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梅谷亡魂 (2)
“哈哈哈!”老头儿发出了一阵怪笑,笑完说:“你的功力修为只有两成,当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一掌只能拍碎对方的掌骨,皮肉全毁像是用红沙掌,差得太远了。当你的,至八成火候时,掌心的颜色是金红,红得隐泛金芒,一触人体,不仅骨肉如糜,皮肤却丝毫不损。全力吐出,三尺内可摇碎碑石,专破内家气功,想当年,你爹爹横行天下,在瓦岗山力斗少林五名法字辈门人,令对方两死三伤,就凭的是赤阳神掌。少林法字辈门人,乃是该派元老,菩提神功天下无敌,在赤阳神掌三昧真火的重击下,依然护不了身保不了命。哼!你小子竟然瞧不起家传的无双绝学,我该掴你两个耳光,打掉你这种无知蠢念。”
英儿大眼睛不住眨动,剑眉紧锁,似在体会话中含义,突然说:“不对,你老人家从前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连英儿的姓都给改了,我爹爹的事你老人家老是支唔,这次可言多必失,漏了口风,英儿不走了。”他站住啦!
老头儿暴躁地说:“日后你自会知道,不会瞒你的,你不走了,难道在这儿喝西北风?”
“英儿要到武功山一走。”
“不成。”
“要十五年后方能去么?”英凡叉着腰瞪着眼间,他将大汉的话掏出口来了。”
“可以这么说。”老头无可奈何地答。
“不!英儿定要走一趟。”小家伙牛脾气发作了。
老头儿大概平日宠坏了这小变牛,叹口气说:“好吧!过两天带你去,咱们转由袁州府入山。”
“由这儿走不行吗?”
“咱们已打划惊了蛇,必须绕道。”
“英儿听你老人家的,走。”
老头儿叹口气,摇头道:“哪一次你曾经好好地听我的话?真要命!如果不是你这小蛮牛姓司马,我早把你剥了皮。”
一老一小从新上路,到了空旷的雪原上。
大雪已将田地封住,一片雪白,只看到四周三座孤零零的小村和竹林凋木,看去十分荒凉死寂。
远远地,有一大一小的身影,正踏着漫天大雪,迎面急急奔来。
大雪天,人穿上皮施或棉袍,戴上了风帽,不易看出是男是女,直至到了切近,方可由脚下的鞋靴分辨性别。
近了,对方一高一矮,高的高不过五尺五六,矮的不到三尺,是个小娃娃,比英儿矮了三分之一,年纪不会超过七岁,天!竟然用轻功赶路哩。
两人穿了棉饱,甚是老式,是女装,下面都是小脚,棉风帽连口鼻全掩盖住了,只露出一双黑多白少,钻石般的大眼睛。
高个儿腰间系了一把长剑,一双大眼睛看去还年轻,但眼角的细纹瞒不了人,内功练到家的人,不易显老。
这女人眼神有异,修为定然不弱,按常情论她不会少于四十岁。
双方都慢下来了,都不愿炫露出真才实学。
老头儿连看也懒得看,泰然而行。
这条山径原是田胜,本来很窄小,但大雪铺厚两尺,走不走原来的小路都无所谓,本朝尚右,右方为大,双方各靠有走,该没有麻烦。
麻烦出在小蛮牛司马英,他老远便看出对方轻功了很,尤其对那比他小得多的小女娃,感到十分岔眼。
当对方将错肩而过时,小女娃那钻石般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瞪了他一眼。
他哼了一声说:“没有什么不得了,膝盖略弯,像个母鸭子,没练到家。”他以为对方向他示威,所以用话讽刺出口恶气。
女娃娃大概也不是省油灯,也是个宠坏了的毛丫头,突然站定尖叫道:“小毛头,你说什么?”
四个人都站住了,两个大人没做声。
司马英又吟了一声,大声说:“说你像个母鸭子走路,没练到家,听清楚没有?”
女娃娃人啦,突然踏前两步,一耳光抽出。
司马英左手一拨,也回敬一耳光。
女娃娃上身微仰,侧身右腿飞出。
司马英一声大笑,也向后一仰,左腿疾逾电闪,“噗”一声扫中女娃娃的右膝旁,人向侧飘。
女娃娃棋差一着,没有司马英迅疾,被扫得向左扭转身躯冲出八尺外,再大旋身用“平沙落雁”身法飘然落地。
她惊叫道:“婆婆,这两手不行嘛。”
被叫婆婆的女人眼中现出笑意,说:“那得怪你,假使你的右脚先向外挑,引对方移动马步出腿回敬,再向内一拨一挑,再进步飞另一脚,丫头,败的将不是你。”
老头儿也笑了,说:“如果我这小蛮牛来一记‘卧看巧云’,或者干脆用手出‘玄鸟划沙’,想想看,后果如何?”
“变化于几微,取胜决于出招的刹那,阁下,你那小蛮牛反应不会有那么快,是么?”老女人问。
“正相反,这小家伙反应比任何人都快。”
老女人冷冷一笑,踏出两步说:“老身倒不相信。”
老头儿也错步迎上,漠然地说:“与你麻山八手仙婆相较,他当然差点儿。”
老女人吃了一惊,呼然问:“咦!从老身一双眼中,尊驾竟会分辨出老身的身份?”
“信不信由你,除非你确不是八手仙婆,不然你得信。”
“阁下尊姓大名?”
“用不着问。”
“阁下甘愿做无名之辈?”
“正是,英儿,走。”
小丫头却不服气地叫:“小蛮牛,再换几招。”
英儿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一面说:“你不行,再接你两下子,你不哭才怪。”
“别走!”小丫头怒叫着扑上。
英儿脚下一点,向后一挑,一丛雪箭向后呼啸着飞洒而出,一面叫:“滚你的!少陪。”
一老一小突然像劲矢离弦,携手如飞而去。
小丫头被洒了一身雪,尖叫道:“婆婆,打断那小狗的狗腿。”
八手仙婆急忙拉住她的手,摇头苦笑道:“他们的轻功,似已臻飞行绝尘之境,追不上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如想出人头地,不下苦功是不行的,去吧,暴风雪快要来了。”
连下了三天空前猛烈的暴风雪,第四天突然飘起鹅毛飞絮,严格地说,这才是真正的雪。
但见满天飞絮,飘然而降,蔚为奇观,凋林才正式被起了厚厚的白袍,漫山遍野一片银色世界。
第五天巳牌初,一老一少出现在香炉峰峰顶,大雪已止,已有放晴的模样,他们站立在峰顶白雪丛中,罡风劲厉,似乎对他们毫无影响。
香炉峰高入云表,是武功山的主峰,顶上全是岩石,嵯峨嶙峋,怪石丛生,峰南巨石突兀,看去不太险峻。
峰北却悬崖峭立,雄奇壮观,令人惊心动魄,百崖回环,高下不一,似门似壁,似嶂似楼,从千丈崖下望,越发显得自己太渺小了。
老头儿向西一指,说:“咱们到西峰,从西峰向下走,西峰就是我刚说的门家坊尖峰,你将可看到峰下的景物。”
两人小心地下山,再踏着积雪向西峰走去,西峰也是石峰,但没有香炉峰那般雄奇险峻。
在西峰峰顶稍下处,老人家向西指点着说:“前面五六里,那道山洼叫做野猪洼,石崖下叫二仙洞,上面是金鸡洞。从两道山脊中间下降,约四里地有一座古刹叫九龙寺,便是山中的最好壑地,对面是观音崖。两处东西遥遥相望,九龙寺南面溪旁有一座山谷,幽奥中敞,怪石壁立,便是咱们要到之处。英儿,平时我宠坏了你,这次却不许你惹事招非,万千重担我挑了,千万不可再教我为难。必要时,我可能要严厉地教训你,老爷子一生心狠手辣,铁石心肠,江湖人闻名丧胆,残忍得人性全失,但对你,我却是换了一个人,此中因果,日后金爷爷自会告诉你其中隐情,希望你这次不要使我失望,好好听话。”
英儿心中一阵激动,突然扑入他怀中,出声轻叹:“老爷子,英儿对身世愈来愈迷惑,心中难过。”
老人家替他试掉眼角的泪水,说:“孩子,不要想得太多,你的身世不平凡,但在武林人的看法中,也太平凡了,你的遭遇并无特殊之处。目下你只有十一岁,不必知道得太多,走吧,拭掉你的泪水,大丈夫打掉牙齿和血吞,宝贵珠泪不轻弹。”
九龙寺规模不大,大雄宝殿左右的僧舍,客室住了几个中年人,一住就是三五个月方离开。另一些人即又住入,经常保持着有人。
这儿丛山中的谷地,经常有一些奇怪的客人往来,大多是从西南庐台村经紫竹来的,极少从峰上往下走的人,因为这条路太难走。
老小两人从九龙寺左侧小径下降,一路绕过寺门。
寺门外没塑有四大金刚,两侧红院墙上塑了六个大字:南无阿弥陀佛,寺门上,是个奇大的佛字。
庙门应掩,木鱼声和诵经声隐隐传出,庙门口,阶上站着两个背着手,身穿皮袍的中年入,一双神眼光芒湛湛,正打量着从店门经过的一老一小。
一老一小泰然而行,脸部只露出一双眼睛。
“嗨!客人的雅兴真不浅哩。”其中一个中年人,轻挑地点头招呼。
老头儿呵呵笑,答道:“效古人踏雪寻梅,兴虽不假,雅倒不敢当。”
“哈哈!再过两三天便可看到梅花了,兄台今欲何往?何不入庙打扰主持三杯水酒挡挡寒?”中年人举手邀客。
“多谢了,风雪虽冷,到了这儿,老朽心中暖甚,老朽要往梅谷一行,看看传言中的梅海胜迹。”
“在下愿为尊驾向导,一尽绵薄。”
“哈哈!老朽不敢劳驾。”
可是中年人已降下石阶,走了个并排,一面说:“尊驾自称老朽,但中气充沛,举步矫捷。不让青年人,在下姓江名安,草字辉祖,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山野粗人不说也罢。”老头儿不动声色地答。
“呵呵!兄台拒人于千里外哩,可否除掉风帽绊耳。”
老头儿还来不及回答,英儿已大为不耐,叫道:“喂!你的臭嘴闭上行不行?罡风裂肤,为何要除掉风帽绊耳?你莫名其妙。”
江安怪恨一翻,正待发作。
老头儿突然扭头发出一阵狞笑,阴森森地说:“胜江的,像你这种笨拙的人,怎能胜任眼线?难道武当派就派不出一个像样的人来么?”
江安恼羞成怒,突然哼了一声,猛地伸左手急扣老头儿的右肩肩井穴,快如电光石火似的。
“噗”一声扣住了,老头儿却屹立不动,若无其事地说:“小辈,你的功力不错,放手。”
一面说着,一面轻弹右袖,袖桩内的怪手指,以令人难觉的快速,在江安的助下点了两指。
江安感到手上抓的不是人的肩膊,而是一处弹性极佳韧度极强的冷冰冰死物体,他心中一惊,用了全力。
同时,右手也倏然从左手下削出,他攻招了。
“噗”一声,右掌缘削中老头儿的左肘。
“哎……”他惊叫一声,放手飞退,右掌提不起来了。
原来这一掌他也用了全力,着掌处如中铁石,奇大的反震力几乎将他的掌骨震裂,惊叫着急退。
老头儿哼了一声,自顾自走路,一面说:“没出息,叫什么?好好回去养掌伤,你这一掌替你自己找来天大的麻烦。”
大汉抱着右掌龇牙咧嘴,不敢跟来了。
一老一小沿山脚下小溪往前走,绕过两处山脚。
英儿一面走一面嘀咕:“这狂妄的家伙该死,为何轻易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