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张兰猜想一定是铁幕将军的人马到了,也顾不得方才的话题,连忙上前拉着欧阳柳致从窗户逃离,张兰甚至没有留意到此时在欧阳柳致脸上那明显的笑意。
张兰一路牵着欧阳柳致奔跑到了集市,欧阳柳致顺手丢了一锭银子向路人买了一匹马,之后快速的拉着张兰上了马,两人共骑一匹马向城外奔去。
“阿布,阿柳……等等我!”
赫连蓝骑着马追上了两人,两匹马三人一路朝伊犁边境奔去。
“阿布!我决定了,我要跟着你!”
赫连蓝抬着下巴坚定的看着面前的欧阳柳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蓝儿,我命人送你回家是不希望你有生命危险。”
“阿布,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是正在被铁幕将军追捕的当今相国大人——欧阳柳致!”
“正因如此,你更不该有这样的决定,趁着铁幕纳白的人还没追来,你应该骑着你的马儿回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那儿有美丽的大草原,有可爱的马儿羊儿……蓝儿,你是属于那儿的!”
欧阳柳致很少这般语重心长,他不喜欢自己的命运和任何一个人绑在一起,包括眼前这位救过他一命的赫连蓝。可是他却从未想过,如今正站在一旁看着两匹马儿吃草的张兰却成了一个意外。
“我不管,我要跟着你,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要确保你没有生命安全才可以!阿柳阿柳……”说着,赫连蓝将一旁的张兰拉了过来,“阿柳,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呃……蓝儿,现在真的很危险,你还是,还是……”
“那为什么你却在这里!”赫连蓝嘟起了小嘴。
“我,我……”
“我不管,阿柳,你必须支持我。”
欧阳柳致看了看天色,随后走到一匹马的身边,赫连蓝机灵的立即跟了过去。
“阿布……”
看着赫连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阿布一定会答应的!不管你是欧阳柳致还是欧阳布,我都要和你一起共患难!”
欧阳柳致轻轻一跃便上了马,微笑着伸出一只手,赫连蓝受宠若惊地顺着他的手跳上了马。靠在欧阳柳致的怀中,赫连蓝羞涩的笑着看向此时神情有些呆滞的张兰唤道:“阿柳,你也要同我们一道么,还是……你要回铁幕将军那?”
“我……”
“我从元北那得知,铁幕纳白已经知道是你救了我!”
这番话明明是欧阳柳致和张兰说的,可是却一眼也不看张兰。
“阿柳,快上马,铁幕将军那你是不能回去了!”
张兰知道,她现在确实不能回去,她必须确定欧阳柳致彻底的安全才行,之后……张兰回一个人回伊犁,找铁幕纳白请罪。下定决心后,张兰跳上了马……
马背上驰骋着,赫连蓝却和欧阳柳致闲聊了起来。这番景象在张兰看来一丁点逃亡的紧迫感也没有,可是张兰的整颗心却吊在喉咙口上。
“阿柳骑马的技术还不错吧……是我教的哦!”
“她以前不懂马术。”
“哦?阿布,你与阿柳以前就认识?”
“相识多年……”欧阳柳致算算,张兰与他确实相识多年;这些年,这个看似没有什么变化的女人却在不经意间给了欧阳柳致不一样的感觉。
“我看得出来,阿柳她喜欢你!”赫连蓝醋意浓浓。
欧阳柳致却爽朗地笑出了声,张兰迟钝的看向两人,俊男美女、谈笑风声……真是一番美景。
整个身子在马背上颠簸的张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她的喉咙好似火烧般煎熬。
那样的美好的笑容,那样爽朗的笑声,这样的欧阳柳致是张兰从未见过的。欧阳柳致早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活泼可爱的赫连蓝在这时出现,她与欧阳柳致一起时似乎总能够让欧阳柳致开心,或许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从天而降的一队兵马挡住了欧阳柳致三人的去路,张兰随着欧阳柳致的马一同停了下来。张兰猛的看向欧阳柳致,却意外的看到了欧阳柳致嘴角上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时前方的人马突然让出了一条小道,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的男人顺着小道来到队伍的正前方。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齿皓朱纯;三牙掩口髭须,二十四五年纪;他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腰侧挂着一支长剑;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显然一番大将军的模样。
当看到马背上男人的那一刻,张兰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早已干燥到破了皮的嘴唇上下轻起,万般的力气却只能无力的开口轻声道,“将军……”
欧阳柳致用余光将张兰此时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正经的看向前方的男人。
“你就是铁幕纳白?”
黑色战马上的男人眼神犀利,他直视着欧阳柳致。
“正是!”
铁幕纳白随后便看向张兰,只见张兰连忙垂下了脑袋。
“原来是你救了他,还让赫连蓝解了他身上的毒……。呵呵,阿柳啊阿柳,你怎么就如此执迷不悟。”
张兰缓缓抬起头,眼神透着哀伤,她下了马走向前就这么跪了下来。
“将军,阿柳欠你的这辈子做牛做马也不足以报答,您要阿柳的命也只是一句话而已,可是,可是……将军,您放了欧阳大人吧。”
“你觉得可能么!”
赫连蓝在这时也跳下马,小跑到了张兰身边一把将张兰拉起。
“阿柳,你别求他了,要是他有一丁点能够放过阿布的可能,我们也不会随着阿布逃走。”赫连蓝瞪着一双大眼睛,气愤的看向黑色战马上的铁幕纳白:“铁幕纳白,你要是还念着我赫连蓝这几年为武陵铁骑医治了那么多伤患的份上,至少不要为难阿柳!”
“赫连蓝,正如你所说,看在你为武陵铁骑医治了那么多伤患的份上,你马上离开!”
“你!”
“铁幕纳白,你不是冲着我来的么…。。”欧阳柳致开口将铁幕纳白的注意力转移。
“怎么,隋子慈没有跟来,他才是那个真正要我命的人!”
“欧阳柳致你和玄远某超篡位,你对得起子慈么?他对你的心意你比谁都清楚!”
“哼……我何必对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有任何怜悯之情……我早就对他说过,我是个薄情之人。”
欧阳柳致这番话虽然是针对隋子慈,可是在张兰看来这番话多多少少也表明了她在欧阳柳致心中的地位,她张兰在欧阳柳致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对他有着非分之想的市井女子。
“你错了!你虽是薄情之人,却并不寡义,否则你也不会和你师父玄远合谋,说白了,你也只是 玄远手中的一颗棋子,是你自己甘心被他利用!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归顺,我相信子慈不会为难你的。”
“呵,是隋子慈叫你这样说的吧,这番话怎么可能从你铁幕纳白口中说出?在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我死的就是你——铁幕纳白!”
铁幕纳白被欧阳柳致说到了痛处,如被刺激了一般,铁幕纳白“嗖”地从战马上跃起,同时也拔出腰侧的长剑直击欧阳柳致。
待铁幕纳白渐渐离欧阳柳致越来越近,却在欧阳柳致眼中看到了令人感到不安的笑意;此时的欧阳柳致身上没有兵器,他只是轻轻向上跃起,便整个人盘旋在了半空中。待铁幕纳白的剑到了方才欧阳柳致还在的位置时,欧阳柳致却已经悬空在他的头顶上方。
铁幕纳白在隋子慈那听到欧阳柳致那一介书生竟会武功本就十分惊讶,如今真正见识了他的轻功才知这欧阳柳致果真不简单,也难怪隋子慈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失了皇位。
想到这里,铁幕纳白更加痛恨起欧阳柳致,他正想向上反击时,却发现欧阳柳致已经站在了离他十米远的地方,负手而立。
也是此时,铁幕纳白看到欧阳柳致身后一行十来人驾着带有“铁幕”将军府标志的马匹一路奔来,只是瞬间的功夫便整齐的停在了欧阳柳致的身后。
铁幕纳白这才恍然大悟,骑在他家马匹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客栈被他拿下押回铁幕将军府以元北为首的一行人……。难道……
铁幕纳白快速的扫视了一行人,果然在元北的马匹上看到了已被点了穴一动不动的隋子慈。
“欧阳柳致,枉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没想到竟是如此卑劣之人。故意让我们找到,然后让你的手下假装被我们拿下,之后你便用调虎离山之际让我离开将军府追拿你,而你的手下就在这个时候向子慈下手……你……”
“要不是你们早就盯上了来寻我的人马,我又怎会顺水推舟……就当我顺了你的意,陪你演了一场戏又如何?”
“呵呵…。。子慈,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到现在还依然希望他能够回头接受你的欧阳柳致!阿柳……你也看到了吧,这就是那个你千方百计为他的欧阳柳致……”
话音刚落,铁幕纳白话锋一转:“好,给我上!”
铁幕纳白身后一队人马纷纷跳下马向前与欧阳柳致一番人厮杀开来。
可是铁幕纳白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在客栈轻易被拿下的这些人,如今却个个身手不凡。铁幕纳白自嘲地轻笑,这些人都是皇宫中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当初被他轻易拿下时就该发现有些不妥,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铁幕纳白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的倒在对方一行人的剑下。如今大局已定,隋子慈又在他们的手上,他铁幕纳白又能如何?
看着铁幕纳白屹苍白的面容和那一地的尸首,欧阳柳致满意的透出了笑意。
“铁幕纳白,隋子慈的向上人头我欧阳柳致今天是要定了,而你……自行了断便是!”
已经完全跟不上形式变化的张兰却在听到铁幕纳白的性命威胁后,不顾赫连蓝的阻挠猛的冲到铁幕纳白的身边,此时的她早在不知不觉中满脸泪痕。
“欧阳大人,求你放了铁幕将军,求你,求求你…。。”
看到张兰不顾危险苦苦为铁幕纳白求情,欧阳柳致眼中闪过莫名的怒火,这一幕意外地被铁幕纳白捕捉,铁幕纳白灵机一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迅速的将张兰拉至身前,将长剑架在了她的颈上。
“阿柳,不要怪我!”铁幕纳白狠狠的看向欧阳柳致,“放了隋子慈!”
只见那被铁幕纳白威胁的男子,整个人在此时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幽暗深邃的冰眸子直视着在铁幕纳白剑下的张兰。
“你—威—胁—我—”欧阳柳致狠狠的说出这四个字,瞬间变得邪恶却依然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你竟然用她的性命要挟我?你以为我会为了这个女人放了隋子慈?铁幕纳白……枉我还将你列为聪明之人。”
“欧阳柳致,这个在我剑下的女人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没有一丁点……”
“铁幕将军……”
开口的是张兰,她的语气无力、带着哀伤:“铁幕将军……没有用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欧阳大人的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外人……”张兰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留恋般的看向欧阳柳致:“我认识欧阳大人时还是一个在猪肉摊上卖猪肉的,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能与他有任何交集……可是他却是第一个不会对我有鄙夷的好人,就因为这样我还是妄想能够接近他……。用我自己的傻到不能在傻的方式对他好,却从未想过对方是否需要……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执念罢了……甚至,甚至曾经因为这样的执念给他带来了麻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欧阳大人看来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张兰终是没有勇气再看欧阳柳致一眼,她将视线落到了远方。
“铁幕将军……你曾经救过阿柳一命,阿柳的命也是你的!”
察觉到了张兰语气中的不妥,在张兰扭头靠近架在颈间的长剑时,铁幕纳白下意思地立刻丢弃长剑,将张兰死死地护在怀中。却在发现已经失去长剑后,改用右手挟持张兰的脖子。
欧阳柳致看着眼前的一切,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莫名的平静,他负手一步一步走向铁幕纳白和张兰。
铁幕纳白着实被这样反应异常的欧阳柳致晃了心智,无法思考此人行为到底何为;只剩下防护意识的铁幕纳白待欧阳柳致靠近一步后,便向后退一步………
在铁幕纳白与张兰的身后便是悬崖峭壁,他们已无路可退。
“欧阳柳致!你到底想怎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欧阳柳致一边回答的同时,又一步靠近了他们。
铁幕纳白忽然向明白了什么似地疯狂的笑开了,欧阳柳致不正是逼着他们死么?铁幕纳白很快平静下来,也松开了挟制着张兰的右手。
“阿柳,你说的没错。”铁幕纳白哀伤的望向不远处那一动不动的隋子慈,“不止你……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让他欧阳柳致受到威胁呢……我说过,希望你如柳絮一般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希望你随自己的心意去做你想做的事……为欧阳柳致的一切便是你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亦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如今……我便和你一同去过如柳絮一般自由自在的日子!”
东方燃烧的朝霞,像一簇簇盛开在山崖上的红花,清凉的微风,夹带着野花的香味,扑鼻而来,灌人心肺。欧阳柳致就站在山崖的边缘,看着山崖下由天山的冰川和雪水消融而汇成这儿流量最大的内陆河——伊犁河。
欧阳柳致就是在此时他站立的位置,亲眼目睹了铁幕纳白带着张兰一同跃下山崖。赫连蓝因为这一幕早已在山崖边上哭的泣不成声,而他却俯视着山崖下的伊犁河。
“元北……”
“属下在!”
“命人搜寻整条伊犁河,一定要找到两人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