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罪有应得 (3)
酒狂神色肃穆地说:“我赶到时,穷儒已经胸裂腹破,气息已绝。在他四周,尸横十五具,蒋王祠成了尸场,他死得够英雄。不等我有机会带走他的尸体,五个我以为是死尸的人,突然同下毒手,接着又来了六个人,群起而攻。我开始便被五个可怕的高手击中,但仍能越屋逃生,最后被两枚天雷钻射中腰胁,跌下一条小巷,费了不少精力,方逃出城外抢了一艘小船向汉阳逃。要不是池大嫂及时阻止追兵后果难料。幸而婷丫头弄了船随后赶来,绕至偏僻处登舟,刚驶出江心,追的人已乘船赶到码头,婷丫头悄然将船漂走,躲过了大劫。他们穷搜汉阳,婷丫头却在程姑娘的协助下,回到蒋王祠凶杀现场附近养伤。孩子,再等十天半月,我伤好之后,咱们把九阴教连根拔掉。”
印珮咬牙切齿地说:“十天半月,妖道们早已溜之大吉了。不,珮儿等不及了。”
“你打算……”
“珮儿已策定锄除妖道的妙计,三天之后,我要他们的命。”印珮凶狠地说。
“你不可激忿偾事,听说妖道妖术通玄,爪牙众多,不乏具有奇技异能的妖魔鬼怪,你……”
“师父,珮儿不与他们斗力,这些天来,珮儿已摸清了他们的底,胜算在握,师父只管养伤,报仇的事,由珮儿见机行事。”
小祥也兴高彩烈地说:“真的,老前辈,印珮哥智勇双全,对付那些贼爪牙足以应付裕如。三妖道的伎俩,我们已见识过了,没有什么不得了。火眼狻猊号称无敌,但在印珮哥手下,简直如病鼠见猫,毫无还手之力。”接着,将近来骚扰九阴教的事,得意洋洋地一一道来,眉飞色舞十分兴奋。
印珮也将在池家逗留一月,池老指导练功的事一一禀明。
酒狂恍然道:“难怪你能击败火眼狻猊,果然池家绝学不同凡响,这我就放心了。不过,敌势过强,还是不必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千万不可小看三妖道。”
印珮慎重地说:“九阴教本来早就要撤走的,被珮儿一闹,他们便担搁下来了。这几天内如不下手,他们一走,远离城市闹区进入地势险要的秘窟,以后想找他们那就难了。因此,珮儿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珮哥,能用得着我么?”左婷满怀希翼地问。
“婷婷,你看护师父责任重大,这件事我拜托你,一切有劳你了。”印珮柔声说。
与九阴教周旋的几天中,印珮不知穷儒的凶讯,因此不为己甚,一击即走极少开杀戒。这次在乃师酒狂口中,知道穷儒遭了毒手,引发了他的无边孽火与无穷杀机,仇恨令他疯狂,掀起了可怖的腥风血雨。
大荒毒叟的手下,次日在南湖西面找到了两具爪牙的尸体,令狐楚则失了踪,引起了一阵骚乱。
一天,两天平安无事。
九阴教的爪牙,全力搜查印珮的下落,经过两天的彻底搜寻,毫无音讯,一个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被教主骂得抬不起头来。
但也有些人暗中感到欣慰,至少可以不必冒险了。这些天来,印珮出没如神龙,有不少人吃了亏,有不少人送了命。
在胆小鬼的喧染下,印珮成了个胆大包天,艺业深不可测,不惧妖术且会飞腾变化神奇可怕的怪物,人人心怀鬼胎,又怕又恨,闹了个人心惶惶,一个个心惊胆跳食寝不安,深怕印珮找上头来,要掉他们的命。既然印珮失了踪,岂不大感欣慰?
天风谷三子也大感泄气,既然印珮失了踪,大概已逃离武昌,不易迫寻了,也就不再追究,打算在三两天中,撤离武昌至天风谷秘巢开山立坛,图谋发展。
上面不追,下面自然随着松懈,有人传出印珮已离开武昌的消息,更令爪牙们宽心,戒心一除,九阴教的爪牙们一一从暗中爬出来,开始明目张胆在各处走动了,化暗为明,自暴弱点。
出城东北行,十余里便到了白杨湖畔。湖周十余里,向西北流,从青山矶北面入江,湖口称白杨浦。
湖畔的九鲤山,因山伸出九条山尾伸入湖中,形如鱼尾,所以叫鲤山。沿湖一带,零星散布着一些小渔村。
山不高,九条山尾形成十余处小湖湾,附近全是树林和芦苇。
树林除了一些松柏之外,皆变得光秃秃地。芦苇早已白了头,成了枯黄的败草。间或有一些竹丛,总算带来一些绿意。
小祥留在城中打听消息,监视九阴教的动静。印珮带了一整担工具杂物,在九鲤山一带不眠不休地,整整耽了三天。
他想起了章华台沼泽,引起了他利用九鲤山替九阴教挖掘坟墓的念头。三妖道既然设伏诱杀穷儒,他为何不可以牙还牙大开杀戒?
一切准备停当,晚上回城又带了不少零碎,并带了小祥重返九鲤山,花了一整天工夫,让小祥熟悉埋伏的情势,以及启闭引发各种埋伏的时机与方法。
次日破晓时分,他留下小祥,独自返回府城。
青巾包头,穿青直裰,腰下带了一只大革囊,里面不但有各式暗器,也有食物,以及从双尾蝎处夺来的毒药囊。
胁下挟了一只长包裹,里面藏了一把长剑。他防身保命的青锋录,则暗藏在左手的臂套内。
他必须白天动手,留给对方召集爪牙的充裕时间,这样做固然危险相对地增加了,但他已作了万全准备。
在外衣之内,背心要害与两胁最易受暗袭,他用三块铁片加以保护。
他不怕正面交锋的人,正面胸腹无需要保护,只怕恶贼们偷袭,防不胜防须有周详准备。
宾阳门外不足三里,有一栋城内富豪范大爷的避暑大厦,四周松柏繁茂,花园、果林、假山、荷池、亭台,水榭等等,无不精美华丽。
秋去冬来,避暑大厦只留下几名奴仆照料。
三天前,这里成了雷堡主款待四川梅家贵宾的居所,警卫森严闲人莫入。大厦离开大路约里余,进入大厦的小径是私人道路,哪来的闲人。
路口建了一座木牌坊,匾额上刻的是魏碑擘窠:范园。两侧种的是丈馀高的五爪篱,尖利的刺寸余长倒弯成钩状,密密麻麻连兔子也钻不进去,向两旁延伸,周围五六里,把整栋大厦以及树林花园,全部包住与外界隔离。进牌坊沿松柏成荫的小径向里走,将近一里方到达大厦前左亭右假山的广场。
两名大汉把守在牌坊左右,一挎刀一佩剑穿了黑劲装,威风凛凛十分神气,官道上往来的平民百姓,谁敢往里闯挺着脖子挨刀?
巳牌初,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不怕挨刀的人,直愣愣往里闯,他是印珮。
寒风凛冽,他挟了长包裹袖手缩头向牌坊闯。
两名把守的大汉没看清他的面貌,只看到他缩头沉脸弯腰驼背,口中呵着气,埋头直撞而来,先是一愣,接着无名火起,为首的人劈面拦住大喝道:“站住!混帐东西!找死么,你往哪儿闯?”
他抬起头,依然笼着手,眯着已有七分醉意的大眼,一开口酒气直冲,说:“咦!这里不是范园么?”
“不错,是范园。”
“那就对了,我来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我儿子的妈的老子的儿子住在里面……”
“贼王八!你说些什么?”
“我说要找的人嘛,你怎么耳聋是不是?”
“他娘的!你说了大半天,我没听出你到底要找谁,你他娘的简单些好不好?你这醉鬼的话,我听不懂。”
“简单些?好,我想想看,我儿子的妈的老子的儿子……老天爷,那是我的小舅子嘛!”
大汉这才知道被愚弄了,大怒之下,猛地就是一耳光抽出,怒吼道:“该死的东西……”
他不再客气,抽出手接住来掌,扭身一声长笑,将大汉摔飞丈外,“砰”一声大震,恰好撞在牌坊大柱上,脑袋破了,脑浆向外挤。
快!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反身飞扑另一名大汉。
大汉只感到眼前一花,本能地双掌一伸,想将他推开以便拔刀。
他双手一分,勾住对方的双肘猛地一带,抬膝进攻,膝盖撞在大汉的****要害上。
“嗯……”大汉闷声叫,浑身一软。****碎裂,内腑崩散,眼看活不成了。
他快速地将两个尚未完全断气的人,拖至一旁的荆篱下往里一塞,方大踏步沿花径向里 闯,挺胸直腰昂首阔步,目空一切地向前走。
不久,一座巨大的花台后,突闪出一名大汉,劈面拦住叫:“站住!你怎么进来的?”
他呵呵笑,止步说:“咦!不是外面那两个汉子叫我进来的么?”
“你……你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人嘛!呵呵!我看,你比我还要醉,我看你虽有点像畜牲,但却明白你是个人,而且是活人。”
“混帐……”
他飞步切入,反手就是一掌,“噗”一声反劈在对方的耳门上,大汉扭身便倒,他将人拖住,笑道:“你再也没有帐可以算了,想混帐也混不成啦!”
将人塞入花台的花树中,他再向里走。距广场不足一箭地,左面小亭下冲出两名大汉。
这次,他逃不过对方的眼下了,其中一人赫然是雷少堡主的长随,过去曾经照过面,在十余步外便看清了他的相貌,吓了个魂飞天外,扭头跑,狂叫道:“印珮杀来了,姓印的杀来了,快告警……”
另一位仁兄本来贾勇向前冲,突然打一冷战,好不容易刹住冲势,发狂般叫:“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他咧嘴一笑,摇头道:“你昏了头穷叫什么?我又没杀你,你何必鬼叫救命?难怪你只配放风守哨,真可怜。”
他不加理睬,继续向里走。
芦哨声尖鸣有人发出警号了。他脚下一紧,一跃三丈,以全速冲过广场,猛扑大开着的大厅门,七级石阶他一跃而上,向两个抢来的把门人叫:“挡我者死!”
“噗”一声响,一拳击在右面大汉的胸口上,大汉狂叫一声,跌回厅内去了。
另一大汉眼明手快,拔刀出鞘来一记“力劈华山”,刀沉力猛颇见功力,已可算一流高手了。
印珮身形一晃,从刀侧切入,斜身贴近一掠而过,就在掠过的刹那间,一肘后撞,凶猛地撞在大汉的胁背上,有骨折声传出。
大汉向阶下冲,砰然冲倒狂叫出声。
印珮的身影,已消失在大厅内,各处人影奔窜,全向大厦赶。
宽广的大厅设置得十分华丽,全是精制的雕花家具,墙壁上有名人字画,有摆设的屏风、木瘿假山、盆景……果真是富丽堂皇。
从后堂抢出的第一个人,不是雷家的爪牙,而是客人之一的玉郎君梅中玉。
梅中玉刚撤剑,便看出是他,讶然叫:“好啊!是你!”
叫声中,剑化长虹,以雷霆万钧之威扑近,身剑合一行无与伦比的疯狂冲刺,要报白河一剑之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一剑快速绝伦的急袭,志在必得,由剑上所发的剑气与龙吟似的剑啸,已可看出他这一剑是如何霸道了。
由双方对进的速度算来,印珮像是以全速撞向剑尖,不仅不可能拔剑招架,连闪避的机会也完全丧失了,死路一条,在数者难逃。
“刺穿他!”有人兴奋地大叫。
印珮闪电似的前冲,剑尖及体。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间,他的剑出鞘了,快逾电光石火,以不可思议的奇速拂出,“铮”一声轻架对方锋尖已沾体的长剑,在对方变招之前,他的剑已长驱直入。
玉郎君也够炔,反应超人,百忙中扭身,不妄图以剑制压争取中官,而是死中求生的应变自保反应。
双方接触快速绝伦,恍如电光石火,稍有万一舛错,便将丧失生命。
“嗤”一声轻啸,印珮疾冲而过,冲入后堂门。
玉郎君斜飘丈外,脸色大变,左手掩住了右肩外侧,鲜血从指缝中向外冒。
右肩的三角肌被剑锋所割裂,伤得不轻。
这块强劲的肌肉,是右臂力道的根源,受伤之后,手的力道减少了十之七八,他已无力再拼斗了。
他长叹一声,余悸犹在地自语道:“天!我以为可以对付他了,却败得更惨。短期间他的进境,怎会如此神速?罢了!”
一照面一招失手,他的雄心壮志被这一剑所勾消。
印珮无意扫庭犁穴,也无此可能,对方人多势众,光天化日之下,绝对占不了丝毫便宜。
这次闯龙潭虎穴只是他计谋的一部份,一击即走引起混乱,令对方魂飞魄落,也引对方落入他布下的陷阱,便达到他的目的了。
他飞越穿堂,击倒了两个拦截的人,抢入中院,然后按计划跃登瓦面,向东北角的园林脱身。
丈余高的五爪篱困他不住,在追的人到达前,他飞跃而过,落荒而走。
后面,六七名高手也飞越而出,穷追不舍。其他的人从后园门追出,高高矮矮一大群。
他这一闹,像是丢一头猫进鸡舍,这情景真够瞧的,惊心动魄的一进一出,把雷家堡的爪牙们吓得胆裂魂飞,人人自危。
他脚下从容,不徐不疾,越野而走,引对方不舍地穷追。迄今为止,完全符合他的预料,事先精确的计算毫无暇疵,不曾发生意外,而且意外的顺利,完全落入他的算中,令他信心大增。
近午时分,他将人引到了洪山山区,这才脱身走了,按计留下一些踪迹,从容摆脱对方的追踪。
九阴教的人陆续赶到,封锁了大洪山与磨耳山一带。一个时辰之后,天风谷三子也亲自赶到了,调兵遣将布置下天罗地网,发誓要将他搜出来,百余名高手全部出动,划分区域穷搜。
青天白日,这一带草木凋零,没有山崖洞穴,人躲不住的。
教主坐镇郊天坛,大荒毒叟则以洪山寺的塔顶为指挥中心,东西相望相互策应,认定右粯仍躲在附近,谅他插翅难飞。
印珮却转回府城,一面探听消息,一面详加准备,他已稳操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