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蟠龙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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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

第 六 章 (1)

不久,便到了一条小巷的岔路口,前面是条条空荡荡的横街。

他听到了脚步声,看到了模糊的人影,心中一动,便隐身在一处屋角的暗影下,定神向下观察。

下面有人行走,本来就是一条小街,虽说没有夜市,有人行走并不足怪。

是两个手挽着手行走的一双男女,似乎很亲蜜的相偎相依。

夜间嘛!附近没有门灯,暗沉沉地,男女相偎而行平常得很,大白天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倚偎而行。

可是,两男女脚下甚快,毫无倚偎而行的情人情调。而且男的腰带上还佩有剑。

女的脚下有点不便。正确的说,是被男的架着走的。

男的穿青劲装,身材甚高,走了二三十步,似有所觉,警觉地跨步转身。

这一转身转得十分机巧,恰好把女的拖过挡在身前,挡住了全身要害,任何人如想偷袭,只能把女的击中,自己却可安然无恙。

身后静悄悄,鬼影俱无。

“咦!难道我的听觉不中用了?”男的讶然自语。

女的发出一声呻吟,挣扎着想站稳身躯。

“是不是你的姘头跟来了?”男的凶狠地问。

“你明明知道我一个人躲在李家废园内,何必损人?”女的虚弱地分辩。

“就算你有姘头跟来,在下也不在乎……哎呀?谁……谁偷……偷袭……轻些,有……有话好……好说……”

男的这一叫嚷,手上自然松了。

女的奋力一挣,挣脱男的掌握,踉跄冲前三四步,吃力地转身回望。

男的身形半挫,浑身在发抖,双手死抓住顶门上扣住顶门的一只大手,想解脱却徒劳心力。

那只属于第三者的大手,宛若鹰爪般扣住男的脑袋,由于手指特长,所以扣得牢牢地,指尖如钓紧扣住头皮,如果再用一分劲,男的脑袋很可能像鸡蛋般挤破分裂,而一命呜呼了

擒人的手属于周游的,将俘虏慢慢向下揿,手指的力道恰到好处,他不想扣破对方的脑壳。

“周娇娇。”他温和地说:“这位仁兄是何来骼,为何要掳劫你?”

女的是妙手飞花周娇娇,在中梁山下被吓破胆的女英雌,目下狼狈得站都站不稳身子。

“你……你是……”妙手飞花语不成声。

“回答我的话。”

“我……我也不知道这混帐东西是何来路,反正他要把我带出城,为了何事,他不肯说明,只说日后便知。”

“带你出城?你愿意跟他走吗?”

“跟他走?你开玩笑,你以为我是条笨虫?”

“至少你也不聪明。这样吧,我带他出城问问,你来不来?”

“我……你是谁?”

“你这人真健忘,前天在中梁山,你……”

“哎呀!是……你……”

妙手飞花终于知道他是谁了,扭头便跑。

他一掌将男的拍昏,身形一闪,便追上了妙手飞花,一把揪住衣领一拖。

“哎……求求你饶……饶了我……”妙手飞花惊怖地叫,手脚一软往下挫,完全失去了 反抗的意识和力道。

“站稳了?”他将人往上提:“你死不了,如果想要你的命,那天你就活不成,何用等到现在?”

“你……”

“告诉我,那天你为何看了我的手就尖叫着逃命?”

“你……你手上有……有银……银花……”

“银花?”

“银花追……追魂手,你……你是宇内三魔中的花……花魔华玉。”妙手飞花坐在地上向下伏:“追魂手下,见者断魂。求……求你手下留……留情。”

“哦!原来如此,你见了鬼啦!”他哑然失笑:“如果我真是花魔华玉,你看到了银花追魂手,怎么并未断魂?说呀。”

“这……”

“起来,别忘了,我现在救了你。”

妙手飞花战栗着挺身而起,强抑心头恐怖!凝神向他注视。天色虽黑,但站得很近,尚可分辩面貌。

看清是他,打一冷战又想跑了。

“你敢跑?小心我折了你的粉腿。”他笑骂:“你这丧了胆的软毛虫!”

“你……你真的饶了我?”

“对,我不会伤害你。”

“你……你是不是花魔华……华前辈?”

“花魔横行天下三十年,隐世以二十年以上,你看我像不像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你看吧,你那双勾魂慑魄的媚眼,专在年轻雄壮的男人身上转,难道连老少都分不清了?我有那么老吗?”

“花魔练……练了玄……玄门长春术,这……这是谁……谁的知道的……的事。”

他将昏了的俘虏拖至墙根下,向跟来的妙手飞花说:“不要管花魔华玉的事了,反正我不是花魔,不想吓唬你。

我有两件事要问你,如果你不从实招来,那么,我要捏掉你美丽的小鼻子,没有鼻子的女人,难看死了,你再也休想在江湖卖风流,招蜂引蝶,害人子弟啦!”

“你……你要问……问什么?”

“你和长春道人同行,长春道人呢?”

“离开中梁山,我便到城里躲起来,怎知道他的下落?我发誓……”

“你这种人发誓,鬼也不会相信。有关珍宝可能与死人一同埋葬的消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一个叫杨宏的人,原是护送队的丁夫头儿。”

“他曾目击其事吗?”

“他曾从死人身上解下背箩,十余个背箩堆置在一旁,然后监督丁夫挖坑。那时,两位押运官前来巡视,吩咐他说瘟疫可怕,死人的东西皆不许留下,要与死人一起埋葬,所以,他坚称珍宝已经同死人一起入土了。”

“他监督了夫将所有的背箩丢下坑去了?”

“是的。”

“可是,坑内什么都没有,连死人的刀剑也不在内,可知尸体事先曾加以整理,死人的东西皆已留下了。”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杨宏目下何在?”

“这……”

“你杀了他灭口?”

“这……”

拍拍两声脆响,两耳光把妙手飞花打得仰面捧倒。

“你最好赶快逃离汉中是非场,愈快愈好,凭你这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不实消息,决难保你生命的安全,你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必然也会遭到杀人灭口的报应。”他不耐烦地挥手:“滚!快滚!”

妙手飞花果真失了魂似的,连滚带爬逃命,

目送妙手飞花去远,他将昏了的俘虏扛上肩头,喃喃自语:“全是些道听途说的不确消息,有不少人却因此送掉老命。我得找地方好好问问这位仁兄,看他是何来路*也许可以知道一些我需要知道的消息。”

活人口中得来的消息通常相当可靠,管不管用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冷冷清清的木桥,明珠桥?晚间没有人行走,田野死寂,河边草木繁茂,显得阴森而可怖。

张白衣一身白,站在桥头,真像一个拘魂白无常。

好不容易等到三更初,斗转星移,通向西门的大道仍然不见人踪,也许周游今晚不来了吧!

周游如果不失约,当然会从城里来,远在两百步外,便可看到人影。

正在全神眺望,身后突然传来周游清晰的语音:“张兄,咱们动身吧!”

张白衣迅疾地转身,一身黑的周游站在后面像个幽灵,相距不足一丈。

一五九

“你……你是怎么来的?从桥西面来?”张白衣惊讶地问,而且惊出一身冷汗。

身后是木桥,猫走在上面,也瞒不了一个武林高手的耳朵。

江湖盛传张白衣,名列武林一局手名流,身经百战,声誉盛隆,而今晚,被人从桥上走过,接近至身后丈内而毫无所觉,这一跟斗栽到家了。

“在四面看看。”周游泰然地说:“还好,附近没有人躲藏。”

“你的意思是……”

“我不信任你那两位朋友。”周游坦然地说:“迄今为止,我还想不透他们的袖里乾坤。”

“周兄怀疑他们……”

“我怀疑他们的动机,不瞒你说,我这人疑心很大,从不相信无缘无故把好处奉送的人,也不相信对我特别热心的人。明珠园如果只有几个可疑的女人,尊驾的朋友用不着告诉我,对不对?”

“周兄如果怀疑他们另有图谋,那就不用去了。”

“不,要去的。”周游举步便说:“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条线索,而且我也好奇。”

“周兄,你一定先去过了。”张白衣跟在后面说。

“不,咱们又不是贼,用不着先探道踩盘。”

“你不在意凶险。”

“人活着,处处都有凶险,喝口水可能被呛死,走两步路也可能栽跟斗摔破头,问题是你有没有自保的信心,有没有自知之明。”

“你对夜探明珠园有信心?”

“不错,你呢?”周游答得十分肯定,扭头反问。

“我……”

“张兄,你是身不由己,怪不得你。”周游放慢脚步:“闯荡江湖半生,你该有知人之明,把困难告诉我,我能不能替你解决,一定会给你明确的答覆。”

“谁也无法替在下解决困难。”张白衣苦笑:“不要提这些恼人的事。”

“你那些所谓朋友,与明珠园的人有何渊源?”

“我一点也不清楚。”张白衣正色说:“如果你想逼我,那是枉费工夫。我知道他们吩咐我和你走一趟,其他的事一无所知。”

“我不会逼你?”周游脚下重新加快:“迄今为止,你我仍是朋友,除非你有对我不利的举动,不然我不会平白得罪你。张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张白衣点头同意:“你一直把背部向着我,用意就是引诱我出手。老实说,就凭你敢在中梁山出面的豪气,我张白衣就知道你的武功,决不是我这种武林一流高手所能对付得了的、就算你躺在我脚下,我也不会愚蠢得打主意。”

“呵呵!你明白就好。走吧!快两步。”

张白衣说的确是由衷之言,周游今晚的举动!确是有意诱人出手偷袭,老江湖决不肯让怀有敌意的人紧钉在身后,除非是有意引诱敌人暴露诡谋。

周游一直就走在前面,相距不过一两步,如有意偷袭,手一伸必可成功。

大道岔出一条小径,小径二十余步尽头处,便是黑沉沉,背水面路占地广的明珠园。

站在路口眺望,满园青葱古木?黑沉沉不见房舍,也不见灯光,除了虫声唧唧,听不到任何声息。

也没有犬吠,这是最令人起疑的奇异现象。

乡下的大户人家不养犬,的确是不合情理。

在老江湖眼中,却是合情合理的事,园内必定有特殊人物,不须养犬把守门户。

犬这玩意固然可以看家,可以早早发现偷偷接近的人,但缺点是经常会被狐鼠所引诱而自相惊扰,影响主人的判断。

周游在路口止步,并不打算隐起身形!说:“张兄,咱们分头踩探,以一个更次为限,事后在此地会合。如果发生冲突,一沾即走;在此地碰头。这一进去,一切得靠自己,你有何意见?”

“不互相声援?”

“不可能的,张兄,地方太广,声援不易。”

“那……何不同进同退?”

“抱歉!我不希望分心,万一你在背后给我来上一下,我四海游龙岂不成了一条死龙?你往北还是往南?”

“在下往南。”

“好,祝顺利。”周游举手相别,越野北行。

张白衣摇摇头,喃喃自语:“这小子真令人莫测高深,也许,我真该向他求助。也许,闯荡半生,我的胆子是愈来愈小了。”

园北,是宅院的后方,那是一座供内春游玩的后花园,往昔所栽的奇花异草?已因日久无人管理而荒草荆棘丛生,花草凋零以非昔年风貌。

那座油漆斑剥的凉亭,野草已侵及台阶,厅中的石桌石凳,总算仍然完好。

石桌上,摆了一壶茶,茶盘内有四只小茶杯。远远地,可以看到坐在桌旁石凳上的蒙胧人影。

这人刚来不久,端坐不动像个石人。如果不移动,即使接近至十步内,也不易发现亭内有人,星月无光,天色大黑了。

三五十步外,便是黑沉沉的广厦。

这人移动了。

首先传出移动茶杯的声音,然后是茶水人杯的声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