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迟来的醒悟
她,一身鲜红的嫁衣,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
然而,她是背对着他的,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纤细的肩,瑟瑟发抖,她问他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
那夜,他明了,与她在一起,很自在,很好。
他在乎她。
他看着她火红的背影,想开口,终难开,一双眼辗转反侧,寂寞如声。
良久的沉默,她转身,娇颜初展,幽兰露水花自在。
她淡定从容,完全不见那发抖的双肩。
她一句句问,他一次次摇,最后,她问他是否愿意娶她,那时,他那沉寂的心,仿佛如跳动的弹珠,猛烈地撞击着他的思绪。
倾国倾城的容颜,眼眸中带着淡淡忧伤,脸庞瘦削,花容月貌,漆黑的眸子如一泓溪水般清澈,目光温婉柔和有一种说不出的淡雅,笑容若隐若现,苦涩甘甜。
他看着身着红色嫁衣的她,第一次,很认真地看着,这样美丽的她,愿意嫁给他?
就在他几乎要点头的那刻,文悔来了。
文悔,还是很健康,虽然瘦了。
他一直都知道,只要有她,文悔便不会受苦。
当他回答文悔的问题时,他发现,她眼眶中的水珠瞬间倾落入地,然而,她很快掩去背过身,片刻,转身含羞回答文悔的问话。
他应了她,她流了泪,他不明白。
但,她回答文悔时,是笑着的,很好看。
她,应该是不讨厌他的吧?
当文悔终于不再纠结那个无所谓的问题时,他说了一句话,让他的心呆愣了很长一段时间。
文悔,他的儿子,看来是很满意这个决定。
他感觉自己全身很放松,很久了,这么温馨的感觉,很长没有这么靠近他了。
文悔的笑,荣倾语的笑,在他的身边,会永远在他的身边的。
她做事一向有条理,所以,她说要去柳府,亲自向柳如御退婚时,他没有应声,而是自然地牵着文悔走了出去。
街道很冷清,人烟稀少。
她双手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娃,白皙的手被冷风吹得发红,然,她没有丝毫感觉,依旧没有缩手。
他想握住那双冻得发红的手,但,她不给他机会。
路,在四人沉默地行走中,变得很短,片刻功夫,柳府到了。
她敲门,无人应声。
他心中便有些懂了,怕是那柳如御还未醒来吧。
他直接抓住她红肿的手,走了进去。
公子!
她还是称他为公子?
她要他娶,他已应,但,为何,她还是如此生疏?
他让她换称呼,她说她会称他为相公,但,要等成亲之后。
他让她唤别的称呼,她问他,他不知,她照旧。
烟柳心中那股闷气又上来了,他是从来不会为称谓纠结的人,对她,他变成纠结的人了。
此时,门口传来一丝虚弱的声音。
他看着倚靠在门边的柳如御,不知为何,一丝心痛。
苍白的脸,淡淡的眉,无神的眼,干涸的唇勾着淡淡的笑。
荣倾语说明来意,柳如御没有立刻回应。
他瘦长的身板,慢慢悠悠,摇摇晃晃,踱步至主座。
修长的手臂缓缓抬起,指着他,问着她。
她左顾言他,他不介意,转而要看她的两个孩子。
其实,他一直对柳如御是存着一份特殊的情感的,从初见到他的那刻。
柳如御,柳一样的男子,与他完全不同。
他把文悔推至他的面前,他看着柳如御温柔地抚过文悔的脸庞,不看荣倾语和他,却问着关于他的事。
他看到了,柳如御一闪而逝的淡淡浅笑,胸中顿时一股气流涌上,他脱口而出,或许是一时的冲动,又或者是早已积蓄的潮涌。
柳如御,蹙眉,闭眼,睁开,而最后的答案确是出乎他的意料的,而柳如御的下句话,却紧紧抓住了他所有的关注。
原来,他的烟十三,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烟卿灿。
原来,他的烟十三,是个既单纯又害羞的大家闺秀。
原来,他的烟十三,这么地可怜,嫁给了她勿以为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原来,他的烟十三,这么地绝望,对着前来复仇的夫君,终是一跳解千愁。
原来,他的烟十三,是个温柔的人啊,即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她还是最初的那个烟卿灿。
但是,为什么要让她又记起来呢,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这个伤她致极的男人的香味?
烟十三,烟十三,是他亲手送走了她!
他美丽的亲娘,再也不会温柔地对着他笑了,再也不会对他冷言冷语了!
第一次杀的人,是他的亲生娘亲,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她内心那么地苦,最后也却也是被自己的亲儿所杀,会不会更苦呢?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葬送在他的手下了!
他跪倒在地,笑,张扬而疯狂,泪,泉涌而不止。
他感觉自己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直到那个小小的脸庞的出现,那个带着几分惊恐,几分雀跃,几分崇敬的美丽小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不是他小时候的脸吗?
对啊,当烟十三不开心时,她就会埋进他的胸口中,尽情地释放她的烦恼。
他止住他的狂笑,止住他的泪水,他按照烟十三的动作,把自己的头埋进那个美丽人儿的胸口之中。
原来,这里是这么地温暖。
以前的烟十三,是不是很喜欢他的温度呢?
他想起当烟十三每每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时,总是露出满足的笑容,并开心地对着他说。
果然还是我的儿子是最好的!
那时的她,美玉照面,凝脂映雪。
他安静地抱着宛如他幼时的小人,就像当初烟十三抱着自己。
而后,一个女人出现了,她,也很美,但不及烟十三。
她待他很好,为他擦面,为他宽衣解带,为他张罗饭菜。
他很自在,很温暖,他沉溺于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他沉默不语,不想一开口这一切只是幻觉,只是一种虚无。
然而,毫无预料,那个丑陋的疤痕再次出现在他的眼里。
他永远记得那个丑陋的疤痕,就是那个疤痕,他学得一身本领。
十岁那年,在他结束烟十三生命的那年,他被那个疤痕带走。
白天,疤痕让他采药,让他练功,让他试毒,让他做能做的一切。
深夜,他裸身,被疤痕五花大绑,疤痕用他粗糙的双手摸着他,那个饱含****的眼紧紧盯着他的脸,那个恶心的血盆大嘴一一落在他全身。
那时的他,已没有任何知觉,无论是谁,对于他,只是一种生物,他没有任何表情,他接受一切,不吵不闹,随意如此。
但是,疤痕却不满意,他让他叫,让他开口,他打他,骂他,然,一切枉然。
直到,疤痕搬出烟十三的名字,他无神的眼才有了变化。
疤痕细说烟十三身体的每个部位,赞叹它们的滑嫩,感叹它们的甜美。
疤痕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淫笑。
他越听越恨,越听越恶心。
他终于对着他说了一句话,滚!你这个恶心的人。
他的烟十三,他不容许别人如此糟蹋!
当他睁开眼时,疤痕已经不见了。
女人面对着他,也是隔着面纱,他看不见她温柔的脸了。
他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改变,但,那夜的话,真相明了。
那个丑陋的疤痕,生在了她美丽的脸。
她说她累了,她不想要了,不想要再见他了!
疼,熟悉的疼,他的心口很疼,他看不清她的眼,但,他真的感受到她的疲倦,她,是真的不要他了吧。
再一次,又有人不要他了。
女人起身,静静离去,她没有发现,他的眼角,一滴一滴。
她真得是说到做到,不要他,第二天,便带着他出门了。
雪很大,她的手很冰,而他的,亦然。
看着她的背影,他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认识她的,是认识的。
他的头一直是昏昏沉沉的,他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直到另一个男人的叫唤,他记起了她的名字。
荣倾语,他孩子的母亲,他答应娶的女人。
一刻即去颜已变,她的话已出,她的心已累。
一切皆已忆起,他不再是那个十岁小儿了,他的烟十三真的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荣倾语,对他,不再有要求了,她不要他了,他不强求。
但是,真的可以不强求吗?
纵使有千般不清,万般不楚,都抵不过她的坚持,急促。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天,在这个寒冷动人的天,也要送走他。
大风凛冽,雪花纷飞,夜晚就这样不期然地降临。
她很着急,很担忧,两个孩子都很冷了,都很饿了,可是,他们此刻离人烟很远。
他,此刻是个观察者,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叹。
当她意识到他们不可能从远处那行人中全身而退时,她冷静地把女儿交给文悔,从容地走出。
他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近那些陌生人。
有那么一刻,他想到,如果她没了,他会伤心吗?
所以,当那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向她劈下一掌时,他没有阻止,他想试试,试试自己到底有多么在乎她。
她顷刻倒地,血液迅速喷出,但,她没有发出疼痛的哀嚎,下一刻,她就扑上男人的腿,恳求些食物。
即使是向别人“乞讨”,她依然不失优雅,她,到底会在什么情况下失控呢?他转头,看着身边的孩子们,对了,也唯有他们才会让她失控吧。
他的手渐渐抚上文悔的背,久违的羡慕之情汹涌而上,他,羡慕自己的孩子。
被人保护至极的感觉,一定是最幸福的。
荣倾语,他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他,却是在乎她的,那么,她呢?
她那时为何会提出让他娶她,难道,她也是在乎他的吗?
脑中的片段依稀闪过,他正眼,心中咯噔一下,快速移到她的身旁。
他利索的一掌,那个扣住她的男人便断了手。他不喜欢杀人的,除非必要,杀人的感觉其实一点都不好,他会冒冷汗,他会异常的冷,因为,杀人会让他想起死在他手下的烟十三,那时她最后的笑,他永远都会心悸。
待他回神,荣倾语却已被甩在了几丈之外,悬崖之边!
他倒抽冷气,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瞪着那个男人,胸中的怒火让他动作快速而锐利,片刻功夫,那个男人便倒地。
随后,他看着她,慢慢地走近她。
她笑着问他,而他,却确切地看到了她捂住心口的手,她一定很疼吧。
但,她却逞强,他气恼,都到生死之间了,她还是对他保留。
他不再管她,快速来到她的身边,认真地为她解着与枯树的纠缠。
枯树的树枝很脆弱却弯绕,不易解结。
只是片刻的宁静,她颤抖的身躯让他停下了手,她的眼,紧紧盯着前方,孩子们的方向,焦急,担忧,一览无遗。
她失控了,她不顾一切,甚至忘却生命。
他心伤,她真的失控了!难道她正处在生死攸关的边界吗?难道她不知道有他吗?难道她从不好好想一下自己吗?
现实不荣他再多想,他飞身一跃,顷刻间,他制服了危险,他默默地注视她,看到了心安,看到了放心,看到了放松。
她笑了,不是敷衍的笑,不是尴尬的笑,不是疏远的笑,她真诚地对着他笑,很美,美得吹动了他的心弦,搅动了一池久久平静的湖水,荡起了阵阵涟漪,不自觉地,内心中一种久违的兴奋冲进了他的感官。
他嘴角微微上翘,发自内心的笑,他是真的有种喜悦的感觉,因为,她的安心。
感动,瞬间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的步伐缓慢,他的嘴角不变,她,在那里等着他。
幸福难道只能是短暂的吗?为什么刚刚的暖度会立刻被冰冷所取代,为什么她的笑会沉荡在深谷之中,为什么?
他跪倒在地,茫然地看着渺渺云雾,他感到好冷。
摸着枯树枝,明明温度还在,为何伊人却已消失?
这次,她离开了他,真的是永远了。一丈悬崖,天人永隔。
烟十三走了,荣倾语走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站起身,摸了摸脸,湿润的液体沾满手掌。
他哭了?
深吸一口气,心痛不过如此,痛过即死,感觉只是失去的那刻,过后,便不再有知觉。
“爹,你会帮我找到娘的。”
不急不躁,不悲不喜,他的儿子,拉着他的衣服下摆,眼神坚定,语气肯定。
“我……”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这万丈悬崖之下,她还会活着吗?
“我刚才仍了颗石头下去,发现能听见声音,这悬崖应该不深。”边哄着小妹妹,边说着自己刚才的测试结论。
他的双眸睁大,他那只有六岁的儿啊,他那么冷静,那么从容!
“文悔,你伤心吗?”
“爹,娘是最爱我的,所以,我也是最爱娘的,自娘掉下去,我不会浪费时间伤心,因为我相信娘不会死的,她说过,她会看着我长大,看着我娶媳妇儿,看着她的孙儿长大,所以,她不会死的!”文悔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激动,两行清泪早已打湿衣衫。
“你,是个好孩子。”
文悔,真的很懂事,因为,他有个好母亲,她把他教得很好。
而他,总是冲动,总是随性,总是不顾一切。
那日,她落下悬崖,至今已有半月。
第一日,他把孩子们送到他的府中。
第二日,他快马加鞭,没有闭眼,没有喘息,回到这里。
第三日,他拾地上的雪,送进嘴里,沿着崖壁,慢慢下爬。
第四日,他碰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年纪相较于他,大些。
终于,他找到了她。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左边的脸颊有些擦伤,嘴角便也有些肿胀。
女人说她叫红萍,是认识荣倾语的。
他不多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睡颜。
女人对他,不问。
第五日,夜晚,他依然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等着她。
女人进来,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
“烟柳。”
“她与你有关系吗?”
“她——,”他停顿,转移视线,看着外面的落雪,面部弧度放松,“是我在乎的人。”
女人不再追问,自己捧着一杯热茶,靠着窗沿,默默欣赏地窗外的银白。
“烟柳这孩子,她很懂事,从小就是。”
“她总是帮着我做事,她总是发现我没有发现的事。”
“她很漂亮,她娘很担心,所以,她从不出门。”
“她很坚强,所以,当她娘死在她面前时,她没有倒下,尽管她流泪了,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她哭。”
“她没有爹,但她从没有抱怨,她很认真地活着,和她娘。她娘没了,她依然认真。”
“老实说,虽然认识她很多年,但,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她总是在深夜坐在桌边,手中做着细活,等着她娘,她娘没了之后,她依旧如此。”
“她的朋友很多,我们那些人,都是她的朋友,我们都找她帮忙,找她聊心事,然,她从未找过我们做任何事,不找我们帮忙,不找我们聊心事。”
“她,就是这么一个把所有心事都放在自己心里的人。”
“所以,她的悲伤,她的难过,她的绝望,永远只能闷在她的肚中,这样的她,会很难受的。”
“她脸上的疤痕,我不会问你,也不会问她。在这里,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不会再让她受伤了吧?”
烟柳站起身,走至女人身侧,并立目视前方,“我保证,无论身体或是心理,她都不会再受伤难过。”
“你知道吗?很多人只有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很多人很多人,我不希望你也是。”
女人的表情很落魄,他不语,静静陪着她,看着窗外的银白,细细品味着她方才的话。
只有等失去才知重要,才知珍惜。
他想起了柳如御,他的亲生的父亲。
人的知觉为何会如此退后,为何会跟不上心的走向呢?
如果柳如御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明白烟十三的重要,那么,他应该会生活在一个快乐健全的家庭里吧。
第六日,她仍没有醒。
红萍请来的大夫,医术平平,他说荣倾语其实只是身上有些骨折,别无大碍,为何不醒,他也不明白。
他气结,他想带她离开,但,被大夫阻止,他说按她现在的情形是不宜受颠簸的。
所以他妥协,他快马加鞭,绑来一位教有名气的大夫。
绑来的大夫与之前的回答如出一格。
他放走了大夫,守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荣倾语,你打算不醒了吗?”
“荣倾语,你不是要我娶你吗?”
“荣倾语,你不要再睡了!”
她的眼仍然是闭着的,她手仍然是不动的。
他凝视着静默的她良久,突然,他站起身子,又冲了出去,末了,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她。”
第八日,他回来了。
身后背着一个大麻袋。
里面有人参,有散吾明子,有松玉膏,有很多大补身子的东西。
当晚,他熬了,但,红萍未让他喂。
他红眼怒瞪,“为什么?”
红萍嘲讽一笑,插腰,“你是疯了吗?你想让她七窍流血吗?”
“你胡说什么!”
“你这些东西,会补死她的!”
他瞪着红萍,哗地一声,四溅瓷片,汤汁飞奔。
他摸着额头,无奈地叹着气,“她不醒,不醒!”
“放心,她一定会醒的,她一定有不舍的人。”
她是有不舍的人,她的孩子们,对,他把他们接过来,陪她说话,她一定会醒的。
于是,他套上斗篷,准备出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他不语,依然跨出步伐。
翌日傍晚,他又回到了这里,不过多了两个人。
他一手牵着文悔,一手抱着倾之琉,急急奔向仍昏睡在床的荣倾语。
“醒醒,你的孩子们都在这了。”
细长的睫毛,稍许微动了一下,然,过后,仍是静寂如常。
“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红萍抱过孩子,牵着文悔出去。
他双眼红肿,胡渣溢出,皮肤干燥,全然不见那斯美人风华。
他双手粗糙,布满伤痕,伸向沉睡的她,然,就在快接触到她面颊之时,他停住了。
十二岁时的羞涩与卑微,二十岁时的流光溢彩,二十五岁时的端庄秀丽,此时的沧桑隽永。
一幕幕影像似风掠过般清晰地刮过他的皮肤,渗入他的骨髓,溢入他的内心。
如果,那时他答应她帮文悔,她此时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色呢?
那是必然的吧,家庭和睦,儿女健康,她定然是幸福的吧。
改变方向,他握住她的手,温暖似活。
她的母亲,是倾华;他的母亲,是烟十三。
同样是让人唾弃的妓女,同样是英年早逝,香消玉损。
倾华护她至死,烟十三却死在他的手上。
她是善良的,她是伟大的母亲,为什么?为什么让她受如此苦难?他应该是个罪恶的人!
“滴嗒。”
一颗圆润的泪珠滴落在他干燥的手背上,温热的感触让他晃了神。
“柳儿,如果你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一定不要骗她,喜欢她就告诉她。”
心里沉重的绞痛,以及她所有的表情,这代表什么,他豁然开朗。
他,是喜欢她的,是喜欢烟十三同样的喜欢。
他擦掉眼泪,低头,唇瓣相贴,苦涩却流连。
“荣倾语,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要丢下我。”
喜悦往往似乎会延续,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发现自己真实的心思的隔天,她便醒了。
当红萍告诉他时,他足足呆愣了有好长一段时间,随后,像脱了缰绳的骏马,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她,此刻正半坐靠在床上,双眼凝视窗外,细长的睫毛不规律地眨动着,嘴角上扬,似在微笑。
她,真的醒了!
“荣倾语,你终于醒了。”
他等了片刻,她没有转头,难道,这都是他的幻觉?
他焦急了,他再次提高嗓音,大声喊出,“荣倾语,你转过头来!”
这次,他没有等很长时间,她转过头来了,她看到他了。
她在笑,笑得如此媚人。
他在惊,内心波涛汹涌,她真的活着呢!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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