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花楼是个好地方
撑灯时分，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城中心大道，由城东往城西急奔儿去。
马车内，气氛安静而诡异，三生小嘴紧闭却嘴角上翘，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快乐兴奋的光芒，小手不自觉地拽着杜凡宇的衣角，仿佛担心他会随时落跑一样。
杜凡宇也沉默不语，一双大海般浩瀚的黑眸只是紧紧地盯着三生因兴奋而略显微红的小脸。
他知道她现在是要带他去“办正事”，为了让他乖乖配合，一整个下午她可是笑不离口，性情大变，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就像每次要他看别的姑娘时的献媚表情十足。而且信心百倍的表示这次的姑娘他一定会满意，不管他在怎么说除了她他谁也不会娶都没用，这个小女人对自己认定的事似乎很难更改，对自己的思想十分的笃定。
他本是决定再也不理会她所谓的“正事”，这种荒唐的事从她到来的第二天一直玩到现在，如果说刚开始时抱着好玩的心态，那么到现在他已经腻的不能再腻了，直接回绝她却换来她的软磨硬泡。
回想起下午零乱的书房，他很怀疑要是他真的不和她出来的话，她会不会一气之下真的把他的书房连同所有账册给烧了？
他不担心书房会不会烧，账册会不会毁，他只在乎她会不会一气之下甩手离开。所以他不敢惹她生气，在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把她留在身边之前。
很快，马车在一个灯红酒绿丝竹喧嚣的气派大门坊边停了下来。
三生迫不及待地拉着杜凡宇走下马车，过于兴奋的她没发现从掀开车帘开始，杜凡宇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怎么样，气派吧？”三生洋洋得意地指着面前的大门，虽然不同于杜家的威严宏伟，却也有着它独特的华丽，不是说人间的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吗？这里的门户和杜府的应该能对上了吧？粉红墙柱，周边以百花装饰，万紫千红，灯火辉煌，美不胜收。
“这就是你说的有很多条件优秀姑娘的地方？也是你这两天逗留的地方？”杜凡宇捏紧拳头，克制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难怪，难怪这两天来他让人翻遍了洛阳城的角落都没找到她的下落，因为没有人能想到一个良家女子会来这种地方。
“是啊。我告诉你哦，这里的姑娘真的都很好哦，她们不但长的漂亮，而且个个才艺双全，每个到这里来的人都很喜欢她们呢！我相信这里一定有能让你顺眼的姑娘的。唉呀，不说这么多了，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没发觉杜凡宇的脸色不对，三生拉着他就要往里面走。
“该死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一声咆哮，杜凡宇拽着三生的手把她拉进他的怀里。
“知道啊，这里不就是百花楼咯！”揉揉耳朵，他才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耶，居然连这么有名的地方都不知道，也对，要是他早知道这里，说不定早就找到顺眼的姑娘成亲了。
她就说嘛，不要整天呆在书房看帐册，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有什么好看的？难怪他老这么神神叨叨脾气不定的样子，整天把自己闷在书房里，不想憋出问题来都不行。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洛阳城最大最豪华的妓院百花楼，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她……她居然还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我不能来？花嬷嬷和楼里面的姑娘们可是很欢迎我来这里的。”虽然她不像那些进出百花楼的客人个个腰缠万贯，身世显赫，但徐嬷嬷也说欢迎她随时光临。来到凡间，这还是第一个如此欢迎她的地方，里面的美娇娘都很喜欢她，所以她决定要给她们都找到如意姻缘。
杜凡宇哭笑不得，才想起她根本就不是凡人，又怎么会知道凡人的礼数规矩？任何人对于她来说是没有区别的，也许按她的评价标准，烟花女子比大家闺秀更有身价。
“好了好啦，我们快进去吧，花嬷嬷应该已经等急了。喂，你怎么不走啊？”三生拉着杜凡宇的手，可他还是不动稳如山。
“要我进去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三生凝望着杜凡宇，他不会是想要临阵脱逃吧？
“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你以后都不准再踏进这种地方。” 既然她不懂人间的规矩，那就让他来教她好了。他可不希望以后整天跑到青楼找妻子。
“这个……”三生为难，她可是说好了要帮里面的姑娘找到如意姻缘的，怎么能不来这里呢？
“既然你这么为难，就算了。”说着，杜凡宇转身往回走去。
“喂……好啦好啦，不来就不来嘛！”管它呢，先答应再说，反正她又不是那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都不追的“人”。哼，等把他的姻缘找好了，他还管得了她吗？呵呵……
美女如花乱人眼，
丝竹歌声悬梁绕，
欢声笑语不停闲，
美食美酒香满院。
洛阳城第一青楼的美誉可不是浪得的虚名。有人说，百花楼似乎网罗了天下的美女，环肥燕瘦自不用说，而且个个身怀“绝技”，琴棋书画都算是雕虫小技，那回眸的笑颜已足以倾国倾城。然而这只是百花楼吸人的地方之一，百花楼之所以位列洛阳青楼之首，还源于它独特的经营方式——每晚只接待二十位客人。拥有上百名美娇娘的百花楼每晚只接待二十位客人，可想而知这些客人所接受的是何种的服务，当然一掷千金也不在话下了。
“爷？您……”看着杜凡宇，花嬷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爷可从来不会亲自上门的，哪次有事不是让人吩咐就好。他这次亲自前来，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杜凡宇没说话，只是看了眼一进门就把他甩开，忙着找众“花仙”打招呼的三生。
花嬷嬷在这风场所打滚多年，认人识人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从前天石三生踏进这百花楼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此女来历不凡，虽不及楼里的姑娘艳丽照人，却比任何姑娘都灵气逼人，所以一直待若上宾。加之她亲切待人毫无偏见的性格，居然不到两天就和楼里所有的姑娘结成了朋友，连一向高傲的白牡丹都很喜欢她，除了不可思议以外，花嬷嬷也不得不暗自佩服自己眼光独到。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和他关系非浅，这么看来想让她留在百花楼是不可能的罗。可惜就这么失去一个艳名传天下的佳人了！
“怎么样，这里的姑娘不错吧？”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三生回到杜凡宇身边，却没看见期待中的兴奋表情。
杜凡宇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摇摇头，满脸无辜。意思很明显——不喜欢她们不是他的错。
“一个也不满意？”三生伸出一根手指比在杜凡宇的眼前。
杜凡宇点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真的一个都没有？”三生不敢相信，拉着杜凡宇在大厅转了一圈，还细细为他介绍了每个姑娘，可他都是一脸兴趣缺缺的表情，这下三生可不高兴了。
“喂，杜凡宇，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三生一吼，丝竹音乐完全停止，原本热闹的花厅顿时安静异常。
洛阳城内没人不认识杜凡宇，这个只手可以撑住洛阳商界大半边天男人可不是谁都可以对他大呼小叫的，他们都在等待着，等着看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将如何被丢出洛阳城。
“好，算你狠！”愤怒地嘟着嘴，他摆明了是刁难她嘛，她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来这里的男人根本就没有谁不满意的，哪一个不是高高兴兴地来，恋恋不舍地离去。哪像他连正眼都不看人家姑娘一眼的？虽说这些姑娘和天上的仙子们比起来还差上一大截，但比起前些看拉他去找的那些已经好太多了，所以他绝对是故意的。
“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回去吧。”杜凡宇讨好的嘴脸吓到了周遍那群等着看好戏的人，一个个下巴像似脱臼般张大嘴巴。但杜凡宇才没心思去理会周围人的看法，他在乎的是怎么把着迷糊的丫头带回家。
“我不回去，你不在这里找个中意的姑娘我就不离开这百花楼了。”说罢，三生就找了张花桌坐了下来，看那架势似乎真有留下的打算。
哼……他都故意刁难她，她干嘛还要顺他的意？而且她也是为他好耶，居然一点都不领情。
“别闹小脾气了，这里的姑娘都很好，但是都不符合我的条件，你也答应过要找一个让我满意的不是？”杜凡宇走过去拉着三生的手，想要把她拉起来，但这丫头这回好像是真的生气了，甩开他的手把头转到另一边根本就不理他。“好吧，就算今天我把这里的一个姑娘带回家，我同意娶她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三生转头瞪了杜凡宇一眼后，又转回去，气呼呼的就是不理他。
他骗人，他爹娘虽然她只是来的那天见过，但她能看出来他们都很愿意他早点成亲，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爹娘怎么可能反对？
见三生仍然生气不理他，杜凡宇朝站在旁边愣了好久的花嬷嬷使了个眼色。花嬷嬷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察言观色的本领绝对是一流，只是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堆着笑脸走到三生跟前。
“哎呀石姑娘，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百花楼姑娘们的关爱，不过我们这里的姑娘就算再好，也不高攀不上杜府的大少爷。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即使勉强扯在一起也不会美满的。您啊，还是跟杜大少回去吧！”烟花女子就是烟花女子，不管长相才艺如何了得都摆脱不了不洁的身份，平常人家尚且嫌弃何况是高贵如杜凡宇，她们怕是连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可能。
最后，不管三生愿意不愿意，还是被推上了马车。只是闷闷不乐地沉默着表示对杜凡宇的不满。
“三生，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成亲吗？”半晌，杜凡宇开口，打破马车里的沉默，免得有人把自己闷坏。
“人为什么要成亲，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哈哈……”三生不觉大笑起来，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也不想想她是谁，堂堂的姻缘神耶，怎么会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成亲？
“你真的知道？”杜凡宇反手握住她拽着他衣角的如玉石般润滑的小手。
“我当然知道，凡人又不像神仙，寿命只有短短数十年，最长寿的也不过百年，要是不及时养育下一代，人类不就灭绝了？”看着杜凡宇，三生忙着为自己聪明的答案自喜，忘抽回自己手，或者这些天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和他的身体接触。对拥抱，拉手这些动作也没有最初的排斥。
果然，她不懂！杜凡宇失望地放开三生的手。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三生看看杜凡宇，又看看被放开的手。奇怪，为什么看见他失望的样子她会觉得心里不那么舒服呢？
“至少不完全对。成亲除了为了传宗接代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心心相映，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情真意切，还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永不变质的诚挚感情！”
三生迷茫地看着杜凡宇，不明白他的激动，也听不懂他的语言。什么是爱？什么手、老？什么比翼鸟、连理枝？而且天不会慌地也不会老，海更不会枯，石也不会烂。他说得这些她都没听过，也统统不懂。
她只知道，姻缘就是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就是今生是夫妻，来生还是夫妻，就是一男一女住在一起，生儿育女和和睦睦共到白头。她没想过成亲还要有这么多因素在里面，没有人告诉她这些，就连月老爷只是让他好好守着三生石，好好护着石上的名字而已。
“你的意思是凡人成亲都要具备这些才行？”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很困难？
“没错，要成亲必须具备这些条件。”杜凡宇肯定地点头。
他故意说谎，事实上绝大部分人成亲是不讲究什么爱不爱的，千百年来，没有几人能拥有致死不渝的爱情。
马车继续平稳地前进着，而三生却嘟着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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