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直把王越惊出一身冷汗,几乎不用多想,是黄巾军发现了他的踪迹。
这得拜那崔云广所赐,他派出去的两位士兵把王越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回去就像崔云广禀告,崔云广一听,顿时火起,恶狠狠的叫骂道:“好个胆大包天的贼人,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倒是闯了进来。”一边分出一半人手继续盯梢,一边孤零零的朝着表哥崔建的暖房跑去。
崔建得知了整个情况后,不假思索就带着重兵顺着三进院落找来,将军私宅,房间就有三十多间,一时间也无法锁定贼人混迹在哪间房,于是乎士兵们开始一一排查起来,不久的功夫,院落内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现在王越在屋子里听到外面紧蹙的脚步声,就来自于一队禁卫军。
不好,暴露了!王越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忽然间就感到外面的火把全部集中在这间房子前,火把分为两排,足有五十多盏,一盏盏相去也就十来公分,在这个深秋,这些火把排列如此紧密,宛若一个人间的火盆。可没有人会感觉到温热,外面的人一个个都充满了精气神,一幅幅冷冰冰的面孔,一个个杀气腾腾。
王越如坠冰窟,面色一颤,这个时候想要从窗户溜走已经来不急了。
门外面传来崔建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小子,本官侯你多时了!”刹那间房门从外而开,火把将王越照耀的睁不开眼,一股热浪夹杂着陈旧的秋风,卷了进来,空气中荡漾着浓浓的煞气……
巨鹿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连绵的山势起伏,湍急的河流荡漾。一轮红日悬挂在山殿,将地面上飘扬的黄色旗帜照耀的金灿灿的。
巨鹿是黄巾军的中心城镇,也是太平道的教会总坛,坛口的黄巾教众多达十万之数,更有二十万精锐士兵把守,东西南北中,共分为五路总寨。其中张角的帅营就驻在中心大营之内,张梁驻扎在西面大营,呈现掎角之势,拱卫着教会总口。
营寨之间有甬道相连,每一条甬道都长达三十余里,道路两侧是人造的小土丘,用来传递军情所用,也可以用来屯兵。
从清河直通巨鹿中心营寨的这条甬道上,此时人马飞扬,斥候一路排开,千步一斥,中间还有步兵相随,各个手持长矛剑戟,甚有骑兵扬着马鞭,大声吆喝,好不热闹。
士兵们中间,则是一长串的犯人,大概有一百多人,这些人都被一条绳索窜在一起,随时接受着皮鞭的鞭策跟黄巾兵的殴打。
抓壮丁!这是在任何朝代都屡见不鲜的事情,而实质就在于增强自己的战力,削弱敌方的战力。但是有的时候,抓壮丁也只是为了实施一些见不得光的计划,否则军队是不愿意为这些奴隶提供粮草食物的。
这一次这些壮丁都是从清河那边押送过来的,而且壮丁之中的每一个人都看着苦大深仇,一脸杀气。赵朔跟四个家丁就在此列,他一路饱受长鞭捶打,也饱受冷嘲热讽,到现在也不理解当初邓茂所说的那个‘请你到巨鹿’的情谊!
跟着他的四个家丁,一路上倒也没挨苦头,他们以前在赵府的时候就身为下人,一个个身体强壮,又能干苦力,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黄巾军的押送士兵也自然没有为难他们,反倒是赵朔,走的慢了就挨上一鞭,赵氏家丁也都心照不宣,无人出来为主子挡着,毕竟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此时并不是说四个家丁还跟赵朔有同甘共苦的想法,而是他们压根就跑不出去。因而只能勉强得在面子上做个奴才。
这百人的目的地是一所道观,道观就在巨鹿中央的一座山丘上,只是这座道观供奉的不是三清祖师,而是一位头戴黄帽、长胡子、深皱纹的中年人;题的词也不是无量天尊,而是‘替天行道’。
坛口的一位校尉得知了壮丁已被带来,急忙带着几名张角亲兵前去查验,这位校尉名叫邓华,虽说跟邓茂一个姓,却不是一个府上出来的人。邓华身为张角的亲卫统领,负责张角身边的大小适宜,其中就包括安顿这些从清河带过来的奴隶。
负责押送奴隶的官员看到邓华,急忙摆出一位卑躬屈膝的样子,跳下马来,点头哈腰绕了上去,拱手就道:“邓将军久等了,这些壮丁一百零八人,无一不少都给天师带来了。”
邓华对这些清河的官吏没有好脸,只是若无其事的点头嗯了一下,随即招呼亲卫道:“去把那老秃驴请出来。”
亲卫机械般的走入营寨,片刻后带出来一位满面疮痍的老和尚,和尚五短身材,打着一副蓝色的坎肩,一身破旧的袈裟随意裹着,脚下的木屐靴许久都不曾清洗,走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南无阿弥陀佛!”和尚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也没有理会邓华,径直走到百十名壮丁前面,四下里打量起来。
“嗯!”和尚的眼神颇具邪性,似是对这些壮丁颇为满意,转身懒散的随意一指,模模糊糊的在众多壮丁面前画了个圈,做了一个大概的范围,高声道:“邓将军,就他们吧。”
和尚说完,邓华就朝着亲卫招了招手,大营中来了十余名亲兵,就上前在壮丁中扒拉起来。不一会,就挑选出三十六人,赵朔跟四个家丁均在此列。
“带上他们,去道观。”和尚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赵朔正愣在原地,突然耳边就传来亲兵的训斥,不过他们的态度还算仁慈,也并没有再度拳打脚踢。
进入这座邪乎的道观,一股子美味佳肴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道观里充满酒肉气息,任凭谁想都觉得有些奇妙。这些被挑中的壮丁,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只听老和尚一说:“这些都是为你们准备的。”的时候,众人就一哄而上,毫无章法也全不在乎礼仪的吃了起来。
赵朔身边的人都哄抢上去,唯独赵朔一动不动,僵持在道观门口。他虽为囚犯,可对这样的待遇还是感到匪夷所思的,以前在狱中任过职,赵朔自然知道断头饭。不管是哪家军队,抓来的囚犯,出于人类道义,就算是处斩也都要让每一个做个饱死鬼的。
“吃、都吃。别饿着。”亲卫一声声催促着,将赵朔一脚踹了进去,后者直接摔在地上,扑了个五体投地,也只好踉踉跄跄的凑到了饭桌旁。
“既然是死路一条,也不能饿着肚子做饿死鬼。”身边的一位大汉,一手握着羊腿放在大嘴上啃的津津有味,一手端着大碗的酒,吃喝的豪放不羁,他瞥了一眼赵朔,说道。
也罢!赵朔咽下了口水,抓起一块羊腿也使劲撕咬起来。等酒过三巡,众人才悻悻的坐在地上,有的摸着肚子打嗝,有的唉声叹气。赵朔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袈裟褴褛的老和尚、充满邪乎劲的道观、鸡鸭牛羊肉、上等的美酒……怎么搭配都显得格格不入,要知道佛门跟道家可都是忌讳杀生的,况且佛道自古就不能和平相处,道家信奉的祖师爷是三清道祖,而佛教原本就不属于中土,是从印度、吐蕃等地传进来的,只是常年下来,信奉者居多,就形成了中原的一大派系。
久而久之,佛道两家,就势不两立。在民生信仰这方面,谁都想做一把手,当然不会融洽相处了。
“这里还真是邪乎!”赵朔自言自语,外面已有一对亲兵走了进来,领头的是邓华,他心满意足的看了看酒足饭饱的众人,然后坏笑着点点头,径直走到道观中的那尊黄巾老头雕塑下方,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雕塑旋转,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有劳大师了!”邓华双手合十,谦逊的敬了一个佛礼,而后神色一冷,命令士兵将三十六名壮丁都轰了进去。
黑窟窿东,众人纷纷不寒而栗。不多时,地道中亮起了火把,照的通明。
这是一座地下宫殿,一点也不为过。两侧是用大理石铺就而成,地面红砖头镶嵌,中间有一条汉白玉的石阶,通向一座法台。
法台高越一丈,五个方向都有一个口子,人要上去,就从这里攀爬。台面上有一支旗杆,上方悬挂着一面红色的旗帜,在地宫中略显诡异。
旗杆下方放着一尊大鼎,里面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刺鼻气味。
许是壮丁们进来传出了很大的动静,地道中左侧的石门一开,走出一群没有戒疤的光头和尚,年长的只有三巡,年小的跟赵朔差不了几岁。
和尚们手中端着瓷碗,碗中一枚银针斜耷拉在碗口,看着不禁让人茫然。
“这是要干嘛?”人群中纷纷小声议论。
老和尚清了清嗓子,颇有些江湖匪气的抱拳说道:“今天请大家来,是天师的意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家吃饱喝足了,也该为天师效劳了。”说罢,指了指和尚们手中的碗、针,语气一冷:“要伺候天师,每个人都要进行防疫体检,老衲希望大家都能配合,否则的话,哼……”老和尚肥脸一横,露出一丝悍匪般的残暴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