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将近黑了,浓重的暮色笼罩着四周耸立的高楼和峡谷一般的街道,高空中那些沉闷压抑的线条正在被渐渐的抹去,夜色里那些庞大的建筑物仿佛怪异的巨兽般黑影憧憧,它们坚硬密集的轮廓布满了天空。
街上的行人比白天少了许多,大街两边的灯光零零落落,孤单寂寥,繁华的街市和璀璨的灯光早已不在,从高楼的窗户里也只有零星昏暗的灯光射出。
卢仲翔在街上大步的不疾不徐的行走,他必须表现出像一个蓝盔人的样子,虽然像他这样单独一个蓝盔人在街上行走的情景不多,但没有人会对蓝盔人产生疑问,他现在要祈祷的是不要碰到蓝盔人,即使出现了,但愿他们不会对他单独一人感到好奇。刘一凡眼光警惕戒备的扫视前方左右,以便在有蓝盔人出现的时候,自己能快速的躲藏起来。
他现在要立刻找个藏身之地,然后处理自己身上的蓝盔人装备,这时他想到应该把自己身上的蓝盔人衣服换掉,换一身平民的衣服,这样混在人群里,不会引起蓝盔人的注意。可他到哪里去搞这样一套平常的衣服呢?他身无分文。
他想到,或许他可以凭着蓝盔人的模样走进店铺强行索取一套。
这个主意不错,他走进一家店铺,人们纷纷的对他投以惊恐、好奇的眼光,他走到衣架前随意拿了几件衣裤,然后目不斜视的走出商店,没有人上前来质询他。
他隐没进楼间的狭窄小道,在黑暗里换了衣裤,看着手中蓝盔人的衣物,他犹疑,他想扔掉的,这么一大堆东西带在身上太不安全,可他又强烈的感觉到这套衣物装备不能放弃,这身衣服不是一般的衣服,在这套衣服上齐聚着多种超强的功能,穿上这身衣服不仅是身份的问题,还有能力,超强的能力,虽然他现在对这身衣服的具体作用还不甚了解,但他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朦朦胧胧,有一天他会用上这套衣服。
卢仲翔决定拿着这套衣服,不能没有它。他摘下头盔、护目镜,在街边的垃圾桶里找了一个大袋子把全部东西塞进去。
好了,他现在要想办法把自己藏匿起来,让蓝盔人找不到他,他要度过成为一半是人一半非人后的这第一个夜晚。
下一步,他该往何处去?
卢仲翔走在夜幕降临的大街上,他去哪儿呢?自己的家是绝对不能回去的,蓝盔人一定是已经把它翻了个底朝天,弄不好已经有新的人搬进去了,他那些少得可怜的财物也不能指望了,怎么办?难道他就这样在大街上乱逛,露宿街头?还有明天,还有将来无数的日子?
他看到路边的大楼墙角,阴暗的楼间小道,以及一间间关了门的商铺门洞里,在那些地方,坐着躺着好多衣衫褴褛、露宿街头的人,卢仲翔看向他们,他能在暗黑里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身影、脸型,卢仲翔又发现一个自己从前没有的能力,他能在黑暗里看清周围的景象,这又是下午的手术赋予他的能力。
发现自己有这样奇特的能力,卢仲翔的心里并没有多少高兴,涌上他心头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恐慌和悲哀,他想,或许他以后就会像这些蜷曲在暗夜里的人一样,以大街小巷为家,每天晚上露宿街头。
此时,他真想有个人在他身旁,一个朋友,这样他就可以和他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说说话,讨论一下他眼下的困境,即使没有办法,聊几句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宽慰。
他想到了朋友胡甲,卢仲翔的朋友不多,父母死前,他上过几年学,不是正规的学校,是某种自发组成的识字班,有点让小孩聚在一起有人看管不要在外面惹事的那种私人学校,老师的水平倒是蛮高的,因为找不到工作,所以看护孩子,顺便教教他们。
古斯林德人来了以后,学校都关闭了,几年后,寥寥的学校又再开起来,但那种正规的学校已不是卢仲翔这种人能上的了,大多数人都不再需要学校,也没有这种欲望,大家都在生活中学习,这样学一点,那样学一点,在这个混乱、时刻被恐惧和死亡威胁的世界里,很多人接受知识和信息的能力超乎想象的强大,因为他们需要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去,每一点现实的能力,一丝丝的知识、信息都是活下去的可能要素,卢仲翔也不例外。
父母死后,他连那种学校也不去了,依靠亲戚和父母朋友的资助勉强过活,后来就去打工,但他学习的欲望是强烈的,他喜欢看书,渴望学习。古斯林德人对书籍新闻什么的倒是不管不问,这不就是你们地球人自己的事吗,随你们折腾,即使是对古斯林德人的赞美和咒骂他们也是无动于衷,他们太强大了,对他们来说地球人的骂声就像是人类听到小鸟小猫的叫唤,听懂听不懂都是一回事,听懂了他们反而觉得有趣,反正你们最终是灭绝,灭绝前的叫唤仅是生物的正常反应。
后来在打工之余卢仲翔在网络上学了点课程,又为了找点事做不要太孤单也去上了些业余的学习班。
不管是打工还是业余学习,每个地方他待的时间都很短,再加上艰难冷漠的世道,要交上一个亲密的朋友难度很高。如今的地球人要找到朋友的机会是越来越少,虽然现在人们都挤在一起,人与人之间的空间距离非常的近,肢体摩擦碰撞的机会几乎时刻都会发生,但要交上朋友来点心灵的沟通倾诉却变得愈加的困难,没有成为仇敌、没有拳脚相加已经是难得的了。
胡甲是他在工作中交上的朋友,上班时他们言语不多,但下班后他们是各自互相倾谈的对象,他们在人满为患的酒馆里喝酒聊天,他们经常在各自家中狭小空间里诉说苦闷和绝望,他们交流梦想和各种异想天开的希望。
在大街上、在酒馆里,他们共同对付寻衅挑事的人,在公司里他们比较低调,在众人面前他们的关系似乎与别人的没有多大差别,但一旦有事,有过几次,挑衅、欺侮,他们总是表现得有意无意的站在一起,共同面对、抵抗。
他们是朋友,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