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小子别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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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猜心之诗

窗台上几盆花长得很好,尤其是一盆杜鹃开得正火红,家里虽然也有保姆,但伏笛易总会亲自给它们浇水。伏初钰支颌看着父亲浇水,厨房里妈妈在熬汤,这种宁静安详的日子突然有一天降临在自己的身上,竟然有要流泪的冲动。

当然他没有哭,安静的坐在那里,整个人透出来的气息几乎透明起来,感觉就像灵魂慢慢出窍,跟这个世界慢慢有了距离,心魂渐渐飘远,这个场景里的自己是个别人。

父亲收起水壶擦干手,走过来笑着说:“比我还像个老头子。”

“嗯。”伏初钰笑得很温顺像只猫,“你整天都在天上飞来飞去,突然停下来这么久不会有事?”

伏笛易显然没想到儿子会问这些,认真的看着这个心思总也猜不透的孩子,眼中轻易的便透出严肃,坐到他对面,“你很关心我的事业。”像是思考了一下,“初凌从小在我身边……你吃了很多苦,爸爸会好好补偿你的。”

伏初钰温柔的目光忽然一凛,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芒即逝。伏笛易的眼光与他交汇在一处,心里不由一惊,这个孩子究竟在想什么,他每次都以为猜透却都差那么一点,那一点却是天差地别,让他有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失败感。如此年纪被伤害的体弱多病力不从心,他心里的伤痕只有更深吧。

伏笛易不由得觉得这个孩子很阴冷,他心里能没有仇恨吗?

“你不适合接手业务,你身体也不好,不过我会给你足够多的财产。”伏笛易知道对这样的孩子撒谎也是徒劳,伏初钰只是一直看着他,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伏笛易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如丝柔软的头发长过肩,那一缕雪白垂过下颌,他一直坚持不肯剪短。伏初钰任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扶着沙发一边站起来走去自己的房间,半路回头说了句让伏笛易莫名半天的话,“古代的帝王真不该生那么多儿子。”然后也不管妈妈在后面喊他准备喝汤,进了房间,将门反锁起来。

真是荒唐好笑,我不过是问出一句关心的话,你却讲那么多不相干的事情……房间里的布置比以前更加奢华,看在伏初钰眼里却是更加刺目的灼伤,这一路走来,真假虚实是非恩怨,以为都结束了……一个清醒聪明的人,竟然比不上神经错乱发疯施暴的疯子吗?父亲,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值?

我就这么不值得得到你的肯定?向来擅长很多东西拥有被同学羡慕到嫉恨的才华,伏初钰不会相信自己没有实力,只是一句身体不好吗?不好是你们逼出来的……背靠着门,手指在手心攥紧,呼吸之间都能感觉脏腑里的酸痛,像长年累月埋进心里的痛苦突然被翻掘出来,散开了,在身体各处重新扎根,开出痛苦的花,片片零落成刀刃割刺。

不一会儿,冷汗渗透了衣背。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他,必然要被吓一跳,整个人苍白的越发透明,就连唇色都是淡淡,宛如一只幽魂无处可依。

有人敲门,他没有理睬,径直走进浴室打开淋雨,温热的水迎头冲了下来,水流声淹没了敲门声,如果哭,让水从脸上一起滑过,就不会有悲伤的痕迹。

“有个这么有钱的老爸,还来上什么课呀?有钱人家的少爷还如此认真学习,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怎么混哟。”秋枫跷着二郎腿背靠着竹椅,一边呼吸着绿意公园里的新鲜空气,一边喝着有汽的饮料,斜睨一旁抱着书本啃书的伏初钰,心里气得牙痒痒。

“我很久没上课,不补习跟不上。”低头翻着书,偶尔动笔在一旁写写画画,“如果认真读书,就不会陪你到这里来了。”

一听饮料喝完,秋枫瞪眼:“陪我?明明是我陪……嘿嘿,是我要你陪的。”

伏初钰忽然抬头看着他,眼光像能穿透整片树林,秋枫顿时有种消化不良的感觉,难怪他那个有钱的老爸央求他多陪陪这个家伙,敢情怕他修炼葵花宝典一类邪门歪术走火入魔啊,好犀利的目光!

“喂,东方不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秋枫转开脸,掏出另一瓶饮料,呲的一声拉开,仰头狂灌一口,“哇,笑傲江湖,快哉人生!”

“干嘛这么叫我?”伏初钰的声音委屈极了。

“咳……”秋枫陡然被吓得俯身咳嗽起来,咳得脸上直发红才停下来,擎着脖子怒道,“谁让你什么成绩都优异得一塌糊涂,这种人我们都叫他东方不败!喂喂……不过说真的,你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么,既然如此我就不奉陪啦。”

伏初钰挑眉:“有佳人相约?”

“那是。”秋枫摆足了得意的谱,昂首挺胸走进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已经是盛夏的天气。

下课后,伏初钰回到学校的宿舍,打开空调,洗完澡穿上月白的睡衣,然后点燃一只烟,他不吸烟,但想弹琴,古时弹琴之前有沐浴焚香的习惯。

烟缕卷着圈袅袅娜娜,一只烟经历火烧,碎落成灰……凤凰****可以涅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呢?手指在弦上滑出一串幽幽清冷的长音……答案显然是,没有。

当初有个人笑他随意就拿出琴来弹,是对音乐赤裸裸的亵渎,结果那个人陪他一起到学校超市买香,学校超市当然没有这种神奇的东西,在售货员错愕的眼神下,他们买走了蚊香,但是那盘蚊香不知道是因为生产的时候毒药的成分没有调理好,还是超市坑爹进的假货,点了不到一个小时差点将他二人熏晕,此货拿到古代绝对是行走江湖必备良品——迷香。

于是,才有了现在点香烟弹琴的创意。

恍然回头,身边却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在医院和家里养伤的时候还没有觉得如此空寂,才半年的相处,却像毒瘾难以戒掉。

旻天,赶走你是对的是对的是对的……你告诉我,你教教我,你最会告诉我要放弃什么,要学会什么,可是,你已经不在我身边。

弦惊泪弹——

心里也跟着一惊,看着泪珠一半挂在弦上,一半落在琴上,就让过去烟消云散吧,他拧熄了烟,开始找事情做,先把房间里的东西打乱,在重新整理,一一摆放回去……

就让过去烟消云散吧……

但这盛夏的季节,伏初钰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将宿舍重新整理了一遍,固然有空调也浑身被汗湿透,但他仍在继续,洗好拖把开始拖地,拖到书桌那里的时候,突然一阵晕眩,手掌及时撑住桌面没有摔倒,但碰翻了一堆书,书本砸下来,他彻底没有力气跟着书一起跌倒在地。

双手插进额头发迹紧紧揪住头发……神智有些模糊不清的时候,“……你身体也不好,不过我会给你足够多的财产”这样的话,像是从灵魂深处冒了出来。

他低低的笑起来,过了一会晕眩感过去,徒然的坐在地上看着一地凌乱的书,书中有一本封面淡雅的小册子突兀入目,是什么东西?在印象里没有买过。他伸手拿起来,书名赫然是“泠梦”,是旻天送的!还记得是在街上救过一个小孩,后来下了场雷雨,狂风暴雨的小亭子里,是他第一次被她接近。

他的手忽然有些颤抖,不知道她对自己用过多少心,那些付出和执着被一遍遍的漠视。按照目录,迅速找到这一页,“泠梦”这首诗的每一个字慢慢蹦进眼里:

长夜如水

即使没有落花和酒醉灯谜

渐流渐逝

直到鸟语轻敲窗扉

他和梦

都还未入睡

阳光的锋刃割断风和花蕊

清气一同描绘凌乱字迹

自言片语

淅淅沥沥渐绿池塘和墙壁

他和心

交织在雨幕

以热血和窒息

在紫藤萝凋谢的错乱时节

来祭奠所剩无几的静寂

……

伏初钰细细将诗读了三遍才肯作罢,她用的字眼是“他”,她说他很难走进梦里,为此她长夜难眠;她说光明于他来说是锋利的刀,在割断美好;她说他习惯在雨幕里让热血流淌,让呼吸屏住……你都猜对了,你是怎么猜到的?而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我竟然一点都猜不出来。

属于我们的春意,已经随着热血流逝……一只手紧紧捏住诗册,伏初钰的另一只手却捂住心口,伤早就愈合了却还在疼,很疼,疼进心底疼进骨髓,撕裂着七魂六魄……旻天,我用余生等你,你还会来找我吗?

就像过去的十年里,你执迷不悔的追寻,但我没有那么好,我很坏很不值得……呵呵……难过爸爸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一阵冷汗冒了出来,与已经冷却的汗水一起发冷发寒。

突然,手机清脆的铃声响起来,他接电话,是陌生的号码,但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脸上露出讶然的表情。

“哥哥……”他习惯了这么喊,“你在哪里?”伏初凌明明在市中心的房子里有人照看。

“那些废柴,我一拳撂倒一个。”伏初凌在电话那边诡异的笑着,但思维清醒得很,“知道你在学校,我们的恩怨来个了断吧。”

“你再发疯,爸爸会彻底失望的。”

“他失望绝望关我什么事?我亲妈是你害死的,亲妈的老公和孩子也是你害死的,这么多条人命你难道不要还给我?”

“……”伏初钰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顿时堵塞起来,然后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伏初凌开着车就停在伏初钰的宿舍楼下,伏初钰出了楼梯口,透过玻璃窗口看着车里的人,车里的人压低声音笑道:“害怕吗?不敢坐疯子的车?”

“我们都疯了。”他冷冷的说,坐到副驾的位置,如果出车祸这个位置的人向来伤得最重,伏初凌嘴角勾出一丝怪异的笑,猛然发动汽车。

可能是伏初凌的车技真的很好,一路上虽然开的很快,但没有出任何状况,他开着车子载着伏初钰一路驶向市郊,然而那个明知道想要找他茬的人却能坐在车里安然的闭目养神。

所以,到了市郊体育馆,伏初凌陡然刹车,又陡然将副驾座上像是已经睡着的伏初钰一把拉出了车门,伏初钰是当真没有料到,很狼狈的被甩出一个圈,险些摔倒在地,刚睁开的眼睛里有一丝茫然,更多的是空洞,他是真的累了,在休息。

“不要这样看着我,搞得很像圣父似的,我不是好人,你更不是!”伏初凌最讨厌的就是他无辜清净的眼神,而且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警示自己他这个样子绝对是装出来的,背着那么多条人命的魔鬼,不可能有这样清澈的眼神的!绝对不可能!

“说的对,你若是欧阳克,我顶多是杨康。”伏初钰清冷的笑起来,看看并没有几个人的体育馆,“到这里来做什么?”

伏初凌自后备箱摸出两幅网球拍,扬手道:“网球,比赛。”

伏初钰不禁莞尔,这气氛怎么搞得像小学生打架?然后他叹了口气,看着信心满满的伏初凌,“我输了。”

“你TM少装,当我不知道你网球——”

“我输了!”

伏初凌眼光陡然凌厉如刀,怒火烧进眼眸,“啪”的一声将球拍随手扔到地上,上前一步,一手拎住他衣领一拳打了过去,拳头落在胸口,跌在围栏上的伏初钰知道他已然留情了,因为肋骨只是剧痛却没有断,但他的身体还是经受不住一阵晕眩冲向头脑……

仇恨,不是一个人认为它消失了就当真消失了,凌,你我之间,必然有一个非要消失吗?他俯身趴在围栏上,好半晌才渐渐能看清东西听见声响,干笑一声:“我已经生不如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好久,身后都是寂静无声。

伏初钰心里不禁起疑,回头一看,方才伏初凌所在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人,车后和车里也没有,只有两副要用来比赛的球拍还躺在夏日余温尚未退却的石板地上。一个大活人凭空蒸发?还是他神经失常发疯的跑开了?就在这时,伏初钰意外的看到远处树行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两个强壮的身影塞进一辆黑色的车里。

伏初钰来不及思考,钻进车里一路跟了上去,只见那辆黑色的车子就似一条活泼的鱼在街道上窜来窜去,很快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甩出很远,伏初钰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拨电话过去。

“小子,你再跟着可就不客气了!”电话那边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只这一句话便挂断,然后伏初钰怎么拨伏初凌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他无力的停车在街角,伏氏集团树大招风,绑架其继承人可勒索的报偿可想而知。

“爸爸。”

趴在方向盘上很久,伏初钰终于动了动身体,拨通家里的电话。

“初钰,最近课程补习的怎么样?”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是强作高兴,他一向很敏感,尤其对声音敏感,所以乐感天生的好得不像话。

“爸爸,凌被绑架了。”他只是陈述。

电话那边像忽然变成了空气,好久才听到一声气息,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刚刚在一起。”但他并没有说伏初凌打了他一拳让他晕了很久才没有看清楚对方是些什么人,然后他的声音慢慢空明起来,像春风里最后飘落的一丝雪,“爸爸,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和凌你只能选择一个,你选谁?”

“……”电话里是长长的沉默。

“曾经失去的才是最难以割舍的,我明白了。”伏初钰挂断电话,那个疯女人爱你爱得如此疯狂如此执迷不悔,最后疯狂的死在你面前,而你始终没有能为她做什么,所有的溺爱只好寄托在她的孩子那里,已经失去了她,是不愿意再失去她和你的孩子吧,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

早就该相信遗传的强大功力才对,换了是我,如果不能给旻天幸福和快乐,如果还永远的失去她,肯定会不惜一切保留她留给我的一点点东西,哪怕只有回忆,也是好的,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或者是拥有的时候儿不给给予。

所以不愿意失去,只能放她飞,如果她不愿走,就赶她走!

伏初凌在昏迷中醒来,发觉除了后颈酸痛之外,手脚都被皮带紧紧绑着,耳畔是走来走去的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张脸陡然在面前放大,吓得他往后缩,一声“呵”却卡在喉咙里没有出来,因为对方手中有枪,喊出来可能立刻没命。

“很知趣,不错不错。”那张脸缩小之后,一只大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暗暗扫过一眼,这里隐约是一处破旧的古楼,所有看守他的人都有一副彪悍的体魄,而他伏初凌再怎么强壮与他们想必都显得纤弱。

“听说他进过精神病院,竟然这么乖?”另一个人走过来,都是陌生的面孔。

“人都是怕死的。”那人抱胸看着他,顺便伸脚踢了一下。

伏初凌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躁动起来,而他靠着的墙面恰好有一条罅隙,透着微微晨光,楼外门口的景象正好一览无余。

清晨的树林里,拂开浓郁的枝叶对着布满枪口的古楼走来的,整个人苍白如一片薄冰上的染霜的秋叶,唇色淡淡但两颊潮红,本来像个布偶,如此这般更像个病态的瓷娃娃,是一夜未睡的伏初钰,他泰然自若的走到古楼门口。

这里其实是个岛,城郊一里处湖泊上名叫绘丽的半岛。

古楼破旧,湖水茫茫。

伏初钰递出去两卷东西,从伏初凌这个角度看去,似乎是报纸,然后他听到外面的人争吵起来,混乱一片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大约又过了一会儿,伏初钰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就静静站在那里,看对面的人继续争吵。

伏初凌心里暗骂一声,不知道这个家伙找到这里来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他们,其实是一伙的?不然怎么会没有被他们手里的枪干掉,还悠然的一起吵架?如此想来,伏初凌心里顿时被什么堵住,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栽倒了,可是他不甘心,他叱咤商海的宏图大志还没来得及得偿,他精心策划的人生蓝图还没来得及饯行……这一生,还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做了准备!如果不去完成使命,做这么多准备都失去了意义,他一想到这一生都是毫无意义的,便狂躁不安,然后像生物链一样想起,他曾经所爱的、曾经坚持很久的准则都幻灭了,都幻灭了……狂躁便如噬髓的虫子爬进骨头里,疯狂便如江海巨涛,要吞灭而来。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发疯,眼前多了一个人,伏初钰。

“喂,小子,你可以走了。”有个人踹了伏初凌一脚,解开他脚腕的皮带。

伏初凌诧异的看着所有人,最后定定看着伏初钰,头发略长的他立在破旧的古建筑里,长身如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如游丝飘然而出,他没有被绑,手里却拿着一柄小刀对着自己的脖子。

于是他胸膛里的狂躁顿时发作出来,他震怒道:“伏初钰,我巴不得你去死,你怎么就知道我会领你的情!”

“难道不会吗?”伏初钰一句反问,伏初凌顿时安静下来,他看着安静下来的凌,眼中忽然多了一层水雾,“如果她回来……唉,还是算了吧……”

伏初凌退后一步,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样的话反而停下了:“你是魔鬼,这样好的女子,你竟然用欺骗轰走她,哈哈……我从来没见过一直只会开心的笑的旻天,居然为了你这样的混账哭得那样伤心,伤心得那样失魂落魄,我嫉恨你能得到这样的爱,而我,而我明明先你一步认识她的啊!”

伏初钰眼中的水雾终于还是凝成了露珠,滑落下来,随即转身不再看他。我们认识的时候,都还是不省事的孩子呢,但我居然忘记了大部分的时光,回忆起来的只有零碎的片段。

领头男子捧着两份报纸,笑眯眯的看着新猎物,伏初钰给他的的确是两份报纸,是他连夜回去翻出来的两份Z市日报,一份首版讲校园暴力事件爆出伏氏集团私生子,一份首版讲伏氏集团私生子精神失常施暴。伏初钰拿它们来做证明,当然他能够成功,是因为所有人都会认为一个精神失常的野孩子是怎么也比不过聪明镇静的嫡子,很显然,在这场交易里,用伏初钰做人质才更易成功。

伏初钰来做交换的理由是,他欠了伏初凌三条人命,毁了他两分爱,一个是旻天,一个是舒雅然,于是坏事做尽的他终于良心发现不能如此对不起自己的兄弟,不然人不报应天也报应。

领头男子看着这个更加纤弱无力的男生,居然有三分欣赏之意,他也是做了一辈子坏人,但回头是岸这种事情这一生都不会做的来的。

“你们有吃的东西吗?”双手被绑起来,靠墙坐着的伏初钰声音轻飘,他从昨天中午就没有吃东西,当然也包括医生开的药和营养片,一夜未睡劳累奔波,根本是在挑战生命的极限。有人丢了只纸包给他,打开来是半包切片面包,他捏起来一片,面包柔软的质感在指尖,但根本吃不下,怔愣的看着,身上越来越沉重,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你小子,居然敢浪费老子的吃食,不想活了!”模糊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钳住脖子,力道很重,但伏初钰还是合上眼皮,没有醒来的意思,这时,领头男子终于觉察出不妙,将报纸扔在地上,踩着过去,“啪啪”两巴掌对着地上的人扇了下来,一瓶矿泉水自头顶心往下浇去。

伏初钰模糊的意识不得不被唤醒,睡眼朦胧的看着一脸愤怒的领头男子。

“你TM是来给老子送死的吗?”像是想起什么,男子翻开伏初钰双手手腕,并没有看到什么,然后撑起他下颌,也没有在颈上看到什么,最后,双手一用力,衬衫上的扣子全部飞了出去,男子撕开伏初钰的衣襟,他正心口薄细的伤口和腹上像卧着一条蚕的伤口,就像生在那个男子的身上,让他面色大变。

这个时候,他周身的人才知道他在翻看的是伤痕。

“你小子,有种,居然耍了老子!”那领头的男子面色越发狰狞,抓起他湿漉漉的头发按在墙上,一声恶寒的怪笑声,掏出刀子用刀侧在他脸上拍了拍,“这么好看的脸蛋,不知要迷倒多少女人,”然后刀势一转,以刀尖在他胸口慢慢的,慢慢的划出轻浅的血痕。

伏初钰痛得双手陡然握紧,却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眼神不愠不火。

“以如此刀法往你脸上划个百来十道,你说怎么样?”

“求死的人,还怕这些?”伏初钰嘴角勾出一抹清冷的笑意,魅惑得清丽,像瓷白的肌肤上血色红痕般乱人心魄。

那人手中的刀遽然一滞,正想扬刀往他脸上划去,外面响起一阵警车鸣笛的声音,他大喝一声发号施令,顺手提起伏初钰往后撤退,发狠道:“你小子,今日没有我的活路,你也得见阎王!”

双方一阵喊话之后,并没有伏初钰预期要来的枪林弹雨。

绑架他的那些人在绘丽岛上茂密的树林里钻来钻去,活像被猫追的耗子,但是他也被拉扯着钻来钻去,最后可能觉得拉扯着他这样一个毫无力气的人实在耗费体力和时间,直接被人扛到肩上,他突然觉得,这样要是有一枚炸弹从天而降,第一个被打到的人必然是他。

如此想来,越发觉得好笑也就笑了出来。

此时,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已经退到绘丽岛的边缘。扛着他的人将他扔在地上,愤恨的看着他。

领头男子却似笑非笑的握着他的脖子:“你笑什么?你的父母兄弟都拿你的性命不当回事,是被气傻了吧,要哭就哭吧。”

顿时,伏初钰的脸色更加苍白,两颊的潮红因此看起来更深了一些,额头有细密的冷汗慢慢渗出来,眉宇间痛楚的神色越来越明显,被绑在一起的双手抵在胸腹之间,颈后一松,他陡然跪到地上,双膝砰的一声齐齐磕在山石上。

“报纸上写的如果没错的话,你还有个女朋友吧,都这个时候,她竟然都不担心你,哎哎,就这么死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啊,真是可惜,可惜。”

“老大,我们怎么办?”

“给我闭嘴……”

然后他们起来了内讧,在渺渺的湖水之上,大势基本按照伏初钰的计划进行,但显然他低估了这个领头的男人,这个人随口的一句话,让他突然觉得生与死都是极其绝望的事情,就这么死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就像一柄寒冷的刀刺进心窝,想要剜出快忘记怎样正常跳动的心。

远处再次响起扩音喇叭的喊话声音,但是意外的是警察刻意做出温和的声音忽然被打断,然后是女人带着哭的颤抖的声音,“初钰,是妈妈,你听到吗?初钰,我的孩子,你快告诉他们要多少钱都给,千万别伤害你——”

声音顿时被打断。

“妈妈——”伏初钰情不禁的望去,但是因为距离太遥远,他只能看到一些点在远处移动,任他喊再大的声音对方也是听不到的,徒然的跪在地上,就像跪在绞刑架上等死的罪人,而他身边的人就是执行者,“妈妈,我知道了。”只剩下虚弱的喃喃自语。

“砰”一声枪响。

形势急转几下,双方陡然陷入对峙状态,但实际上是这窝强人陷入被围剿的局面,伏初钰顿时成了老大的挡箭牌。几声枪响之后,因为有人质的原因,警方之后暂时停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交换吗?”苍白着一张脸的伏初钰,就连脸上的潮红也慢慢退去,偏头对后面的人笑起来,“你又知道我为什么现在还能笑出来吗?”

男子已经狂躁不安,哪还有功夫理睬他。

“我能感觉到,你心跳的很快,而且手在发抖。”他继续说,虽然被抢眼抵住脑袋。

“不要在说了,不然我打死你!”

“你不会,因为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他继续笑,笑得魅惑却无力,手腕在牛仔裤的口袋处按了按,里面是一本诗册,是爱他的人猜他的心的诗,于是他勉强也算心满意足。

“我——兄弟们,给我开枪拼——”

那个人的话未说玩,“扑”的一声摔得四肢朝天,他不知道他手中的人质是舞池高手,比硬劲自然没有什么优势,但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敏度已远远超出常人,所有,伏初钰先以言语惑乱他的心神,再趁其不备勾搭其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身后退,然后,一翻身,跳进岛下苍茫的湖水里。

众人先是一阵怔愣,然后不由分说爬了起来,先后朝水里一阵射击,只听得子弹打得水花乱响……后来的事情,据说是这样的,那个老大死于狙击手,其余人受伤程度不等,全部被抓获。

当众人赶到湖边,只见水里一件雪白衬衫随着湖水中的水草悠悠飘荡,上面还有几点血迹,在水中慢慢晕开。伏初凌第一个跳进去之后没多久,一无所获的被警察强制上岸,警务人员沿着绘丽岛一边一直打捞到深夜。

据说一直没有捞到人。

又据说,紫藤萝花飘碎的时节里,Z市公墓多了一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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