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轻易的阻难
“娘,爹好像很久没有回来了。”文悔手牵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倾之琉,随意一问。
心一转,细针钻进皮肉之中,鲜红的血液迅猛而出,犹如正在绽放的花朵,艳红绝伦。
荣倾语把手指含进嘴中,铁锈味立刻充斥着她整个口腔,她皱眉,屏息快速吸吮血液,然后,手指拿出,从桌上随意拿了块碎布包上。
烟柳,这个月,确是很忙,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回来了。
他,是生,是死,是伤,是昏,她,一概不知。
担心,是必然的,然,她能做什么,只能是在家中等着他,她别无选择。
“夫人,承王府送来请帖。”
“夫君不在,你回了来人吧。”
“夫人,请帖是给你的。”
荣倾语接过总管手中镀金的帖子,打开,果然,烟夫人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她的眼中。
她从未跟烟柳外出交际,承王爷是如何得知她的呢?
承王爷这个人,她从未听过,如若不是烟柳告诉她,她只怕是此生都不知这个人吧。
他找自己是什么事情呢?
荣倾语从衣柜中拿出一件淡青色衣衫,穿上,未施粉黛,发饰仅有一根普通的木簪。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努力一笑,眉眼边的疤痕随之一动,说不出的感觉。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丑得吓人,而她,早已习惯这条疤痕,仿佛它一开始就印在那里。
“文悔,娘今晚也许很晚才回来,你和妹妹早些睡,不用等我。”
“好的。”
大门外,停着一辆轿子,装饰精巧讲究,红缎作帏,辅以垂缨,显得小巧华贵,漂亮典雅,具有浓厚的闺阁气息。
轿子得前后方各站两门壮汉,面无表情,看到她,也无表情,只是手一摆,让她坐进轿内。
她遵从,并无多言,轿内也很精致,内壁是淡黄色绸布铺装,坐垫的外围是用白色羽毛编制,十分柔软。
她端坐于轿内,一晃一晃,时间过了多长,她不明了,只是快些希望到王府,她不习惯做轿子,让她的头晕目眩。
“王府到。”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立刻跨出轿子,清新的空气让她的头脑有些清醒了。
王府的外观,是用暗红的砖块砌成的,门口两边没有一般大户人家的石狮子,显得有些冷清。
王府的走廊不长,片刻,便已到内厅。
“来了。”
循声望去,着一袭淡青色缎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门边,眉似新月,眼如朝霞,鼻若悬胆,唇如红杏,肤如樱雪,精致的五官,额前几缕白色的长发随风逸动,深棕色的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魅惑,眼角轻佻,唇线轻扬,稍不注意,就能掉入这魅惑之中,无法自拔。
“民妇荣倾语,参见承王爷。”她跪地,问安,等候王爷的应承。
“起来吧。”
荣倾语起身道谢,“谢王爷。”
“你我倒是默契,皆着淡青色衣衫。”眸子随意转动,笑容加深,他示意她坐下。
“民妇怎敢与王爷相提并论。”她低垂着头,不敢看承王爷,深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荣倾语,听说你很不简单。”
“民妇只是一介草民。”
“听说,你嫁过很多人。”
“确是如此。”
承王爷从腰间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折扇,折扇是粉色的,上面仅有两行字——不见不知,不知不爱。
“你倒也诚实。”
“多谢王爷夸奖。”
“你可知,烟柳要离开本王。”折扇在他的手中来回穿梭,始终未伸展。
“民妇不知。”
“本王时常想,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会让他冒着死的危险,宣称要离开我。”
“民妇只是一介草民,并无特别。”
“知道他为什么会为本王办事吗?”
“民妇不知。”
“想知道吗?”
“愿闻其详。”
“本王偏不告诉你。”
“随您高兴。”
承王爷笑脸收敛,双臂伸展,淡青色中的一抹黄色牡丹立刻夺目而出,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荣倾语低垂着的眼,悄悄上扬,她注视着那朵仿若真物的牡丹,有种灵动的感觉。
“怎么,很喜欢本王这件衣裳?”这件衣裳,他也是第一次穿,他一直举得这件衣服的色彩太素,不符合他的地位,然,他倒也是非常喜欢那朵花,几乎逼真得让他仍不住摘下。
“王爷的衣裳,做工实在非凡,民妇逾矩仍不住多看了。”她迅速又低下了她的眼,口中说着真实的话。
“喜欢,送给你。”一件衣服罢了,况且,她在他府上,想让她做多少件都可以。
语毕,衣服依然落在荣倾语的更前,她静默一会儿,蹲下,拾起衣服,叠好,放在一边。
“多谢王爷赏赐。”
“你很有教养,但是不美,如何配得上本王的爱将呢?”俊美的脸庞上尽是无奈,叹气摇头,遗憾之意,展露无遗。
“民妇罪孽,丑陋容貌面见王爷,民妇该死。”她从座位上站起,从容跪下。
“本王想看看,一向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烟柳,会为你做到何种程度。”
他醇厚的嗓音,如美酒般缓慢倒出,然,对荣倾语来说,却是参了剧毒的,异常冰冷。
“王爷的意思,民妇愚昧,不懂。”
“懂与不懂,你呆会儿就会知晓。”他越过跪在地上的她,一路笑着走出大厅。
荣倾语不敢随意站起身子,她跪了很久,大约已至半夜,周围黑蒙蒙,静悄悄。
终于,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不紧不慢,从容有序,她轻叹了口气,终于有人知道还有她这个人了。
“烟夫人,久等了。”是个苍老的声音,略微带着点沙哑。
荣倾语知道来人并非承王爷,她站起身子,却发现久跪着的腿已经麻木了,一个不小心,她跌倒在地,身后人似乎并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她咬了咬牙,忍过疼痛的感觉,站立了起来。
“请问,民妇可以回了吗?”
荣倾语艰难地转过身子,黑暗中,她看不清老者的脸,依稀可见他闪烁的双眸。
“烟夫人,王爷交代,让您在此作客养两个月,请随我来。”
“那可否让民妇通知家里人?”
老者轻笑出声,“烟夫人聪慧,答案,您心中自有定数了吧。”
“请问,如何称呼您?”
“老头子只是下人一名,随意罢了。”
“那么,老伯,可否让民妇再见一次王爷?”
“王爷交代,两个月过后,自会见你。”
荣倾语沉凝片刻,就附近的椅子上坐下,按着麻木的小腿。
“烟夫人,你不同意?”迟迟没有应答,老者问道。
“不是,民妇只是小腿有些发麻,过会便随老伯出去。”
囚禁她两个月,承王爷究竟是为何?难道真如他所说,只是好奇烟柳的举动?
荣倾语规律地敲着自己的腿,思绪却千转百回地运作着。
荣倾语细细褪下烟柳身上的脏衣,为他擦脸,为他梳头。
“此去怎会如此长的时间?”烟柳的长发乌黑亮丽,摊在手心,软润无比,犹如上等的丝绸。
烟柳转身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荣倾语,你的嗓音有些变化。”
“是嘛?估计是着凉了。”她的手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恢复平常。“相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王爷派我到塞外办了件事。”
“办什么事需要这么长时间?”
“你想知道?”
荣倾语双眼眯了眯,她微笑地朝镜子里的烟柳摇了摇头。
“相公,这么长时间没见,想我吗?”她倾身,抱住烟柳的脖颈,亲昵地在他的耳边摩挲,微吐着香气。
烟柳的身躯依然挺拔,没有回应荣倾语的柔情,“荣倾语,我累了。”
话毕,他巧妙地拉开她的环绕,直接躺到了床上。
荣倾语冷笑,褪衣,仅剩贴身肚兜,走至床边,看着烟柳,柔情无限。
“相公,抱着我,好吗?”
烟柳没有动,看着她的眼神,透露着古怪,片刻,他背过身子。
“荣倾语,我累了。”
她靠近他,手搭在他的腰上,脸贴着他的背。
“相公是否嫌弃我了,厌恶看到我脸上丑陋的疤痕了?”边说,边抬起烟柳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蜿蜒的疤痕。
烟柳不语,紧闭的眼一动不动。
“相公,你好香。”手抱紧烟柳,脸沉浸在他的温暖之中。
烟柳转过身来,迷离的目光在荣倾语的脸上来回转动,他的手,慢慢从她的脸上往下移动,哗地一声,她的肚兜被扯掉,烟柳忽地坐起,认真地看着身下的人。
“为何这么做?”
“当然是我想念相公。”她边说,边把手搭在他的背上,身子紧紧贴着他。
“荣倾语在哪儿?”他低垂,笑得异常魅人,唇线勾人。
身下的人的眼冷光一闪而过,她露出无辜的眼神,“相公,我不就在这里吗?”
烟柳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移到女人的脖后颈,稍一用力,女人便会脖断身亡。
“相公,你冷静点。”脖子后的禁锢,让她的冷汗溢出,她的眼,透露出几分不甘与害怕。
“荣倾语人呢?”
“你先放开我。”
烟柳的冰眸凝视她良久,随后,手一松,她的脖颈得到解脱,她迅速推开他下床,披好衣服。
“烟公子,我也不知道此时的烟夫人在哪儿?”
“谁派你来的。”烟柳整了整衣服,斜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女人,手指不时地在床铺上划弄着。
“承王爷。”
果然,他的手指停住,眼神中透露着几许残忍与不屑,他重新平躺,“你也睡吧。”
女人明显很诧异,她呆愣半天,随后,在烟柳身旁躺下。
“烟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继续扮演好你的角色,照顾好那两个孩子。”
女人笑了,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进入烟柳的耳中,“烟公子,我记得我并不是为您做事的。”
“承王爷给了你多少好处?”
“这,”女人的眼,瞬间云雾迷蒙,她叹气,“烟公子恐怕是不能给我的。”
“那么,他让你做的事?”
“两个月内,扮演好荣倾语这个角色,绝不能让你发现。”
“你失败了。”
“公子的意思是,反正我也失败了,索性弃暗投明,帮助公子,也许还会得到自己最初想要的。”
“所以?”
“烟公子抬爱,小女子收下了。”
“好,睡吧。”
“能否再问公子一个问题?”
“问。”
“何时发现我的伪装,是声音的不对吗?”不是她自夸,她的易容术,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然而在他面前,这么快就被拆穿,她真有点颜面尽失的感觉。
“荣倾语不会说那样的话,不会有那样的举动。”烟柳侧身,直面着有着荣倾语面容的女人,眼神中略带些柔情,女人不自觉地面色一红,“而且,她不叫我相公。”
“那她唤你什么?”女人好奇,寻常人家,不都是这样称呼夫君的嘛。
烟柳转回身子,背对着女人,冷冷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女人的眉眼如萤火虫般一闪一闪,沉默片刻,她吐出一句,“我叫北北。”
周围寂静,没有一丝回音,她很小心地,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枕边人的气息。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从来没有。”
“我一直扮演别人,从老人到妇人,从男人到女人,我一直都是别人。”
“承王爷说,此事办成,我就可以自由了,我就是真正的我了。”
“但是,真正的我又是什么样子呢?”
烟柳的背脊后一片潮湿,他突然睁开眼,默不作声,调转身子,搂住那个默默流泪的女人。
“谢谢你。”她此刻不是别人了,她是她自己,而抱着她的人,不是为别人,而是为她,足矣。“你的夫人一定很幸福。”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温润如声,语调轻柔。
“烟公子,你可以放开我了。”不是她的,永远不是她的。
烟柳闻声放手,她依言离开他的怀抱,坐起身,下床,穿好衣服。
“虽然只是一瞬光景,但我很感激,谢谢烟公子的温柔。”
烟柳的眸光闪烁,似璀璨的星空,让人情愿沉溺其中,“北北姑娘,我说过让你好好扮演荣倾语的角色。”
她点头,面露古怪,“烟公子,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我身上的毒,”烟柳笑了,倾倒众生,“岂不是凭空滋生?”
她从肚兜中拿出一个小瓶青花瓷,神情哀伤却又兴奋,“烟公子,我说过,我一直是别人的替身,我也想做做自己,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承王爷说了,你是聪明的,一定会认出我是假的,所以,便给我这个。”
“他的目的?”烟柳感到胸中有一股气流逆流而上,堵上咽喉,非常难受。
“王爷的想法,作为下人的我,哪里会知道。”她坐到床边,手抚上烟柳美丽至极的眼眸,发出感叹,“烟公子,你真是太美了。”
“哼!”烟柳别开脸,发出冷哼,眼中似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
“烟公子,请原谅我,我真的只是想看看真实的我到底是何模样,无论美丑,我就是想看看自己。”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颤抖异常。
她,真的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脸啊。
这间房,四面皆是墙,朝东的方向有一扇小窗,仅有她的脸那么大的宽度。
承王爷把她安排在此,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期间,没有人来看过她,没有人跟她谈过话,每日来送饭的小厮也只是从窗口递过就走。
她的背很痒,感觉有数百只小虫子在啃噬着她的肌肤,吸允着她的鲜血,她用力地抓着,但,她越抓就越痒。
无奈,她只能贴着墙壁,上下摩擦,以此来减少痛苦。
难受一阵过后,她手捂着胸口,大声地喘着气,片刻,她平复,坐在那仅铺了张草席木床之上。
“看来,你在本王的府上过得不算好啊。”
荣倾语柳眉微动,她站起身,走向那扇小窗,屈身,看着窗外那张容光焕发,高贵无比的俊颜,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王爷万福,民妇失礼了。”
承王爷见着荣倾语的笑容,他的笑颜有些变色,他正正声色,“烟夫人,本王今日准备了一出好戏,特意前来邀请夫人共赏。
“多谢王爷,可否让民妇先净身,以免辱没了王爷。”
“说来惭愧,实在是本王招呼不周,竟然让夫人这样待了一月之久,本王定会惩罚那些庸才。”他边说,边用手中的折扇敲打身边的人,下手很重,连隔着一道墙的她也听着清清楚楚。
“王爷莫怪,民妇很好。”
他停手,犹如猎鹰般的眸子闪着精光,完美的笑容不含任何杂质,他亲自开门,牵着她的手,走出这间关了她一月之久的房间。
当他牵住她的手时,荣倾语没有萎缩,她大大方方朝他笑着,提着自己的裙摆,随着他,缓缓步出这间阴霾的屋子。
泡在温热的水中,看着迷蒙的水雾,她全身放松,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刻,她真正感觉到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地美妙,外面的空气是多么地清新,此刻的她感觉自己长久积聚在心口的闷气消逝了。
感觉有一股微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她睁开眼,惊呼出声,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但她此时身在一处狭小的空间之中,她动弹不得。
承王爷与她面对面,中间的间隙,微乎其微。
“你的眼睛很漂亮。”眼睛不算很大,配上这张脸刚刚好,深棕色的眸子大而明亮,长长的睫毛在主人的情绪下一动一动地,宛如黑色的羽扇,遮住娇羞的美人。
“多谢王爷夸赞。”她勉强露出感激地笑容,她不敢动,她怕一不小,便会碰到自己面前的高贵人儿。
“你一直很从容,本王很欣赏。”他伸出一只手,顺着她的疤痕,滑过她的眉,跳过她的眼,点着她的鼻,摩挲着她的唇。
“多谢王爷夸赞,民妇承受不起。”他的手一直在她的脸上游走,她不避,也不能避,仅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看着面前捉摸不定的人。
“你们都下去吧。”
语毕,他们周遭的人,瞬间都消失不见。
她的眼转动飞快,眉头微蹙,又深深吸了口气。
“你现在很紧张,”他狡黠一笑,眼神暧昧,“不过,依然保持着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本王非常喜欢。”
微风吹过,她的身子抖了抖,鼻子有些堵塞,她吸了吸鼻子,“王爷,可否让民妇先穿上衣裳?”
他站起,亲自为她倒了热水,渺渺雾气弥漫,她恍惚中,看见他开始脱衣服。
“王爷,民妇斗胆问一句,王爷此时是作何打算?”
“本王的动作还不够明显吗?”他噗嗤一笑,笑出声,脱衣服的手没有停下,“当然是与佳人共浴了。”
荣倾语的眼半垂,看着水面,突然,水面突起,她的身体碰触到另一具身躯,“王爷不是说过,民妇奇丑无比吗?”
“原谅本王也有失眼的时候。”他靠近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只手从她的锁骨慢慢往下移动。
荣倾语的身子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她笑着看着对面的王爷,“难道这就是王爷的意思吗?”
“如何?本王不喜欢强的。”
“如果王爷喜欢,民妇没有异议。”
承王爷游动的手指顿住,他的眼瞟向一处,犀利的眼神,冷冷地射出冰箭,“你倒是蛮配合的。”
“王爷,可否让民妇提出要求?”
“讲!”女人,还不是一样!
“希望王爷过了今晚,放民妇回家,并且答应烟柳放了他,以后不再找民妇一家。”
“你以为,他还会要你这个残花败柳,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王爷,民妇答应过他,陪他到老,到死,中途不离开,不迷路,不放弃。如果他放弃了民妇,那是民妇瞎了眼,民妇也不会缠着他,会洒脱地离开。”
“陪他到老,到死?”他手突然抓住她的双峰,“如果本王要你陪我呢?”
荣倾语但笑不语,挣脱出他的禁锢,她突然站起身子,坦然地立在他的面前。
“王爷,民妇生过两个孩子,身材已经变形,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说完,她又浸泡入热水中。
“本王不比他好吗?”
“不是,王爷很优秀,长得英俊,身份高贵,是每个女人的向往。”
他盯着她,认真,思索,忽然,他上前,吻住她的唇。
荣倾语的双眼瞪着圆圆鼓鼓的,透露着惊讶,不知所措,然,下一刻,恢复平静,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颜。
过了很久,他放开她,舌舔着自己的上唇,意犹未尽的模样。
“荣倾语,本王真的开始有些喜欢你了。”
“民妇承受不起。”
“荣倾语,本王叫承然。”
承然,这个名字,她听过,是江湖上一个很有名气的组织的总指挥使。
“荣倾语,选吧。”他的头一昂,眼神自信,有种目空一切的宽广。
“王爷,民妇爱烟柳。”
“哼,什么是爱?如果没有他,你会爱上我吗?”爱?一切都只是虚幻的过程。
“如果没有他,我会爱上任何一个人,而他,只是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遇上了,心里便住进了他。”
承然手从她身上拿开,向旁边一吸,衣服依然到手,递给她,她也不多言,默默穿上。
“你,本王很想抓住,然,你却已然是别人的了。”
“多谢王爷抬爱,民妇定会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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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一地的衣裳,有女装,也有男装。
榻上纠缠着两个人,木质的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烟公子,失礼了,请尽量配合我。”顶着荣倾语的脸,她露出抱歉的笑容,手指却在男人胸口上游离。
“配合?还需要我的配合吗?”毒不是剧的,然,却是使他软弱无力,他搭着的睫毛掩饰着他汹涌的怒火。
“对不起。”嘴里说着抱歉,她的唇却以已经落在他的上面,不多时,她感觉到一丝苦涩又腥气的味道,她离开,摸着自己被他狠狠咬过的唇,呆愣半天。
“你不喜欢我吻你吗?”为什么,她时常吻别人,他们都很高兴的样子,为什么他要咬她呢?
烟柳怒目而视,艰难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承然在哪里?”
“烟公子,王爷就在这间房的隔壁,所以,你要配合我。”边说,她边把烟柳躺平,自己骑在他的腰上,手放在他的胸前。
烟柳的美眸似要爆出,他想要出手,但浑身无力却是事实,只能任这个可恶的女人摆布。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和烟公子说话了。”
烟柳默不作声,别开脸,尽量让自己不要看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王爷说,过了今晚,他就会取下我的人皮面具,我就可以知道我自己的长相了。”
她扯下纱帐,俯身,趴在他的身上,静静地看着微微飘扬的纱帐,等候着天明的到来。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人满脸好戏般瞧着,一人平静似水般望着,好似不是在偷看别人的闺房之乐,而是正在看一出非常好看的戏。
“怎么样,重新作出选择吧,本王不会嫌弃你的。”承然双臂抱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荣倾语看着纱帐后两个交缠的身躯,目光似水,波澜不惊,听到承王爷的提议,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他,“王爷,民妇说过,不会离开他的。”
“是吗?即使他此刻正在与别的女人缠绵,虽然那个女人是你的样子。”
“王爷,他不会的。”她自信的笑着,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轻轻地按着。“王爷的目的是想让我离开他吗?”
“是又如何?”他敛起戏谑的笑容,目光阴森,瞳孔中透露出恐怖的气息,“本王就是想让烟柳一直服侍,不想放开他,而你,就是这个绊脚石。”
荣倾语点点头,似是明白了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难题,“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你以为的怎样是怎样?”她一副了然的表情,让他很不爽,他抓住她的双臂,厉声问道。
“王爷,烟柳确是长得很魅惑人,您这样,民妇能理解。”烟柳这人,真是害人不浅啊,男女通吃,伤了好多人的心呀。
“他长得魅惑人关本王什么事,本王长得也不差!”他皱皱眉,有点搞不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想法,难道他以为是自己嫉妒那个美得过分的烟柳吗?
“王爷,您不是喜欢烟柳吗?”她顶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承然听到她的问话,面无表情,手插着腰,倾身靠近一脸期待的荣倾语,温柔一笑,“本王是个正常的男人,本王喜欢的可是夫人啊。”
荣倾语退身避开与承然的亲近,她径直推门而入,床上的两人似乎并不好奇,也不慌张,更没有被人破坏好事的愤怒。
“王爷,现在当事人都在现场,把您的目的讲明吧。”她掀开纱帐,笑着看着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轻轻地推开趴在烟柳身上的她,拉起看起来气得不轻的烟柳,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为他拉好衣服。
承然大咧咧地笑了起来,他扯过一把椅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他斜眼看了下静默一旁的替身,随后,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北北,你下去吧。”
听到主人唤自己的名字,北北立刻抬起眼,想看又不敢看承然,当他听到他命令的内容时,她的双肩立刻下垂,泪水悄然陨落,但,她咬紧下唇,默不作声,点头受令。
她带着饱含歉意的眸子看了眼烟柳,然,他并不看她,他的眼里,只有荣倾语,那个帮他揉手的女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与闷意,站起身,跳下床,捻起地上的白纱,随意一套,对着承然叩首,默默走出。
“柳,没事吧?”
“荣倾语,你没事吧?”
待北北走出,二人同时出声,关切之意,流露深深。
四目相对,良久,相视一笑,十指紧紧相扣。
“本王从未看过你烟柳有这样的表情哦。”承然鼓掌,眼神轻佻,看向他们。
烟柳恶狠狠地瞪着“凶手”,“承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本王最近十分无聊,而你,又在此时扔了个重磅事件给本王。”
“什么事件?”烟柳记得,他平常并没有跟眼前这个人说过什么。
“啊呀,烟柳美人,你怎么会忘记了?”他懊恼地摇摇头,故作失望地用手指点着自己的眉宇之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快说!”
“当然是你提出要离开本王了,为此,本王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呢。”他双手一摊,露出苦瓜脸。
“你想反悔?”当初,是他自己说的,如果他烟柳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这倒不是,”他狭长的双眼,散发着迷离光芒,邪魅一笑,“本王只是想知道原因,想知道是哪种因素让你要离开本王。”
“所以,你故意把我支开,抓荣倾语,再找个人扮她。”烟柳美眸一闪,他离开荣倾语的肩头,声音较之之前,变得冷硬了,不再是那虚脱无力的细弱蚊声了。
“正确来说,正是如此。”
烟柳朝荣倾语安慰一笑,坐直身子,系好衣服,下床,站在承然的正对面。
“你不该抓来荣倾语。”
“本王就知道,那个小小的毒怎会打倒你。”承然帅帅袖子,站起,目光明亮,单纯一笑,手搭在烟柳的肩上,“烟柳,荣倾语这个人不错,本王也很喜欢了。”
烟柳冷眼看着他,突然,他一拳如闪电般迅速,击在承然的肚子。
“本王赦免你了。”他擦掉嘴边流出的鲜血,邪气地笑着,搭在烟柳肩上的手此时已经移到烟柳的脸上“烟柳,如果你是个女人,本王或许真的永远不会放你走。”
荣倾语走过来,扶住身形有些摇晃的承然,让他坐下,随后,牵住眼烟柳的手,对着承然一鞠躬,“民妇多谢王爷成全。”
承然一边咳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一块黄色丝帕,捂住嘴,仅片刻,黄色已被红色浸染一半。
“烟柳,看来你很生气呀,把本王打成这样。”咳着血的他仍是笑着,对着烟柳打趣道。
烟柳不说话,淡香飘散,眸思流转。
“好了,本王不会再找荣倾语麻烦了。”
“多谢,告辞。”烟柳终于开口,牵住荣倾语,潇洒而去。
香味犹在,人已飘向远方。承然自嘲地笑着,烟柳这个清心寡欲的人,终究也是离开了。
尾声 简单的情感
“柳,你刚才下手太重了。”
“不重。”
“柳,你有没有跟那个女人……”
“没有。”
“柳,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有。”
“柳,你有没有说过呢?”
“没有。”
“那,你没有表示吗?”
“什么?”
“算了,孩子们在等着我,快走吧。”
“荣倾语。”
“干嘛?”
“不管你嫁过几个人。”
“所以?”
“不管你生过别人的孩子。”
“所以?”
“不管你爱孩子胜过我。”
“所以?”
“我爱你。”
某人感动,泪流不止,抓住烟柳的袖子直接往脸上擦。
“柳,我有没有告诉你?”
“什么?”
“我,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男人。”
“所以?”
“我没有为别人生过孩子。”
“倾之琉?”
“你的。”
某人呆愣半天,然后一脸呆笑,随后恢复冷颜。
“柳,以后你要做什么养家啊?”
“开店。”
“什么店?”
“香料。”
“确是,我们有你这个活招牌。”
某人哼了一声,拍了拍荣倾语的头。
“柳,你要努力赚钱,我们一家五口就靠你了。”
“你脑子坏了。”
“柳,不可以骂我,我没有算错啊,扣除下人,我们一家五口啊。”
“荣倾语,文悔,倾之琉,我。”
“柳,我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
某人指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幸福。
烟柳再次进入冰冻状态,募地,他笑了,但,复杂又无奈。
“你不高兴?”某人的眼很尖,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没有。”烟柳别过头,脸颊微微有些红晕。
“柳,你怎么脸红啦?”荣倾语用手把他的脸强掰过来,才发现他的脸异常粉红,透露着迷人的韵味,她不禁有些晃眼,“是不是着凉了?”
烟柳的眼,直直地看着荣倾语,桃红的唇色更显娇嫩,他扶住她的肩,很认真地说:“荣倾语,我们以后不再要孩子了,好吗?”
原本有些迷醉的荣倾语一听这话的内容,瞬间,高飞的情绪挡到谷底,她挣脱出他的手,背过身,吸了吸鼻子,再转身,笑着,“柳,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不是。”他感觉到了她的怒气,他立刻回答。
“那是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什么?”
烟柳的脸更红了,犹如熟烂的柿子,他的眼神闪烁,欲言又止,这样磨蹭了半天,最终没有说出半字。
荣倾语看着烟柳一副着急的模样,突然感到十分好笑。
她记得,他给她的感觉,永远都是清雅淡然,从未像此刻般透露着孩子气的样子。
“不说,就是默认了。”
“因为我不想有更多的孩子来分散你对我的爱。”
“你不是说不在乎我更爱孩子的嘛?”
“可是,数量多了,我的就会更少了。”
“你的算术蛮厉害的。”
“荣倾语。”
“做什么,烟公子?”
“不要转化话题,还有不要这么称呼我!”
“所以,你是不要我为你生孩子喽。”
“不能这么说。”
荣倾语收起嬉笑的表情,凝视着略显烦躁的烟柳,眼眸无比认真,“柳,你,到底还有多少不安?”
“我——”
“柳,对孩子,对你,我都不会放弃。”
“荣倾语。”
“所以,你要信任我,不仅给你,也要给我全然的安全感。”
“荣倾语。”
“快回家吧,晚上这么冷。”
荣倾语挽起烟柳的胳膊,快速地向前走着。
翌日,北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突然出现了一家香料店。
开张之日,人头攒动,慕名而来之人,多不胜数。
荣倾语此时正憋着笑,吩咐着下人摆放的位置。
“娘,你今天笑得很不寻常。”文悔牵着倾之琉,不知何时站在了荣倾语的身边。
荣倾语蹲下,抱住倾之琉,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之琉,来,叫娘。”
“凉。”奶声奶气的倾之琉,睁着大大的可爱眼珠子,努力吐出一个字。
荣倾语甜蜜地叹气,摸了摸文悔的头,有些羡慕道,“文悔,娘真是羡慕你,妹妹只会喊哥哥。”
“因为我陪妹妹的时间最长。”
“对,你最乖。”
“对了,娘,刚才你笑什么啊?”笑得非常地,怎么说呢,叫诡异吧。
荣倾语再次露出那种笑容,她神秘地冲文悔眨了下眼睛,“文悔,你待会儿就会知道了。”
文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来回张望,这才发现有个人不在,“娘,爹呢?”
“你待会儿就会知道。”还是那句话。
锣鼓喧嚣,爆竹声响,开张仪式正式开始了。
“多谢各位的捧场,奴家就是这家店的管事。”荣倾语热情地对围观的人们开始介绍他们家的产品。
众人见这家店的主人原来是个脸上有个长疤的妇人,不免心中失望,纷纷相偕离去。
“现在,有请我店的活招牌。”
话音一落,原本已经走了一段路的人们再次涌了回来,只盼着这位活招牌。
众人的眼齐聚店门一处,只见缓缓走出一位偏偏女郎。
身形修长,宛若游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身带奇香,环绕周遭。
众人大惊,无一人出声,此等仙女,怕是虚幻。
良久,终于有人发觉,仙女的脸是冷冷的,身高也有点过了,然,他闭了闭眼,这些都无损仙女的美好,撇去杂乱,他继续欣赏美人。
荣倾语慢慢靠近美人,两相一比,更衬得美人的清新脱俗,男人们女人们更是一脸痴迷。
“柳,你太美了!”昨日,她苦苦哀求,外加诱惑、交换条件,他才勉强答应,但是,看到他今日的扮相,果然是值得的,“我的心正跳得厉害。”
“荣倾语,你欠我一辈子!”感受着一大群崇拜痴迷的模样,他就浑身不自在,他对着身边罪魁祸首恨恨地说道。
“是是是,我荣倾语,欠你一辈子,不对,是欠你满辈子。”
“满辈子?”
“就是我的轮回都是欠你的了。”
人群骚动,他们一个个都想往前挤,他们刚才似乎看到了,见到了美人的笑容。
那是怎样的笑容,怎样的美,无法形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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