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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隐语:亚文化群的语言代码——Samovar等人论隐语的功能与特点

L.A.Samovar,R.E.Porter和 N.C.Jain是近年来活跃在跨文化传通学前沿的美国著名学者。他们三人合著的Understanding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Wadsworth PublishingCo,1981)一书堪称跨文化传通学研究方面的一部力作、一件精品。笔者玩味再三,获益匪浅,确有爱不释手之感。兹将他们对隐语(argot)功能与特点的论述介绍如下(参照陈南、龚光明二人的译本叙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以飨读者。

1.隐语是亚文化群的语言代码

Samovar等人认为,在研究那些与主流文化相去甚远的亚文化时,我们经常发现其语言具有附加的意义。例如,在我们认为主要是由异常行为构成的亚文化中,该文化的语言类型很有可能发展成为一种隐语。这类“异常行为”具有各种各样的形式。例如,囚犯是由于违犯法律而成为异常人,他们就具有某种隐语。流浪者和乞丐,按多数标准来说,虽不是罪犯,但他们跟主流文化格格不入,因而也具备某种隐语。所以,Samovar等人从文化学角度出发,把隐语界定为亚文化群的语言代码,是限于特定亚文化及其群体内所使用的语言,其成员是在主导文化之外的。试看下面的一段对话:

Mike:What’s Happen in′mellow?

Bill:Hey man,last night after Ken split from hiscrib,some dude ripped off his box and all of his bad jams.

Mike:Anyone see the cat?

Bill:Yeah,the gray broad downstairs said he had aDeuce and a Quarter.Hope they bust him,man.

Mike:Right on,brother.

Bill:If Ken meets him he says he’ll trumpin′notrappin′.

Mike:I can dig it.

Bill:You got it.… Hey!Cribbin′at Skeet′s Wild gigat his brick last night till the head breakers came.

Mike:Oh yeah.Any stallions?

Bill:No stallions.Met a fine pearl.Tacked downsome honky jive and iced me.

Mike:What’s goin′down′with Skeet?

Bill:He’s goin′s oreo.A reak Doctor Thomas.

Mike:Hear his lady’s a mighty fine hammer.

Bill:You heard jive.She’s bugger bear.

译文:

迈克:什么事儿,哥们?

比尔:哎,伙计,昨晚凯恩出去那会儿,有人把他的录音机和宝贝磁带都偷走了。

迈克:有人瞧见那小子了吗?

比尔:有的。楼下的老太婆说,那人手头有些鬼玩艺儿。要能逮住那家伙就好了。

迈克:可不是,老兄。

比尔:如果凯恩遇上那小子,他说他准揍他,决不跟他磨嘴皮。

迈克:我想象得出来。

比尔:你也明白……哎,我们在斯基特家聚会来着。昨晚在他屋里猛玩,直到警察来了才散伙。

迈克:是吗,有漂亮的婆娘吗?

比尔:没漂亮婆娘。遇上个挺秀气的小妮。凑上去聊了一会儿她就不理我了。

迈克:斯基特怎么样?

比尔:他在土洋土洋地学白人那一套。真是要做汤姆森大夫了。

迈克:听说他的婆娘可是个大美人儿。

比尔:听谁胡诌的。那女人丑得像只熊。

两位黑人好朋友的这段对话之所以费解,是因为其间充满了离奇古怪的隐语。毋庸置疑,对不懂这种代码的人来说,这些奇怪陌生话在许多方面无异于一种外国语言。

2.隐语的功能

同主流文化的语言一样,隐语作为亚文化群体的语言代码,也是其成员传情达意的工具。亚文化的许多重要而实际的需求,因其特殊的语言代码的使用而得到满足。所以,在Samovar等人看来,隐语的第一个功能是“帮助反主流文化提供一种自卫的手段”。因为许多亚文化是在某种敌意的客观环境中发挥作用的,其成员就通过使用隐语来进行传通,有意不把本意直接说出,而用曲折隐晦的词语来暗示,使局外人难以懂得或难以知晓这些代码的内涵意义。欧洲的犹太人在种族歧视严酷的岁月里使用依第绪语(Yiddish:一种为犹太人使用的国际语言),就是应用隐语作为自卫手段的一个明显的例子。不过,还可以发现一些更为微妙的现实存在的例子。妓女,因为操着非法的皮肉生涯,也必须使用隐晦的语言来掩饰。结果,不仅性行为本身要掩蔽,而且,谈及这些行为时也必须通过隐蔽的方式以免于被逮捕。隐语是为此目的而使用的。Samovar还举出妓女和拉皮条之间的一番典型的会话为例:“我有一块牛排,你感兴趣否?我要龙虾,可得不到。”翻译出来——牛排(steak)是指愿付50美元的嫖客,付70美元的嫖客通常叫做烤牛肉(roast beef),龙虾(lobster)是付款150美元的,而付出300美元的就称为香槟(champagne)。再如用“出租汽车”“修道院”“美容所”“健身房”等词来表示“妓院”,也是用以自卫的隐语和代码术语。

Samovar等人指出,隐语的第二个主要功能,是通过共同习得的语言代码来维护亚文化群体内的一致性和密切关系,它能起一定的保密作用。认同和自豪感常与这样的认识联系在一起,即你是发展了自己的秘密语言的群体的一分子。这使得那些懂得代码的人们之间形成一种联结。知道 AC—DC(在性关系中担任双重角色的)、bill(男性角色同性恋者)、blackwidow(从其他同性恋者那里夺走恋爱配偶者)、chicken(年轻的男性同性恋者)等隐语的同性恋者,对于这种特定群体中独备的隐语是严守秘密的。乞丐和游民被摒绝于主流文化之外,但他们能够感觉到群体内的一致性,因为他们学得了yap是新来者,tool是扒手,paper是火车票,oiled是喝醉了酒,lace是用拳猛击。

隐语的第三个功能,是帮助建立真正的适于生存的作为社会实体的群体。例如,60年代在美国,当某些人开始以吸毒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时,这些人聚集在特定的地域之内,很快就发展了逐渐知名的“圣弗兰西斯科吸毒语言”。当这些个人逐步变成一个不仅仅是聚在一起吸毒的群体时,就发展出了一套相当复杂的术语来——这些术语有助于他们从一个集群发展转化成一个亚群体。对此,Samovar等人还举出几例他们使用的术语:Bernice表示古柯碱、hay表示大麻、heat表示警察、pipe表示大叶脉、roach表示大麻烟蒂、octagon表示古板的人、lighting表示吸毒时过了瘾达到高潮状态、head表示吸毒成瘾的人。

3.隐语的特征

Samovar等人在给亚文化群体语言代码作最后结论时,阐述了隐语的两大特征:第一,构成隐语的词汇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变化一般是十分迅速的,以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许多隐语和片语就已过时而不再使用了。就构成某文化群体隐语词汇的短命的本质来说,维持群体内的秘密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换言之,隐语的易变性是为了保持隐语的秘密性。如果主导文化已学得了这种代码,抑或这种代码经筛选进入了中产阶级的语汇中去了(如黑人的隐语有很多就是这样),于是新词就必然要发明出来。新词在很多情况下是故意发明了用来搅浑主导文化的。黑人用bad(坏的)来代替那最好的东西,blade(刀片)来代替Cadillac牌汽车,用stallion(未阉割的雄马)来代替身材颀长的美丽女子,就是典型的例子。由于主导文化的成员倾向于将亚文化群的隐语理解为主要文化的语言,并且将其纳入这种语言,因而隐语经历着一个持续而迅速的更新、变迁的过程。Samovar等人甚至说,他们所举的许多例子,等读者读完他们那本书时,恐怕已经过时了。

隐语的第二个特征,是隐语中的若干词组和表达方法是在一定地域内流通的,也就是说,隐语往往带有地区色彩。在某国某一地区的同性恋者,可能不知道居住在另一地区的相同群体所使用的全部语汇。居住在洛杉矶的黑人所使用的许多词语,不仅不为居住在底特律城的黑人所熟悉,而且也不为居住在圣地亚哥(仅仅100英里之遥)的黑人所熟悉。

4.隐语是亚群体文化的一面镜子

隐语作为与主导文化处于抵触状态之中的亚文化群体所使用的语言代码,为我们提供了洞察亚文化及亚群体的视角,是了解有关亚文化或亚文化群体的关键所在,因为“隐语远非仅仅是语言的特定形式,它们反映了一种生活方式……它们是研究有关心态、对人们和社会的评价、思维方式、社会组织和技术能力的关键所在”。试看Samovar等人所举的一些例子,就可使我们弄清这一点。

妓女对待主流文化的态度在隐语trick一词的使用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在这种亚文化隐语中,嫖客被称为trick,性行为的买卖也叫trick,这个词的隐含的意义是:妓女在取笑社会,她要取得报酬,而干这种事原该是不要报酬的。换句话说,嫖客简直是在干傻事——他被欺骗了(being tricked)。

颇能说明亚文化群体对主导文化的观念和态度的隐语词汇还有bubblegum。摇摆舞音乐的亚文化用这个词来描写那伙学颓废派一套的青少年,并以此来表示其俯就和赞赏的态度。囚犯运用hit来说明假释的要求被驳回,从而表示出他们的态度来。

长期失业的城市贫民的隐语中也有一些极好的例子,下面这些为数不多的例子也足以说明语言与经验是如何协同发挥作用的。lump maker(警察)和jobman(社会工作者)这些词组告诉我们,社会中这两部分是如何接触和发生关系的。在这个亚群体中,表示婴孩有一个词儿是pea pusher。这不是一个十分亲昵的词儿,但对我们了解城市中长期失业的贫民的观念却是有帮助的。如果某人的确囊空如洗,那么在一个经济负担已经过重的家庭中再添上一个人口又有什么可喜的呢。

律师是为各种亚文化及亚文化群体加以标明的又一个群体。这些标签,如大多数隐语的词汇一样,使我们了解到律师与不同亚文化群之间交往的一些情况。巡回游艺团的艺人们把律师叫做patches(膏药);妓女则称律师为oilers(润滑油壶)。

对于牢狱中的犯人来说,同性恋的行为是不时发生的,因此,他们的隐语中就反映出狱中生活的这一特定侧面。Jackers是有主动进攻性的同性恋者,jail-house punk是在囚禁期间变成同性恋的人。

Samovar等人还认为,通过对隐语的考察,我们能够比较深刻地了解亚文化社群对社会的一般观念。例如,身无长物的贫民们所做的工作,一般都以体力劳动为主,他们就把一切工作都称为sweat job(流汗的工作)。一旦有幸搞到一部汽车,就使他们能够驱车去寻得较好的工作,因此,他们把汽车叫做bread & butter(涂黄油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