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节 (2)
他顺势转身,“噗”一声响,左肘撞在对方的左耳门上,笑道:“有你受的了,老兄。”
那人嗯了一声、手一松仰面便倒。
“不要动手,有话好说。”另一人摇手叫。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如果是难友,彼此该互相照顾才是。这位仁兄不像话,他凭什么敢作威作福?你老兄贵姓?”
“在下姓林,名长青。那一位叫胡启荣、已在此耽了一月以上了。黑狱中几乎每天都有人进出,有些出去便永不会再被送回来。有些回来时成了残废,再出去时已成了尸体。”
“哦!林兄,黑狱的主人到底是何来路?为何要将人囚禁在此?”
“在下只知道他们是掳人的强盗。高兄是怎样落在他们手中的?”
“在官道中行走,被人突然打昏了。”
“高兄如果没有亲友出赎银,恐怕有点不妙哩。”
“林兄你呢?”
“在下是湖广人,闯荡江湖混饭糊口,哪有金银赎身?已修书给朋友设法筹银三百两前来营救,三五天内便会有消息,是死是活便可决定了。”
“在下的行囊中,带有黄金三百两。”
“难怪他们会把人来,这些人都是行家,身上带了五十两银子,决难逃出他们眼下。”
“你们曾想到逃出去么?”
“这里只有一扇仅可容人出入的石门、想出去给比登天。穿山甲也打不成出去的洞。”
“咱们来找找看。”
“高兄,不必枉费工夫了。”林青山绝望地说。
他淡淡一笑,站近石壁说:“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这里绝对不是死囚牢。”
贼人并未搜他的身,这是不可理解的破绽。他怀中藏有一些金银,双手的皮护臂中各藏有三把四寸长的小飞刀。和一些五花石。靴统中有火石火刀.还有一具火裙子。按常情论。任何外行的小贼。也会将这些东西搜光,但对方居然不曾投身,如不是有心、便是太过大意。
他弄亮了火摺子,火光一闪,室中大明,景物入目。胡启荣原来是个身材伟岸的中年人,被击昏躺在地上像条死狗。林长青年约三十上下,五短身材,人倒是相貌清秀,短小精悍气宇不凡。墙角下,分别躺着三名气息奄奄的人,有一个人遍体鳞伤,不住咽气,大概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捱不了多久了。
另两人一是骨瘦如柴,穿一袭破青袍中年人,胸前背后血迹已结了块疤。显然已经受过酷刑,斜靠在墙下。脸色死一般苍白,双目无神、大概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另一人年约半百,豹环眼虬须如故,身材壮得像一头熊,高大魁梧手长脚大。上身精赤,浑身全是鞭刑,结了不少新旧不同的疤,脸色苍白,可知曾经受了不少鞭刑,在黑狱耽了不少时日了。坐在壁角下、用那双凶光仍在的大环眼,死相着火摆子的火焰发呆。
黑狱四壁以巨大的方石所砌成,顶部是合抱大的原木搭盖、约有两丈见方。地下堆了些干草作为寝具,壁角是方便的地方、屎尿中人欲呕。左壁下有一个进气孔,但看不到光亮,孔道必定深而长。前面有一个五寸大已掩上的小窗孔,一座以绞盘控制的四尺高三尺宽的石门,只能滑入石壁开合,不能前后推动。看小窗的形状,可看出石墙的厚度约在三尺上下、定然是以三尺见方的大石所砌成,谁也休想破壁而出。
他熄了火摺子,奔向那位气息奄奄的人,伸手一探脉息,叹道:“完了,他只能支持片刻。”
豹头环眼大汉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说:“都是那位姓胡的狗东西害死他的。******,要不是在下不能动弹,老子不宰了他就不是人养的。”
姓高的走近门旁,猛踏石门叫:“开门,开门。”
不久,小窗开了。透入一丝光亮,有人间:“鬼叫什么?”
“有一个人快死了。”他大叫。
“死了就拉倒。明天拉出来埋掉。”
“现在救还来得及……”
“啪”一声响。小窗孔闭上了。林青山苦笑道:“没有用的,淮会关心黑狱中人的死活?据在下到此半月所知,先后共出去了八个人,没有一个是活的。”
“林兄知道黑狱主人的底细么?”高翔问。
“不知道,好像是黑吃黑也无所不吃的人,而且可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拥有不少可怕的高手。”
“林兄又怎样进来的?”
“在下是半月前,在辽宁遇上了一位仇家,他无奈我何、第二天在下便在客店被他们用鸡呜五鼓返瑰香弄来了。在表面上,他们要勒索在下白银三百两,银到放人。其实在下知道他们是我那位仇家买通他们来对付我的。即使我付出了赎金,同样也活不成。”
“哦!看来咱们必须冲出去了。”
“不可能的,门共有两层,外层是铁栅,每次他们提人,只许一个外出,进了第一道门,石门便自行闭上了。外面的人令提出的人将手伸出栅外,上了铐再开铁栅方将人带出。谁要是敢反抗。他们就用火烧。”
高翔赐了昏迷在地的胡启荣一脚,问:“这家伙怎么回事?”
“不知道,只知他是最早在此的人,你个凶神恶煞,以主人自居,刚来的人,必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强迫新来的人招出所有的底细。”
“在下进来时、因不曾反抗,所以并末受伤、与他在黑暗十拼了三次,他无奈我何。”
虬须大汉咬牙切齿地说:“这狗东西是奸细,是那些狗东西放在此地套取口供的老鼠。他娘的狗王八!老子被他迫出来的话,那些狗东西第二天便全部知道了。”
“那些人曾经将他提出去么?”
“没有。”扎须大汉不假思索地答。
“那……他如何向外面通消息?”
“这……这倒是奇怪,我也不知道。”
高翔冷笑一声,自语道:“那么,这里面必定有秘密通道。”
石门突然滑开,光线透入。
高翔向门疾冲,迎面丢入一个黑影,他不假思索地将人接住,脚下一慢,石门闭上了。
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已经昏厥了。
高翔将此人放下,向林长青叫道:“这人已经昏胀、找些水来。”
“此地没有水。每天只送两次食物,每人一只干饭团.全室的人只有一小葫芦水,只够解渴。”
小窗孔的门开了,有人在叫:“高翔,到窗口来。”
他心中冷笑,果然不错,对方知道他叫高翔,定然是离开南京便被人盯上了。他到了窗口,向外用目光搜视,只看到晴朗的天色一无所见。
“谁叫我高翔?”他沉着地答。
“有两件事问你。”外面的人说。
“你问吧,在下不一定会回答。”
“你会回答的,不然迷香一熏,把你拖出来.割断你的手脚大筋五刑一迫,那怕你不吐实?我劝你还是省些劲。免得皮肉受苦。”
“在下并未打算活着出去。”
“你想死又当别论,没有人会替你掉眼泪。你听清了:其一,咱们要知道你离开南京西上,有何贵干?其二,笑如来在宏济寺落在你手中时,曾说了些什么?”
“你们是笑如来的什么人?”他反问。
“死囚,没有你发问的余地。”
“哈哈!你们不说,也休想从在下的口中间出任何口供来。”
“真的。”
“信不信由你。”
“奸,你现在起,断了你阁下的水米。”
“啪”一声响,窗孔闭上了。
林长青跃脚道:“糟了,断了水米,咱们都活不成。”
“不必怕他们威胁,他们并不需要咱们死。”
“他们不在乎咱们的死活的、水米一断,咱们便得互相残杀了。高兄,你引起的灾祸,遭殃的第一个人便是你。”
他不在意,笑道:“他们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没有用的。”
刚才被丢进来的人,已经苏醒,虚弱地叫:“水!水!给……给我水,我……”
高翔赶忙将人扶起,叫道:“老兄,忍着些,这里没有水。”
那人挺住叫痛,忍了片刻,大叫道:“我招,我……我招,给……给我水……”
高翔心中一阵惨然,向窗口叫:“快拿水来,有人需要水。”没有人回答。他再叫:“有人招供,快取水来。”
“你招不招?”窗外的人问。
“刚才你们送来的人要招。”
“招不招?”
“好,在下告诉你。”
“你说吧。”
“其一,在下要到湖广夷陵州,去找阴阳判官童亮,查问谋杀许二爷的凶手,其二,笑如来被擒时,说出了主使人的底细。”
“说。”
“有条件。”
“你不配提条件。”
“那就免谈。”
“谈不谈悉从尊便。”
“告诉他们吧。”气息奄奄的人叫。
虬须大汉吼了一声,怒叫道:“闭上你的鸟嘴,告诉他们也是死,你还想活?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与其被榨干而死。不如挺起脊梁做英雄,死得也光彩些。”
高翔叹口气,也说:“那位老兄说得对。早一天把他们要知道的事说出。便早一天死。”
“我……我快死了。”
“死的不止你一个人、鬼叫什么?”此须大汉火暴地叫。
一直不说话的骨瘦如柴中年人,用沙嘎的声音说:“即使完全招出,同样会慢慢受折磨而死,老夫就是活榜样。”
“他们要你招什么?”高翔问。
“招三阴指的心诀。”
“咦!你是……你是灵飞散人的弟子?”
“不错。”
“那……你是弹指通神罗大侠罗方了。”
“早些天方从永安镖局总镖头神弹子李彪处知道的。你是在南京失踪的十余中江湖名宿中的一个。”
“在下在此已经两个月了,心诀已经完全招出,但除了等死,别无他途。”
“到底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只要罗某能活着出去,我会查出来的。可惜出不去了,只能在此地等死。”
“你能想出是什么人么?”高翔追问。
“问口供的人皆戴了鬼面头罩.很难看出是些什么人。但在多次的拷问中,罗某发现了一个认识的恶贼。”
“谁?”高翔满怀希冀地问。
“蛇魔冉兴,他的左手食指前一节是被蛇咬掉的。在下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手,所以知道是他。”
“那就有线索了,不能查他们的底细来。”
弹指通神长叹一声,苦笑道:“可惜罗某不能活着出去。”
高翔一把拖过仍未苏醒的胡启荣,“劈劈啪啪”给了对方数记耳光,喝道:“醒一醒,老兄。”
胡启荣被打醒了,含糊地问:“干什么?干什么?你……”
高翔拉脱对方的双肩关节,冷笑道:“阁下先清醒清醒。”
“哎唷!你……”胡启荣狂叫。
“小声些,留些劲。”
“你……你……”
“你如果说出秘密通道,就不会受刑。如果你认为受得了分筋错骨的痛苦,你就试试好了。”
“老天!你……你不是故意找麻烦么?在……在下也是黑狱死囚之一,怎……怎知……”
“啪啪!”高翔给了对方两耳光,厉声道:“你还敢说你是死囚之一?那位虬须老兄……”
“在下金刚李虹。”虬须大汉接口叫,钢牙一锉又道:“他们要我招出入云许玉山的行踪、许大侠是在下的好友。在下宁可死,不吐只字。而这位姓胡的狗东西套出在下的行踪,那些恶贼便从在下的行踪上一步一步查问,用酷刑迫问在在下两月每天所交往的人和到过的地方,在下一个字也没说。”
高翔的手指点在胡启荣的筋缩穴上,冷笑道:“你阁下并未离开囚室,他们的消息从何而来?可知你定然是他们的人,至少也是与他们合作的奸细,必定知道秘密的门户,乘众从睡熟时溜出去通风票报。说不说?不说你死定了。”
“冤枉……”
高翔冷笑一声,指头一捺,力道骤发。
胡启荣浑身开始抽搐,大汗如雨,狂叫道:“我说,我……”
窗孔倏开,有人将一只大包投入,“嘭”一声闷响,窗孔闭上了,迷香怒涌。
“快说!”高翔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