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妙的预感
凉风习习，月明星稀。
杜家祠堂，明烛高照，人满为患。
杜家四位少主人正围着一张大理石圆桌品茶谈天，加上身后站着的各自的贴身侍儿，以及来来往往端茶送水的丫环小斯，将近二十人，把一向庄严肃穆的祠堂变成了热闹的茶肆。
上好的雨前西湖龙井，以虎跑泉泉水冲泡，色泽碧绿，茶香萦绕。可惜，好茶却未遇品茶人，一杯接一杯地牛饮，还真是对不起茶山采茶人。
“大哥，我看你就不要再挑剔了，随便找个女人娶了算了，反正天下女人也就那个样儿，管她顺眼不顺眼。”杜凡威放下手中的茶杯，茶喝够了，正事也不能忘。
大哥不成亲，老娘就发威，老娘一发威，他们都没好日子过，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好在他们杜家下人眼睛雪亮，早早认定谁才是比较好的主子，没被老娘母老虎的架势给吓倒。
“三哥，请问天下女人都那个样儿是哪个样儿啊？”杜凡茜边说边“随意”地晃晃手中的碧玉宝剑。它好像太久没饮血了，这都是她这个主人的错啊！
“不就是愚昧无知，贪慕虚荣咯！不然孔老夫子怎么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杜凡威噼里啪啦地说落着，仿佛全天下的女人都输过给他银子似的。
“咳咳……”杜凡宇干咳两声，打断了杜凡威的“高谈阔论”。笨蛋，说话也不看看场合，在最讨厌看不起女人的小妹面前说女人的坏话，你还想不想活了？
“当然……当然我们武艺高强聪慧过人天下无双世间仅有的杜四小姐凡茜妹妹除外。呵呵……”杜凡威暗擦一把冷汗，投给大哥一技感激的眼神。
好险！孔老夫子说错了，应该是女人比小人还要“难养”，这一点他们家是最好的例子，上有老母，下有小妹，大老虎加小老虎，通常都是手比嘴快，打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用眨，更别说心里不安了。“三从”、“四德”对于她们来说简直就是奢望。难道真的是女皇当政，全天下的女人都翻身了？不过就算女人想要翻身，也还是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天理不可违的。
“是吗？”杜凡茜的怒火仍没消减，一双丹凤眼不悦地瞪着杜凡威。
臭三哥，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有事没事就数落女人的不是，不就是前段时间有个女人比他更财大气粗，输的银子比他还多嘛！连天下的最高统治者都是女人了，还敢这样看不起女人？多方事实证明，女人不是真的无能，而是在男人的长久压制下收敛了聪明才智的。也怪那个姓孔的老头，提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荒谬理论来麻痹世人。
“当然当然，呵呵……”赔笑，继续赔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技不如人就只能赔笑了。
“大哥，你有何打算？”说话的是杜家二少爷杜凡溟，许是常年呆在冰窖的关系，不管是面容还是声音都给人一种冰冷之感。
“有何打算？我能有何打算，爹娘要我娶我就娶啊！”事不关己地把玩着手中的玉制茶杯。他可是很孝顺的儿子啊，老娘让他见的媒婆他可一个也没漏过。只不过在经他这么一挑之后，相信短时间不再会有媒婆上门了。他可怜的眼睛和耳朵终于可以休息两天了。
“是啊，但前提是要找到顺你眼的。不过大哥，天底下有长得顺你眼的女人吗？”杜凡威提出心中的疑问。这么多年兄弟，他还真没见大哥正眼看过什么女人。大哥他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糟糕，虽然大唐民风开放，但对于断袖之癖还是有诸多禁忌的，不知道开明的老娘能不能再开明一些，接受大哥这个怪癖？不过，就算老娘接受，老爹也不可能接受。嗳，真让人伤脑筋啊！
“或许有，或许没有，这有什么关系？”无所谓地耸耸肩，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婚事着急。
“这关系大了，大哥你要是不娶妻，娘就不让我继续练武了耶！我的秘籍已经被没收了两本了，照这样下去，怕是连手里这把碧玉剑都保不住。大哥，你还是快点儿娶妻算了，我看如景姐姐就很好，既温柔又漂亮武功还好，把她娶回来不当妻子当保票也成，反正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不会介意的。”为了自身利益，杜凡茜也加入了游说行列。反正大哥什么女人都不喜欢，而娘这次看样子是铁了心让他娶妻了，既然找不到他喜欢的，那就找一个喜欢他的不就行了，何必这么挑来挑去的，麻烦！
“我和她是绝对不可能的！”杜凡宇眼神坚定，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夜深了，都回去睡觉吧。”
“可娘那边怎么办啊？”杜凡威和杜凡茜同时追问。
“你们就各自眼睛擦亮点儿咯！”杜凡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皎洁的月光下，修长挺拔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圆点儿。
“什么嘛，大哥老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二哥，你说大哥到底打算怎么办哪？”杜凡茜看着杜凡溟，她始终觉得只有二哥才了解大哥，尽管二哥更多时候呆在冰窟雕冰人，但二哥的眼睛却比他们任何人的都明亮。更或者二哥和大哥都是同一种人，同样的让人难以琢磨！
“他不是说了吗，眼睛擦亮点儿看着办呗！”接着，杜凡溟也离开了，手里抱着那块仿佛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寒冰。
“咦？罢了罢了，看着办就看着办好了。”玩着色子，杜凡威也离开了。与其在这儿磨牙打屁，还不如早点儿回房研究色子，也许明天还能多输点儿呢。嘻，想到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就要从他的手里流出去，那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哎……怎么全走了？”杜凡茜莫名其妙地看着三位兄长的背影，“算了，小菊，我们也回去吧。”边走边舞动着碧玉剑，还好她藏得快，只让娘没收了她两本秘籍，看来明天得找了隐秘点儿的地方练武才行了。
很快，丫环小斯们把东西收拾好也离开了，偌大的祠堂又恢复了它该有的宁静与肃穆，而被这群不肖子孙烦了大半夜的杜家祖宗也终于能清静一下了。不行，他们一定要托梦给这些不肖子孙的爹娘，不要每次罚他们都让他们来祠堂，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的。明明每个都并非凡身，却每个都不把本事用在正经地方，有这种‘非凡’的子孙真不知是他们杜家的荣幸还是不幸？
走出祠堂后，杜凡宇屏退紧跟身后的两名小厮，收起脸上洒脱自如是神情，转身向着那个他这几天都忙得无法前往的地方走去。
石苑，一个石头堆积的园林，不同于江南园林造景的太湖石，这里的石头一点都不奇形怪状，更没有景观石瘦、皱、漏、透特点。这里的石头有大有小，不管是超过五丈高的参天巨石，还是仅能握拳的鹅卵小石都结实饱满、圆润光滑，且在月光下能泛出点点的青光。
杜凡宇双手背于身后，漫步于石头森林之中，微皱的眉头显出他此刻正处于思考状态，直到走到一块约高六丈宽四丈的参天巨石前，他才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光洁如玉的石面，动作轻柔如抚摸情人秀丽的容颜。
只见他脚尖一点，身体两个旋转便踏上了巨石平整光滑的顶端，然后俯身以手为枕躺在石头上。
淡淡的月光倾洒在巨石上，石面泛着柔柔的青光，杜凡宇整个身体被包围在这种柔光之中。
柔光中，杜凡宇的眼神略带着几分思绪，一种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且已伴随着他很多年的思绪。
每当满月倾洒之时，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般走到这石苑来，而只有躺在这块石头上，才能让他烦乱的心变得稍稍平静。
说不出原因，道不出理由，从他记事开始就命人寻找天下名石，直到从昆仑山搬回这块巨石，他才知道其实自己一直要找的不过是月光洒在石头上的这种感觉，这种让他熟悉让他心安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尤其近三个月，这种感觉时不时出现在他心头，令他有几分心神不宁，这种他二十六年人生中唯一不能掌控的东西，也是世人都不知道的致命弱点。
杜凡宇看着空中圆圆的月亮，觉得今日的满月有几分朦胧，仿佛隔着层薄纱似的带上了淡淡的愁绪。刚毅薄唇微微一咧，自嘲的一笑后不禁扪心自问：杜凡宇，你觉得自己是没事对月兴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穷酸文人吗？
摇摇头，他可以承认自己是个奸诈狡猾狡猾的商人，也绝不承认自己是那种没事就自怨自艾的穷酸文人。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呢？既没有任何让他熟悉的却以前没见过的人或物出现，也没什么让他心安的事情发生，且被他那“英明无双”的母亲大人纠缠得没有时间到这石苑小憩，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难道是那些世家小姐、名门闺秀的画像？他记得没有那张让他看过第二眼，所以应该不是。或者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云凤楼”最近的动作在渐渐增多，但他肯定那绝不会是让他心安的事情。
实在想不出来，杜凡宇也决定不再多想，事实上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能力手腕，基本没有什么事实他想要掌控却又掌控不了的。就算后面真的发生什么，他也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本事都已具备， 何况能让他觉得熟悉心安的事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才对，也许他还有点期待它的到来。
闭上眼睛，杜凡宇在夏日习习凉风中安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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