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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

第 八 章 (1)

洪泽地区最残毒的一股水匪,抢劫客船的消息、轰动扬州淮安两府,消息骇人听闻。

旅客共有十六名被杀,船幸而保全了。

从此,翻江倒海这股最凶残的水匪散了伙。官兵共收拾了一百零八具匪尸。

罗志超那些同伴的尸体,也列为匪尸处理。

从此,江湖朋友知道出了一个活报应彭方。

淮安的某些人士,本来就在寻找彭方。

两相对证,肯定就是这位单人独刀,尽残百余水匪,救了客船的活报应彭方。

其他有关的人,也在积极追查他的动向下落。

一鸣惊人,江湖道上有了他的应有地位。

短短的几天时间。淮安地区出了两个新一代人物,而且都是与魔道人物作对的好汉,绰号却相当吓人。

要命无常的底细,迄今仍然成谜。

活报应彭方,姓名总算透露了。

这两个神秘人物,引起有关人士的高度注意,因而暗潮激荡,风雨欲来。

彭刚不再乘船。提了包裹不再穿体面的衣衫,洒开大步沿大官道向南又向南,循线索向南追踪。

由于追杀罗志超那些跳水逃走的人,他没有机会弄到俘虏问口供,留下的全是受了重伤的爪牙,他没有向重伤爪牙迫口供的兴趣,因此没查出罗志超那些人的底细,事过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这是说,他并没有防范那些人报复的心理准备,也不知底,如何防范?

凶魔们行刺几乎成功,仅伤了李知县。他得到凶魔们乘船南行的消息,这才离家追踪的。

他老爹责成他主动去找众凶魔,不许凶魔们卷土重来行凶。

只有千日做贼,无法千日防贼。

把贼消灭在屋外,免得让贼进屋格斗房舍遭殃。

凶魔们都是汇湖上的风云人物,决不可能就此销声匿迹,追迹似无困难,所以他有把握找到这些凶魔。

找到之后,必须一劳永逸,不留后患,可不能击伤了事啦!在心理上已有除之了结的准备和打算。

在意识中,他与众凶魔已产生誓不两立的念头。

已经开了杀戒,而且是惨烈无比的残忍搏杀,他像是天生的杀神嗜血者,言行举止皆有显著的改变,变得像是充满凶险性,曾经吃过人类的猛兽。

大官道傍着漕河东岸向北延伸.笔直、宽阔、平坦,路两侧的行道树浓荫蔽天,壮观的情景并不次于漕河、旅客络绎于途,沿途颇不寂寞。

申牌初,他便踏入高邮境。

高邮州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但在途中向旅客打听了不少各地风土人情,脑海中已有些少许轮廊。

官道从北门入城,城外形成市街,虽然没有西门外的市街码头区繁荣,仍具有相当规模。

他在地藏庵大街落店,准备到西门漕河码头区打听消息,在北门外落店,不会引入注意。

来福老店是北门外规模最大的旅舍,但不够高级,旅客品流复杂。

地藏庵附近,也是藏龙卧虎的问题地区,是江湖三教九流混食者的狩猎场,要什么有什么,也是巡捕们最感头疼的治安不良地带。

这是说、在来福老店附近打听消息,有钱就有人供给,有势也可用手段胁迫地头蛇合作。

但他必须到码头区打听、因为凶魔们是乘私有的船只溜之大吉的,除非他们的船不在高邮靠岸,不然一定可以获得一些线索。

他在钞关应卯了好些时日,可说已混成泼字号大爷人物了,对江湖门道虽不算精,但也有门有道可以充场面。

加上他老爹不时将早年闯道,称雄道霸的一些经验见闻灌输,说他已是半个江湖人并非夸张.足以在龙蛇混杂的问题地区充充场面。

地藏庵位于城外的市街。自然而然地形成龙蛇混杂的公众活动场面,尤其是近官道的一段市肆林立,茶坊酒肆旅舍都是龙蛇混迹的地方,夜市一开,比白天热闹三倍,可以媲美两座水码头漕河码头与盐河码头。

落店梳洗停当,他在街上走了一圈,看了各处的活动场所,心知肚明知道该在何处找人讨消息。

城门关闭后,华灯初上,他在一家酒肆晚膳,暗中留了心,跟踪五个泼皮,进入一条小巷。

人算虎,虎亦算人,他毕竟是外地旅客,自以为精明。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比得上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当地混世大爷精明?

他外表所露的气质风标,怎能逃得过地老鼠的耳目?

他如果不跟踪,泼棍们是不会注意他的。

即使注意,也会把他看成外地过境的肥羊财神爷而已。

他一跟踪,便引起泼皮的警觉。

他在宝应处理客船的纠纷,救了被打得半死的辽宁双豪和太平一霸,将船护送到宝应报案,他在船靠岸时便悄悄溜之大吉,避免被留住打官司,因此耽搁了两天。

宝就距高邮仅一百二十里,消息早已传抵高邮。

当然,传来的消息是不实的,人言人殊,夸张失实添油加酱,活报应成了一个力拔山兮的再世霸王,头如巴斗眼似铜铃,不然哪能一口气搏杀潮水般的悍匪?

目前的他,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再世霸王,没有人知道他是老几,决不可能是那个挥刀气吞河岳的活报应。

更不可能有人联想,把他与淮安的要命无常混在一起。

那位击溃阴阳双怪,戏弄百毒天尊、魔手无常的要命无常,是描了鬼脸的人,大概也像传说中的白无常一样,高大狰狞极为可怕。

强龙不压地头蛇,过往的江湖风云人物,最好与地头蛇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平衡局面,以免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一旦影响了地头蛇的权益,很可能在阴沟里翻船,可知地头蛇们,并不是真的害怕强龙。

他在陌生的地方跟踪,犯了当地龙蛇的大忌。

他毕竟缺乏实际的经验,并没发觉警兆。

小街行人不多,不时有几家住宅悬有门灯,但相当幽暗,至少不必提灯笼照路。

五个泼皮一面走,一面大声谈笑,荤话满嘴,谈的都是在赌坊妓宿所发生的得意事。

彭刚在三十余步后亦步亦趋,要跟到这些人的落脚处再作打算。

迎面来了两个醉汉,跌跌撞撞迎面而来。

五个泼皮不理会醉鬼,居然好心地让路。

彭刚的身后不远处,也有三个穿两截贫民装的中年人,一面低声谈笑一面走,像三个下工返家的工匠,挽肩搭背讲悄悄话、似乎所谈的也是有关风月的事,脚下比彭刚稍快些,逐渐拉近距离。

两个醉鬼到了彭刚对面,突然四手一张挡住去路。

“少年……人。”右面那位留了白花胡子的老醉鬼,夹着舌头含糊地向他叫道:“对酒当……当歌,人……人生几……几何……”

“他娘的!你这老醉猫还有几分学问呢!”他笑骂,向街旁回避:“可别摔断了老骨头,好好看路。”

两个老醉鬼跌跌撞撞跟着他移动,仍然挡住他的去路。

后面三位行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加快接近他身后。

“老汉我眼……眼睛没……没老花……”仍然是那位老醉鬼发话:“我……我们已经没……没有酒钱。少年人,敬……敬老尊贤是……是美德,请……请老汉喝……喝两壶,老汉……”

“你还能喝?不醉死你才有鬼。”他笑不出来,老醉猫显然要敲竹杠:“我不想打害死人的官司。”

“你……你一定要请。”

“不请不请。”

“我是当真的,不……不请就……就大叫……你抢劫老……老汉……”

“他娘的!你还会讹诈放泼呢!”

片刻的胡缠,后面三个人到了。

“喂!老酒鬼,不要藉酒装疯,想找死不要死在街上呀!”三个人抢出,争相劝架拉开两个老酒鬼。

老酒鬼当然不愿意,更不愿承认喝醉,少不了拉拉扯扯,鬼叫胡闹,三个人对付两个老醉汉的确有困难,即使醉汉上了年纪。

彭刚不得不出手相助,毕竟事故因他而起,六个人拉拉扯扯挤成一团,费了好些工夫,才将两个醉鬼拉开,扶至街边坐下,一坐下两个老酒鬼就躺下了,随即传出鼾声,酒臭薰鼻。

“这一副德行!”彭刚苦笑。“得通知他们家人,以免……”

“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名中年人说:“天气热,睡街边反而比睡屋子里安逸。”

“这种时节在屋外睡的人多得很呢!”另一中年人畸咕着领先举步。

彭刚也举步,前面的五个泼皮,正转入前面的小巷,他必须赶两步跟上。

他脚下加快,超越先走几步的三个中年人。

超越两步、三步……突然眼前发黑,脚下一虚一软,向前急走两步,几乎摔倒。

感觉中,身后三个中年人争相上前相扶。

他不能拒绝相助的好意,想拒绝也力不从心。一阵晕眩感浪潮似的袭到,他向前再次栽出。

不等他用意识稳下马步,已被两个人擒住双臂制住了,然后脑袋挨了一击,立即失去知觉。

这不叫阴沟里翻船,而是鱼入网鸟入笼的必然结果。

在陌生的地方,先不冷静地察看情势了解环境、便贸然展开行动,不知当地情势,落入网罗理所当然,根本就不知道为何与如何落在何人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苏醒了。

第一个清晰的念头是:他又落在别人手中了。

这次没被五花大梆,他略一移动,便已察觉出被行家制了手脚的穴道,用的是软字诀手法,俗称办软穴。

其实人体没有所谓软穴,如被软手法制住,手脚的活动神经有了障碍,便会用不上劲软绵无力,连站直也力不从心。

显然对方虽是行家,并不知道他也是行家。这种属于轻手法用来制住行家、所收的效果并不大。

一般说来,通常的行家、如果不是肯下十年苦功,修练先天真气的高手,想自解穴道难上加难。

以他的年纪,下手的人决不会认为他可以自解穴道。

心中一动,他压下立即反击的冲动。

上次落在水贼手中,为免反抗时被波及旅客,他也强抑反抗的冲动,任由对方摆布。

当然,他有随时皆可脱困反抗的本钱和能耐。

如果知道会立即致命、怎肯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任人摆布?那是把自己不当人看,白送老命。

艺高人胆大,他也有好奇冒险的劣根性、在发觉危机并没迫于眉睫时,有意静观其变探索真相的念头。

目前的处境并没有立即的生死危险,他要等候机会发现真相。到底是些什么人、如此费心布下陷阱计算他?

那五个泼皮、两个老醉猫、三个中年行人,都是陷阱的关键人物,布置十分巧妙,配合得天衣无缝。把这个毫无所知的笨蛋弄到手,让他大感佩服。

他终于体会到,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日难,这半日难是怎么一回事,出外闯荡是如何的艰辛,如何充满凶险。

离家仅百余里。可以说仅踏出家门口而已,便屡遭凶险,经历生死难关,甚至灾祸接二连三,如果他挺不住,这条命岂不一出门就断送?

这是一间斗室,一床一凳家具简单,一看便知是婢仆所住的房阎,菜油灯发出柔柔的幽光。

房门大开,一个泼皮迎门看守。

房内,一男一女正在盘问囚禁在内的人。

囚禁的人共有四名,他是其中之一。

另三人是一位白发老苍头,一身褴褛。另两位是中年人,身材壮实外表骠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