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1)
张家全躲在南关外附近,看到关内的市民慌张情形,同几个出城的人打听,认为情势并不严重,反正他准备今晚好好休息休息,不必急于去找五行堡主讨公道,兵勇的搜查对他并不构成威胁。
南关的大官道直下泽州,出河南的怀庆府,是往来河南、山西的重要大道,车马行旅络绎于途。
已经是申牌初,他藏身在路旁的树林内歇息,可从枝叶空隙间,看清道上往来的行人。
六匹健马驰出南关门,骑士们都是长行打扮,较后有马色、有水囊、有鞘袋。蹄声急骤,从他的歇息处驹过。
他一征,这些家伙怎么走了?
前面两骑士,赦然是海山兄妹。
“奇怪!他们南下做什么?”他盯看逐渐远去的骑影自言自语。
不用多猜,他知道海山兄妹放弃追捕他的意图了。
“也好。”他自语:“只要你们不是汉奸,不找我,那就算了。”
海山兄妹与朱家子孙的仇恨,兴他无关。
每个人对仇恨的负荷和看法都不一样,他是局外人,最好置身事外,只要对他没有威胁,他宁可让一步。
这就是他放过海旁的原因,他并不后悔放过海秀的事。海秀的热情大胆,并不牵涉到他放弃报复的感情因素。
其实,在海旁对他表现热情大胆之前,他已经不冉计较海旁兄妹不择手段对付他的仇恨了。
海山兄妹一走,他更是放心了。
健马驰出十里外,迎面驰来两匹枣馏,骑士虽然穿的是平民骑装,但一位骑士背上的特殊公文袋,卸不属于平民所有。
装上,插了一根鸡毛。
鸡毛报,十万火急的急报。
海山在三十步外使举左手打出手式,这手式只有自己人才能了解其中含义。如果对方不是自己人,就不会有所表示。
两骑士是自己人,所以立即同了手式,坐骑一慢。
双方接近,同时勒住了。
“怎么啦?”海山间。
“续报,请马上过目。”骑士先在马上行礼,取下公文袋奉过。
海山验了封,拔掉鸡毛,取出一封公文再验封,相当细心。
展阅片刻,他眉心紧锁。
“如果人从彭德南下,应该在郑州过河。”他向骑士说:“为何要转走怀庆?”
“属下不知道,是卫辉那边的人传来的急报。那边的人一定办事不力,让老儿冲出封锁一。可能老儿不敢从郑州偷渡,所以转往怀庆来了。”骑士欠身答。
“发现小孩子没有?”
“发现了,由一双浪人夫妇带看跟在后面。”
“他们的身分?”
“属下不知道,属下只负责传讯。”
“好,你到府城歇息,顺便招呼后面的赶上来,必须昼夜兼程。”
“遵命!”
天一黑,人宅便鬼气冲天。
街道、瓦面,皆有人潜伏,监视往来的人。而三个鬼鬼祟祟的人,从后面的破烂废屋堆中钻入,许久方悄然从原路退出。
街道、瓦面的人,立即撤走。
对面有一座民宅,两层,留了一个人躲在楼上,监视大宅的动静。
三更天,张家全出现在衔尾。
他是很小心的,在街前街后走了一圈,看出附近一如往昔,家家闭户,没有陌生人游荡,这才放了心,从右邻的后院跳人大宅,消失在黑暗的宅院里。
对面在楼上监视的人,立即以灯火传讯。
片刻,大批人手赶到,立即形成合围。
张家全很小心,但还不够小心。
在荒野,他比猛兽聪明,因为猛兽没有智慧。
在城镇,比起那些老江湖来,他就逊色多多。
幸好,他有比一般平常人锐利百倍的嗅觉,简直可以媲美猎犬的鼻。
这是他在山区里狩猎,常年累月训练出来的,几乎已经成为本能的一部分,灵敏的程度连他自己也感到惊异。
刚进入经过巧妙布置的密窝,便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味。
他轻嗅了几次,并不介意。这地方荒废已久,什么气味都有,偶或飘来一丝异味,平常得很。
他确实知道不曾有人来过,他所布置的防兽小巧机关丝毫不曾破坏。
摸索看走了几步,脚下突然踏中一件他陌生的物件,俯身一摸,摸到一根六寸长的金属佳筒。
接看,嗅到先前那种怪味,怪味浓了些。
这怪筒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丢进来的工一阵心悸,一阵寒颤通过全身,然后是眼前更黑,晕眩感无情地向他袭来。
一声兽性的怒吼,他向唯一的小窗飞撞,轰隆大震中,他摔倒在外面的荒草萋萋院子里天下间决无人鼻卸倒的迷药。倒,一定早已嗅入了不少,药力自血液侵入经脉,需要一段时间。
他嗅入不少迷香,那种平常人认为无色无味的药物,他却能嗅得出异味来。
天幸发觉得早,得感谢那位太过小心的朋友,把喷香管丢进来,而不是放置在不易发现的地方。
受迷不深,他的野性发作了。
运人带窗摔出院子,一阵晕眩,头重脚轻,手脚一阵软麻。
但他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又一声怒吼,一滚而起,手居然搭上了刀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人影纷纷下跳,铁拳巨擘及体,凶猛的打击力将他打倒,接看靴尖光临躯体。
晕眩中,他捞到一只扣他肩井的手,一声怒吼,奋身,滚。
“啊……”有人惨叫,有骨折声传出。
他爬起,又被击倒。
没有人敢出手抓他,因为先后已经有三个人被他抓住不但手被他折断,有位仁兄几乎被他抓裂撕烂了。
沉重凶猛的打击绵绵不绝,点穴的手指也不时落在背口的穴道上,卸制不了他的穴道,他的身躯时软时硬,不易受到制命的打击。!
“找木棍来敲昏他。”有人大叫。
“打死了你负责?你负得了吗?”反对的人也大叫。
他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揍他,反正四面八方全是人,拳打、掌劈、脚踢……。
他像个疯子,手舞足蹈吼叫,跌倒、滚动、蹦起,又被击倒。
他成了练功的沙袋,能支持得了多久?
眼前已不能见物,精力以可怕的速度消退。每一条肌肉都在崩散,每一条筋皆在抽搐,本能运功护身,作用发挥不了二成威力的两仪相成大买力,正在慢慢消散,药力的威力相反地愈来愈强烈。
“用绳子来套他。”有人大叫。
这位仁兄正在他身右,被他循声凉到,一把抱住双脚一扳一扭一滚,这位仁兄狂叫着与他跌成一团,双足齐折,在他兽性的怒吼中痛昏了。
人影一闪即至,一脚踢向他的耳门。
一声尖厉的怪啸震耳欲聋,然后是风吼雷鸣,砖石木料漫天呼啸而至,有如狂风暴雨。
人影来势如电,啪一声暴响,踢他的人被震出丈外。
他感到脑门一震,被人一把抱起,便失去知觉。
一个在战乱中生长的人,在荒野中猎食成长的人,他的生命力极为坚韧,求生的欲望更为强烈。
他一定知道要怎样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克服外界所加的苦难。他知道,要活,就得靠口己。
坚强的体魄,加上激烈的打斗,血液循环的速度剧烈,迷香的药力也因此而消失得快。
人体本来就有排斥异物的本能,不论是迷药或毒药,每个人的排斥体质都不同,有些人甚至能免疫。
张家全生长在荒野里,他的体质比常人坚韧得多。
不片刻,他使神智渐清。
他又嗅到了些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
檬陇中,他感觉出被人抱在胸前,抱他的人力气不小,竟然能掠走如飞。
后面,人影渐近。
“我知道你是谁,快把人放下。”在后面狂追的人怪叫:“既往不究,不然……”抱他的人可能有点不胜负何,将入抱在臂弯里奔跑,那是难以想像的苦差事,普通人跑,了十步,就会气喘如牛,缓慢走也只能支持百十步。
他被放下了,传出拔剑的震鸣。
他一咬牙,挣扎看、忍受看晕眩感和疼痛感,要爬起来,岂知三两下挣扎,重心突然失去,人向下滚坠。
一声水响,他滚人清凉的河水里。
不远处便是金桥,他曾经把五行堡的爪牙打落桥下,现在他也下了河。
清凉的河水一浸,他完全清醒了,但却又被抢昏啦!
睁开眼,他看到火光。
“这是什么地方?”他呻吟看问。
一堆篝火,两个花子,围坐在火旁烤鸡。
烤的不是花子鸡,好香,两个木枝困成约三脚架搭在火两边,中间木条串看一只鸡,一凹烤一面转动木条,鸡在火上转动,香味四溢。
一旁,还放了一葫芦酒,两只碗。
那位不负责烤鸡的花子,正在火旁察看他的刀,指叩刀身,发出清越的龙吟。
“好刀!”花子脱口称赞:“虽然不是吹毛可断的宝刀,但一刀砍断脑袋一定不拖泥带 水。”
“这里是南关外市何勇,前面就是流入山水河的河口。”负责烤鸡的花子睥睨看他:“你大概是城关里流出来的,死死抱住一根漂木,昏迷了居然不放手,所以我们把你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