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小村在艳阳下安静如恒,天底下似乎没有任何怪事,能打扰这些朴实农夫的安宁。
借住的晁凌风,已经外出打听消息。
村后的偏僻田野附近,有一座荷叶田田的池塘,塘岸柳树成荫,柔软的枝条在微风中轻拂,一切皆显得和平安详。
青袍人带了一名壮实的大汉。
两个人却带了三具尸体。
大汉拖了两具,一手一具毫不费劲。
“就摆在这里。”青袍人放下镇八方的尸体说。尸体已经发僵,背部被袖箭击中的刨口,已经用剑加宽改变了创口,已经看不出是被袖箭所杀害的痕迹了。
“这里距村已在两里左右。”大汉也放下尸体说:“恐怕无法嫁祸给晁小辈呢。”
“笨虫,放近了反而不合情理。”青袍人说:“听我的安排,错不了,保证晁小辈有九张嘴,也无法分辩,跳在大江里也洗不清嫌疑……”
蓦地,右后方传来一声阴森的冷笑。
“真的吗?”冷笑的人接着说。
两人吃了一惊,火速转身向敌,左右一分。
是那位鬼面人,而且多了一位打扮相同的鬼伴,除了身材稍高之外,外表几乎完全相同。
青袍人脸色大变,本能地拔剑戒备。
大汉也拔出了狭锋单刀,大环眼凶光暴射。
“在下料到你阁下必定回来,事没办妥,你无法向主子交代,所以一定会回来的,果然被在下料中了。而且你带来了同伴,在下的同伴也来了。”鬼面人阴森森的嗓音带有几分鬼气,面具内的双目更是冷电四射。
“你知道在下并不是伯你,只是不想因你而误事,所以走避希望你知难而退,你可不要料错了。”青袍人语气相当强硬。
“在下知道你的星罗剑法厉害。”鬼面人阴阴一笑:“铁羽袖箭和三棱刺更是追命的恶毒玩意。但在下也相信,你这半个星罗门人,绝对难逃出在下的手掌心,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
大汉的大环眼,颇感诧异地狠盯着对面两个鬼面人。
“蒲老兄。”大汉向青袍人说:“这两个人,好像你的同伴;你们怎么啦?”
“同伴?”青袍人蒲老兄冷笑:“不错,兄弟的确有几个戴鬼面具的同伴,你也见过其中一两位,但你再留心看清楚,兄弟那些同伴的鬼面具画有獠牙,这两个家伙……”
“唔!不错,他们的鬼口中没画有獠牙。”
“所以,他们是兄弟的仇家。”
“仇家?好,交给我料理,让兄弟替你分忧。”
“小心他们的剑……”
“笑话!我昊天一刀吴猛,还用得着小心两个见不得人的混球?”大汉傲然地说,横刀向两个鬼面人大踏步走去。
“原来这么一个猪一样的家伙,竞然是江湖上颇有名气,天下三刀之一的昊天一刀吴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呢。”鬼面人似乎颇感意外。
“这家伙一露面,我就知道他是昊天一刀。”第二名鬼面人说:“听口气。咱们的 神秘强劲对手,并没将这家伙网罗在旗下呢!”
昊天一刀狭锋刀向前一引,怪眼彪圆。
“你两个见不得人的狗东西……”吴天一刀的吼叫声像打雷。
第二名鬼面人哼了一声,一闪即至,赤手空拳疾冲而上,毫无顾忌地近身,丝毫没将名震天下的三刀之一放在眼下。
刀光疾闪,风雷乍起。
鬼面人的身形诡异地闪动了两次,竟然从狂野的刀光中切入。
“劈啪!”耳光声暴起。
刀光一顿,吴天一刀狂乱地后退。
鬼面人不可思议的身影如影附形,紧贴在吴天一刀的左肩外侧,正是狭锋刀的威力圈死角部位。
“卟”肘重重撞在昊天一刀的背肋上。
吴天一刀狂叫一声,虎跳出两丈外,泼野地扭身挥刀,马步大乱。
鬼面人随昊天一刀的身形旋转,这一刀当然落空。
“卟卟!”掌狠狠地落在昊天一刀的左右颈根。
“我不信你能挺多少下。”鬼面人一面出掌一面说,这两掌昊天一刀如果没有深厚的护体内功相抗,脖子恐怕早就碎裂分家。
可是,昊天一刀受得了,但信心全失,狂叫两声,猛地一跃三丈,卟通通水声震耳,跳水逃命。
威震江湖的天下三刀之一,竟然被对方赤手空拳打得昏天黑地,刀成了无用之物,再不逃岂不其蠢如猪?
青袍人蒲老兄被鬼面人那不可思议的怪身法,吓得心中发毛,当机立断,左手暗地向在旁虎视既既,严密监视他的另一位鬼面人一扬,身形向后疾退,飞掠而走。
一枝袖箭,三枚三棱刺,快得令人无法看到形影。
可是,鬼面人早就暗中提防,暗器一发,人已移影换形换了方位。
蒲老兄远出五丈外,突然一剑挥出悚然后退。
前面,背手屹立着打跑昊天一刀的鬼面人,拦住去路,似乎早就在他前面等候了。
一剑落空,鬼面人根本不曾出手拦截。
“你是星罗门出类拔萃五个半门人的半个。”鬼面人背着手缓步逼进:“丧门剑客蒲安,很好。阁下想必是内秘站的高身份主事人之一,在下要口供。”
“你……你休想……”丧门剑客厉叫。
“不是想,而是要。两个问题,阁下必须给在下完满的答复。”
“你少做梦。”
“在下经常做梦,人哪能一辈子不做梦?连白痴也会做梦。其一,谁替阁下牵线,投效你这位主子长上的?其二,你的主子长上是何来路,姓甚名谁?”
“废话少说!来吧!一比二,在下打发你们……”
“呸!你配?”
“在下……接剑……”
剑攻出了,左手的暗器也发出了。
剑是毒招乱洒星罗,攻向前面的蒙面人;暗器是三枚三棱刺,偷袭后面另一个堵后路的蒙面人。
剑和暗器全部落空,对手太强了。
“啦!”耳光声暴响。
“嗯……”丧门剑客踉跄侧闪。
正想挥剑自保,右小臂突然一震,被踢中手时,剑突然脱手飞抛。
“劈啪!”又是两耳光。
这两耳光他受不了啦!眼中金星直冒,口中牙断血出,无法抗拒的可怕掌力,似要化肌溶骨,可怕极了。
砰一声大震,他仰面摔倒,眼前已无法见物,绝望地双手乱挥以保护自己。
靴尖吻上了他的肋胁耳门,一连三脚重踢,力道千钧,足以踢破一流内功高手的护身气功,踢得他不知人间何世。
“在下的话,说一不二。”鬼面人阴森森地说:“不招,你一身零碎将会一件件掉散。”
“哎……”他痛得忍不住叫号。
“给你十声数招供,数!”
另一位蒙面人欠身应喏一声,开始叫数。
他浑身一震,如中雷殛。
将人大卸支解,以及十声数逼供,还有说一不二……这些事,是江湖人耳熟能详的骇人规矩,高手名宿闻名色变的典故。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长……长上是谁……”他崩溃了,声嘶力竭叫号。
“六……七……”另一蒙面人继续叫数。
“用……用一千两银子,招引我入伙的人,是……是太清道人……”
“太清道人?哪一个太清?”
“他……他是太……太清……”
“天下间没有一千个太清,最少也有五百,哼!你……”鬼面人冷笑:“说他的绰号,或俗家姓名。”
“我……我只知道他自称太清……其他……老天爷!有人给你一千两银子,请你掩去本来面目做杀手,任凭你掳财劫色,有许多同伴帮助你,听你指挥,你还要求什么?还犯得着去追究长上是什么人?何况如果不接受,就有性命之忧。我……”“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那么,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饶……命……呃……”
同一期间,晁凌风在东湖如愿以偿,找到一些他需要找的人,希望能澄清一些疑团。
当他出现在东湖时,便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不怕有人注意,只怕没有人注重他。
到达通向紫虚观的小径,三个青衣人正好站在路口等候他接近。
“晁兄请了。”那位魁梧威猛的佩剑中年人,首先向他抱拳行礼打招呼:“在下已久候多时。”
“咱们认识吗?”他警觉地回礼,目光扫过左右两个年约四十上下,面目阴沉的人。
“在下程啸天。”
“哦!”他恍然:“青龙帮总舵令主八极灵官程令主,久仰久仰。”
“晁兄,在下奉帮主嘱咐,特来请晁兄移玉陈公套,帮主面致谢意。”
“奇怪!”他感到不是滋味,又是强行请客的:“似乎晁某已成为不少人认为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混混了。在下委实想不出猜不透,贵帮主安的什么心眼,随意派 人招来挥去,贵帮主不知道在下忙得很吗?”
总舵令主的身份地位,可说仅比帮主副帮主稍低些,派总令主相请,可说是天大的面子了。
无如他连遭事故。尤其是不久前太极堂强请之后,难免心有成见,所以说话带有不满和火药味。
“晁兄,帮主碗是诚意的。”八极灵官居然不生气,笑容可掬:“本帮的人,都知道晁兄正在追查沉船杀人的凶手,只希望向晁兄提供一些线索,别无他意。如果晁兄事忙,在下不敢勉强,请到右首的小亭小坐,在下当提供一些线索给晁兄参考。”
他的火气消失了大半,感到自己的态度有点过火。
“在下多少知道贵帮所获的线索,也概略了解这些线索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线索贵帮并没找到。”他摇摇头苦笑:“谣言满天飞,谣言是靠不住的。”
“晁兄……”
“贵帮可曾查出江永隆与李世鸿两位乘客的线索?”
“这……正在查。”八极灵官一怔,两位同伴更是眼神一动:“敝帮正在积极清查每一位乘客的底细,牵涉的地面广,需要时间……”
“在下所查的方向,与贵帮不同,各查各的,贵帮请不必替在下费神。哦!程令主可知道北雷的下落吗?”
“北雷?晁兄找他……”
“请勿追根究底,请见告。”
“在武胜门外的新河洲,与东风西雨住在一起。”八极灵官欣然说;“这家伙好像有病,由东风西雨两个老凶魔保护。晁兄要找他,在下愿为前驱。但不瞒晁兄说,敝帮的人惹不起这些魔头,无法全力相助。”
“只要令主指引在下前往,就感谢不尽了。”
“陈分舵主廖分舵主,你们先回总舵返报。”八极灵官向两位同伴下令:“本令主与晁兄前往新河洲走走。晁兄,咱们走。”
晁凌风注视两位分舵主片刻,他知道廖分舵主这个人,武昌分舵的分舵主分水犀廖勇,在江湖颇有名气。
武昌分舵,指东面的武昌县,而非目下的武昌府城。
总之,青龙帮高手云集,各地的重要负责人分舵主,已经应召赶来应变了。
两位分舵主对他的态度相当谦恭,客气地抱拳告辞,但直待他和八极灵官走后,方离开原处动身返回府城。
新河洲是江边一座小洲,有一条小沟隔开,其实是陆地的一部分,不算是洲,上面住了百十户人家,距府城不过五里左右。
八极灵官非常热心,沿途为他解说三凶魔匿居处的形势。
新河洲是青龙帮的势力范围,当然事无矩细皆在帮众的有效监视下。
他不希望青龙帮介入,因此一过洲上的小桥,便请八极灵官回避,独自进入洲上的唯一小街。
这一带全是些简陋的民宅,正是藏匿隐迹的好地方。
他停在一座稍像样的民宅前,先察看左近的形势,这才上前叩门。
大门拉开,一个短袄已成灰色的中年穷汉当门而立,讶然打量他这位人如临风玉树的公子爷。
“哦!公子爷有事吗?”穷汉惊讶地问。
“在下姓晁。”他笑笑:“贵宅住了三位大叔,都是佩刀挂剑的人,其中一个姓雷的患了病,没错吧?”
“这……”
“在下是他们的朋友。”
“朋友?公子爷……”
“对,朋友。你去通知他们姓晁的来了,他们就会出来啦!在下在外面等他们,劳驾。”
“好的,小的这就……”
活末完。门内有人伸出手,将穷汉往里拖,接着钻出东风和西雨两凶魔。
西雨仍然是道装打扮。两人的气色都不怎么好。
“小狗!你竟然找上门来了。”老凶魔东风似乎胆气壮了许多:“你来了,就休想活着离开。”
西雨却像一头惊恐的丧家犬,想上又不敢上。
“呵呵!那天在客店,由于有妙手空空现身,在下没能好好揍你一顿,至今仍感遗憾。”晃凌风笑容可掬向街心退:“你还有机会挟尾巴滚蛋,因为在下今天要找的人不是你,是北雷。”
东风一声怒叫,疾冲而上。
“不可鲁莽……”吃过苦头的西雨急叫。
自命不凡的成名人物,对自己被人挫辱的事,大都讳莫加深,即使是知交好友,也不愿据实相告,以免面子难看。
西雨也不例外,所以东风并不知道晁凌风的底细。
北雷更是目空一世的人,当然不肯把栽在晁凌风手下的事说出。
叫晚了,东风已冲上发招,真力聚于掌心,一记现龙掌行正面抢攻,猛拍晃凌风的胸口,力道如山,掌出真力发如山洪,可撼山摇岳的掌力破空吐出。
天下四大魔君全力一击,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怎禁受得起这可怕的致命一击?
晁凌风不想暴露真才实学,也不想硬挺对方精纯内功的霸道一击,身形速闪两次,避开正面涌来的无传拳力,从斜方向突然切入近身,掌如开山巨斧,一掌劈在老魔的左肩胛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