近暮色。心彩踏着昏暗的月光，走进那个久违的村庄。村口的狗叫声依然，似乎所有所有，都未曾改变。
“心彩，怎么回来之前，不打个电话？”郭默拉开院门，院门吱的一声。
“呵呵，还是原来那个声音，”心彩仰起头，看了一眼门顶。
“进来吧！”郭默拉起她的手，在黑暗中，走进那间熟悉又似乎已经陌生的房间。
“你的结婚对象是谁？”静寂的夜里，心彩声音沙哑地响起，转头望着睡在旁边的子依。
“明天见到你就知道了，感冒了吗？在车上着凉了吧，我去帮你倒杯水！”子依话很长，却没有回答到重点，似乎在逃避什么。
热腾腾的水端过来的时候，心彩看着杯沿上那只白净纤细的手，她接过水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许巧告诉我，你在上海她叔叔那里工作？这些年，还好吗？”子依看着专心喝水的心彩，双手抱着腿坐在床头。
心彩转过头，发现以前那个哭哭啼啼无理取闹的子依，变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温文尔雅了，声音轻柔了。笑容温暖了。
“在想什么呢？”子依推了推正在发呆的心彩。
“我……很好！”心彩匆忙放下水杯，拉上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不留一点缝隙。
“还记得小时候，我非要闹着跟你睡吗？现在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心彩，你永远不会怪我，永远是让着我的，对吗？”
悄悄的，子依的声音在被子那头响起，虽然隔着被子，但心彩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得泪流满面。
第二天大家忙得不可开交，子依幸福的笑容从未间断过，洁白的牙齿，鲜红的双唇，粉红的脸颊……
对啊，怎么可不幸福，今天是她最美的时刻。
心彩握着那套伴娘的衣服，东奔西跑地忙碌着，时不时，眼睛向周围瞄上一瞄，她想知道，新郎是谁。
婚礼开始时候，心彩站在一旁，手心莫名地出汗，心不安地跳动着。
缓缓的，人群中出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英俊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微笑地朝着新娘子走去。
掠过心彩身旁的时候，像一阵风，佛过。
他没有抬眼，也没有心思抬眼，他被幸福冲刷着，眼里什么都没有。
“许翌华，原来你是婚礼的主角！”心彩努力地将流出来的泪水逼回眼眶。心里默默地说道。
他牵起新娘子的手，给她套上戒指，喝交杯酒……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心彩模糊的视线里进行着。
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心彩就像一个傻子一样，麻木地喝着酒，却用平身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说话，只喝酒就好了。
婚礼很成功，心彩也很成功，成功到没让自己流一滴眼泪。
当所有人都散去之后，翌华才向坐在角落的心彩走去。
“心彩？真的是你？”翌华手里的酒杯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是我，我是来祝福你们的！”心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些都是你喝得？别喝这么多！”翌华放下酒杯，心彩这才认真地打量起这个自己曾经偷偷喜欢过的人。
他成熟了，眼神变得淡定了。看自己的眼神也轻了……
心彩听不清他后来说了些什么，她也不想听了，只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月光下，那座曾经有她和翌华的桥上，心彩醉薰薰地靠在桥栏上。
沙沙的脚步声扰乱夜的宁静。心彩回头，那个俊逸的少年穿着那件棕色的格子衬衣在月光下显得灰沉沉。
让她又想起了河的对面，也是那个穿着棕色格子衬衣的少年，从水里将自己托起的少年，想着想着，她笑了，她冲英志挥了挥手，摇摇晃晃地挥着手。
只是，就那么一瞬间，记忆又回到那条河边，那洒满一地的黄色的小花，那个英俊飘逸的新郎……
“英志学长？”带着酒气无力又沮丧地喊声了一声。
“站在这里干什么呢？你好像喝醉了？”英志抢过她手中的酒瓶子。
“我好像在哪都能看见你……你跟踪我，还是……哈哈，你喜欢上我了……哦？英志学长喜欢丑女孩子周心彩了，呵呵……”心彩语无伦次地说着醉话。手指胡乱地指着英志的额头、鼻子、嘴巴。
英志扶住她摇欲坠的身体。
“心彩，还记得小王子吗？小四儿的小王子？”英志的声音轻轻的，悲伤的在她的耳边响起，她们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睫毛，风轻轻地吹过，舞动着她那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月光的照射下，格外动人。
“你不是丑女孩，你是小王子心中最美的公主！”英志的嘴唇凑到心彩耳边，喃喃地说道。
继而移到她的额前，轻轻一吻，像蜻蜓点水般，却温柔专注。
“什么小王子……早忘记他了，……世界上哪有小王子，什么小王子永远是周心彩的，这话我不再相信了！因为…过了今天，小王子就是别人的人，呵呵……我才不喜欢小王子了……”心彩脑海一直浮现穿着白色西服的翌华。
“你真的不再想念小王子？？”英志的眉紧紧地锁着，微微悲伤地愣在了那里，任由心彩的手从自己手中抽离。
心彩扔掉手里的酒瓶子，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咚咚的声响！
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河边那颗柳树上，挂着一轮皎白的明月。
她冲着它呵呵地笑了笑，摇摇晃晃地爬上桥栏，一抖一抖地伸出双手。
“心彩，小心！”英志紧张得脸嘴角抖动着。
“你！别打扰我，不要过来打扰我……”心彩醉薰薰地转过身，指着远处英志的脸，身体在桥栏上摇摇欲坠。
“好好好，不打扰你，你慢慢下来好不好？”英志望着全身已经爬到桥栏顶上的心彩，稍微站不住脚便会落入河中。
他只能好生地劝诱着。
“搞月亮了，摘月亮了了了……”心彩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嘴里念念有词，摇晃着身体。
“摘大月亮了，”她折下一根柳树技，放在胸前！回头冲英志笑笑，温暖伤感！
“好，摘到月亮了，下来好吗？”英志敞开双手，像安慰小孩一样冲她微笑着，强忍着担心。
“我摘到月亮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呵呵，代表心彩的心……”心彩双手紧紧地握住柳技放到脑前，歪着头笑得像个小孩子，脸上那块疤痕似乎被月光淹没，晶莹剔透的脸颊显得那么完美！
“你不打算，将你亲手摘下来的月亮送给我吗？下来好吗？送给我！”“嗯？不要，我要送给小王子！”心彩醉薰薰的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英志，然后把身体彻底的转了过来，正面朝着英志。
“我帮你转交给他好不好？我会帮你转交给你的小王子，他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英志伸出双手，向心彩移动，已经到她的脚下，他盯着心彩摇摇欲坠的身体。
“好啊！”心彩好似终于安心了一般，不闹了，拿着柳技的手放了下来，闭上眼睛，直直地坠了下来。
“心彩！”英志接得真好，不偏不移！
只是这个抱着柳技的女孩实在是太累了，累得不想睁开双眼，任由英志不停的摇晃。
“我送你回去好吗？”关上车门，英志轻轻地问熟睡的心彩。将那只手机可怜地丢到了角落。
“不要……我不要回去！”即使是睡梦中，她听到回家也是皱着眉。
英志静静地端详着这张脸，这张让自己想念了十几年的脸，一直刻在脑海的脸，一生铭记的脸。还有那个吻，在他最最厌世，甚至想离开人世的日子里，是那个吻和那个月光下的约定唤醒了他，让他从灰暗中走了出来。心彩永远不知道，他在刻下他们的名字的时候，心里默默地发誓：英志要一直守着心彩，直到生命的终止。
夜静得只留了几声蛙叫，英志疲倦地眯着眼睛，手机在角落里发出的声音微小得如催眠曲。
车外的光线由黑暗变得发白时，心彩懒散地伸了伸蜷曲着的腿。
“啊？英志？”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的英志，而自己却睡在他的腿上。心彩慌忙地弹起身体，看了看衣物完好无损才放心。
“你醒了？”英志睁开疲惫的双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心彩充满不愉快地去拉车门。
“你昨晚喝醉了，就在这休息！”
“为什么不送我回去？”
“你自己说不要回去的！”
“我……”
心彩无言以对，看着扔然疲倦的英志，不知该说什么。
“你昨晚又吵又闹又吐了，折腾了我一晚上，我现在睡会！”英志半眼开眼睛，又合上，继续睡觉。
心彩拉开车门，却不料撞上村里的张大妈。
“哟，心彩回来了？怎么回来都不打声招呼，那车里谁呢？难怪昨晚都不回家呢，也不告你父母一声，害得他们翻村儿个遍的找，听说还打了好几个电话到上海呢……”
心彩顿时清醒了过来，来不及说什么，便冲向家里。
“爸，妈！”
看着双眼红肿的周泰生和郭默，心彩内疚得恨不得往墙上撞过去。
“回来就行了！”
周泰生扔然抽着烟，看不出任何表情。
“其实，我听子依说了你和……翌华！”
“子依她，高中毕了业便追随翌华去了那个大学读书，国外的环境时常让子依吃尽苦头，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奋不顾身！她说，她为了翌华，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可能是这份坚持感动了翌华，他接受了子依，子依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她出国了，并且跟翌华在一起，她想，等到她结婚了，真正拥有翌华了，再告诉你……”
郭默的小心翼翼，不知不觉让心彩陷入沉默。
整个院子都是枯黄的巴焦叶，沮丧挂在那里，就好似一段枯竭的感情，使劲地硬撑着，不愿意相信已经调谢，已经变味。
“来年春天吧，春天它又会新生。”每个人都是这样安慰自己，每个人对已经失去的东西都说，来年春天吧，我会得到更绿的。
是的，周心彩会得到更绿的巴焦叶，就在来年的春天！
“多吃点肉！”郭默往心彩碗里夹肉的时候，眼睛的温暖就似那年从孤园里将她重新领回来一样。
这么多年以来，就那么一次最最温柔的，也就那么一次，是最感动心彩的，其它的时间，都好似义务，责任，对待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照顾的责任！没有爱，也不讨厌！
昨走的时候，心彩回头看了一眼这对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父母，她拥抱了他们。紧紧地拥住。
“爸，妈！心彩永远是你们的女儿，子依永远是心彩的姐姐！无论将来怎么样，无论心彩走到哪里，嫁到那里，都是！”
这些话，心彩自己听得都感动得泪流满脸，她抽泣着。很用力，很大声。
“心彩，这些都是自己家里做的，你带在路上吃！”郭默不知该说些什么，慌忙地擦掉眼泪，松开心彩。
心彩接过一大袋的东西，里面有一封白色的信，信角已经露了出来。
“这是翌华托我给你的”
“再见了，爸妈！”
转身离开院子的时候，她忍不住再次落下了眼泪。
她是爱他们的，一直都爱，永远都爱！
“是什么？这么重，我来提吧！”
英志斜靠在车上，双手抱胸，看见心彩从不远处走过来，便急忙起身走过去。
“不用了，英志大少爷！”心彩自顾自地走着。
“喂，顺风车不搭呀，从这里到车站很远的！”
“你为什么总帮我？”
将一大袋的东西丢进车里，心彩疑惑地望着车镜里那张脸。
“你自己会知道的，不用由我来告诉你！”
英志回头，冲她笑了笑，车子缓缓行驶在山村的小路上。
心彩抽出那张白色的信封，熟悉的字体印入眼眶。
心彩：
原谅我，昨天看到你，我心很痛，真的很痛！
你用逃避来回应我的爱情，我承认，我没有敌过你，没有敌过你的推离，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姐姐深爱着的人，你不敢！所以我心疼，我心疼你小心翼翼、满腹痛苦地爱着，我知道你和我永远不可能有我想要的结果，因为子依。
而子依，一直用坚持来实现她的爱情，她的奋不顾身，她的不顾一切！让我的心慢慢的扭转，靠向她，在那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是一片怎样的温暖，你知道吗？子依在法国曾经为了救我在水里泡了三个小时，她活过来的时候，我仿佛从生死之间走了一程，我知道我该珍惜什么了！我相信，她为我付出的，不会是白费，从今往后，我们会好好的！
心彩！你也要幸福！祝你幸福！
翌华亲笔
……
心彩握着那张纸条，一动不动，思绪像一盘散沙，在脑子里旋转，理不清！没有方向！
车子也许压到一块大点的石头，振了一下，她晃过神来。
“有打火机吗？”
她头也不回地问着。
“有些东西，烧掉了，灰就掉在心里，让它放飞自己的身边，才是真正的抽离，放开！”
英志很专注地开车，也很专注地同心彩说着话。
心彩愣了愣，将信折成纸飞机，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纸飞机飞过马路，飞过树梢，掉入河中，漂在水面上。
“拉上窗子！”
英志的口气带着命令味道。
心彩乖乖拉上，她也不想再看了，就当所有所有，都已经随着那条河流漂远了吧。
“英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喜欢，我乐意！”
“又痞了！”
“是你自恋了！”
“什么？好啊，那让我来数数：首先，你在河边救我，然后，是帮我吃了一只虫子！还有……叫赵教授照顾我……”
说到赵教授，不良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对不起心彩，我也不知道赵教授他会……”
车子靠边停了下来，英志满脸谦意地回过头来。
“我以为，赵教授就是那种关爱内向学生的人，我没有想到他会喜欢上你……”
“没有关系了！开车吧”心彩不想再将那伤疤又血淋淋地扯起。
只是，看到英志的脸，她怎么，觉得这么温暖呢？
“给你一个手机！”刚下车，英志便丢给心彩一个手机，米白色的，小巧可爱。
心彩看着眼前这部暂新的手机，是之前说要送给她的那部，原来英志一直保存着。
“二十四小时开机，不要让我找不到了，你事直接拨电话薄里那个号！”
心彩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车子，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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