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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混世龙蛇 (2)

第一章  混世龙蛇 (2)

“你呢?”姜三向入云龙问。

“给我十天半月时间,回鄱阳说服我那些弟兄,解说加盟的利害,我不能事先给予你们加或不加的承诺。”

入云龙神色不变,采取观望手段敷衍。

“你呢?”姜三的目光,盯住那位一脸寒森森的隆胸细腰美妇:“冷面飞卫杜姑娘,你是云罗地区的黑道司令人,势力范围北伸入豫南,做的也是不入流的小买卖,江湖上你的地位并不高,一旦加盟,结果如何?”

“结果,名利兼收,但风险却大得惊人,我能否撑得住只有天知道。如果一切倚靠星宿盟,我还能得到些什么实质上的利益?”

“你的意思…

“保持双方友好往来,岂不是两蒙其利吗?”冷面飞卫不上当,不愿被别人掐住脖子听 命驱策:“我得仔细盘算,不能仓猝决定。老实说,你们的结盟计划颇有远见,你们所显露的实力也颇为庞大可观,但包涵范围太广容易失控,你们主要的盟友到底有些什么重量级人物,我们也不知道。”

“真正的高手名宿,反而引人注意……”

“没有一些有威望有份量的人物主持大局,谁还肯听我的呀?”冷面飞卫的目光,转投注在刘大爷身上:“在下江,提起乾坤绝刀刘四海刘大爷的名号,也许颇有份量,在商场中,刘东主刘宏盛也吃得开兜得转。但在江湖上,乾坤绝刀还上不了一流人物座位呢!我这次接到请帖前来拜会,我那些朋友就不以为然。兹事体大,我需要时间权衡利害再决定。”

十二位佳宾,分别属于三方的人马,有三分之二不愿有所表示,仅山海夜叉一方面的人表示结盟。

姜三的脸色渐变。

主人乾坤绝刀刘大爷脸上挂不住。

“杜姑娘,你该知道众志成城的道理,人多好办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实力。”乾坤绝刀仍图说服,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加盟不但可增加你们的利益,更可增加你们的声势,获得全盟弟兄的奥援,日后发展不可限量……”

“所冒的风险也增大,也许得不偿失。”冷面飞卫打断对方的话:“当然,你想获得些什么,就必须付出些什么,权势金钱不可能不劳而获,决不会平空从天上掉下来。所以我必须和我的人慎重商量,有所决定,我一定会通知你的。”

拒绝的话不够婉转,冷面飞卫的脸,平时本来就冷森,所说的话当然不可能婉转动听的。

“刘大爷,给他们时间权衡利害,加盟的事不宜勉强他们仓猝决定,毕竟兹事体大。”姜三及时阻止乾坤绝刀变脸,脸上恢复笑容:“我已经有机会表示实力与权势,其他的事尔后还有时间彼此沟通。来,我敬诸位一杯,借花献佛叨刘大爷的光,能一瞻诸位江湖之豪的风采,三生有幸。”

立即有人跟着起来,罗家五虎的老大领头回敬,冲淡了具有争议性的气氛,及时釜底抽薪降温。置酒商会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藉酒改变各种严重歧见的敏感性。

主人刘大爷不快的神色消失得很快,立即成了和蔼可亲的主人了。

返回宾馆途中,已是黄昏将临。

人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行走,四周显得阴森幽邃,很少有仆人行走。

贵宾们似乎觉得到了神秘的不测幽城中,似乎随时皆可能有异物幻现,甚至已可感觉出花树亭台间,的确有憧憧怪影飘忽不定,定神察看却又一无所见。

“你感觉出什么不对吗?”入云龙走近冷面飞卫身侧,用仅可让对方听到的嗓音问。

“此非善地,我知道。”冷面飞卫也低声说。

“乾坤绝刀根本不是主人。”

“主人是那个姜三或张三,错不了。”

“咱们都上当了,进了他们的牢笼。”

“你还来得及表示加盟呀!”

“我如何向我那些弟兄交代?他们肯?”

“我也是,我那些黑道混世好汉,谁也不肯受人驱策,所以……”

“明天必须提前离开。”入云龙咬牙说。

“咱们没有明天。”冷面飞卫冷笑:“除非……回到宾馆立即向接待总管罗大虎,表示加盟的诚意。”

“你的意思……”

“能用则用,不用即杀;这是称雄道霸的基本游戏规则。这规则不是他们订下的,你懂,我懂,他们更懂;你希望他们违反规则?”

“你是说……”

“今晚必须走,走脱一个算一个。”冷面飞卫瞥了两侧的房舍一眼:“房舍甚多,脱身的机会不难获得。那个姜三鹰视狼顾,阴鸷残忍,恐怕心硬如铁,不会容许我们获得逃走的机会。要快,至少得争取有兵刃在手的机会。”

赴宴,当然不可能佩带兵刃出席,所以他们赤手空拳,兵刃都留在宾馆的卧室内。

冷面飞卫脚下一紧,抢到前面去了。

入云龙也心中一紧,招呼同伴加快。

宾馆在望,里面不见有灯火,这是极为反常的事,招待贵宾的地方,入黑那能不掌灯火?

“他们等不及了。”入云龙悚然而惊。

“走!”冷面飞卫断然下决定,折断一段廊道的扶栏,拿了一根栏杆在手。

入云龙也扭断一根栏杆,举手一挥,率领三位同伴,领先冲入一处幽暗的屋面。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从四面八方传来。

“投降者免死!”有人用乍雷似的嗓门大叫:“留你们还可派用场,不可自误。”

“不关我的事。”山海夜叉高叫:“在下抱有诚意加盟,不会食言背信。”

冷面飞卫与入云龙八个男女,已经分散逸走,不远处立即传出厉吼声,与拦截的人发生接触了。

在主人的宅院中拼搏,主人投鼠忌器,而且房舍甚多,短期间真奈何不了存心拼命的人,也不可能快速地把人搜出,全宅陷入混乱中。

脱身第一,逃的人不可能在房舍丛中干耗,不久之后,搜捕的人开始外出追逐,显然有人逃出宅院,逃入草木丛生的外园郊野。

七个人一阵穷搜,在夜色朦胧中,抵达宅北的河湾另一端,便发现一艘小客船,隐藏在距岸不远处的芦苇丛中,双方不期而遇。

舱里面有一名船夫打扮的人担任警哨,发现有人影倏然出现,刚来得及发出警号,人影已自河岸飞跃而起,飞越近丈高的芦苇梢头,先后扑落舱面。

“不许登船……”警哨大喝,单刀背敲向一名纵落黑影的胫骨。

“咱们是府衙捕房的巡捕。”抢出舱门的三名船夫沉喝,一刀两铁尺接住了连续纵落的三剑三刀,传出震耳的金鸣,火杂杂缠成一团。

登船的七个人,不理会捕房的巡捕,不但毫无所惧,而且攻势更为猛烈。

舱内接着抢出另三名船夫,七比七人数相当。

岸上,又到了三个人,背手而立神态悠闲,无意登船加入。

“留两个活口。”刘大爷乾坤绝刀的语音清晰震耳:“决不可走脱半个人。”

一声惨叫,一名船夫被一剑贯入右肋,再被踹了一脚,倒翻到船外掉落水中去了。

“快,把船弄走。”乾坤绝刀在岸上催促。

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离岸不足两丈,仅可隐约看清的小船,忽略了身后的草木丛,打斗声浪也影响了听觉,听不到有人踏草奔来的声息。

“你们好大的胆子。”怒叫声传到,刀光随至,一个黑影声出人到,挥刀猛扑乾坤绝刀的背影。

乾坤绝刀反应超人,身形下挫刀随身转,闪电似的刀光回旋,奇准地封住了身后袭来的一刀,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中,人影因猛烈的震力而急分。

仓猝间自救,居然能将猛似雷霆的致命一刀封住,可知他刀上造诣与劲道,事实上比对方高出甚多。

他的两位同伴,挥剑向那人扑去。

那人大概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决难逃过双剑齐聚的一击,刚才的一刀已耗了不少真力,握刀的手已有点抬不起来了。

那人不等身形稳下,手一沾地斜蹦而出,一阵芦枝籁籁怪声中,入水再向前一窜,蹿入浊流湍急的水际,向下一沉无影无踪。

“快召集人手彻底封锁,决不可留活口。”乾坤绝刀大叫大嚷:“发信号出动快船,定要把这人除掉永绝后患。”

夜黑如墨,河上更是漆黑,浊流湍急,想追一个水性不差的人谈何容易?

交通官府,是豪霸们巩固地位的金科玉律。

刘大爷是府城的富豪,府衙与怀宁县衙那些可敬的官吏们,稍重要的人物皆与刘大爷有交情,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了他。

老家附近的动静,刘大爷更是了如指掌。

次日一早,枞阳下镇的马踏石巡检司,便派出一些征用的船只,寻觅司内的三名捕快,与及府衙捕房的两位巡捕。

府衙的两位巡捕是快刀关勇和神手张冲,是一等一级颇有名气,武功了得的干练巡捕,五天前乘坐一艘小船,前往下游缉捕水贼。

马踏石巡检司,也派了三名捕快协同查案。连船夫算上,全船共有十二个人,居然平白失去踪迹。很可能出了可怕的意外。

府城的巡逻船,是第三天一早到枞机阳下镇,由马踏石巡检司的方巡检陪同,沿河上航搜寻,曾经至刘家大宅查问,结果一无所获。

巡捕们对刘家大宅毫不在意,官样文章装模作样随便询问,似乎对刘宅毫不生疑,连擅查近郊的例行手续也免了。

刘家没有任何可疑的微候值得他们注意的。

乱了五六天,巡捕失踪的事平静下来了。

这天午后不久,在刑房任职经历司的黄师爷黄守礼,昨晚赶办要公忙了一夜,午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家中准备饱睡一天以消除疲劳。

经历司的职掌是受发上下文移,磨勘六房宗卷。这是说,府衙大小事故,经历司皆一清二楚。

他的家在阜民坊,距双莲寺仅百余步。

刚抵达家门口,对面街尾来了三个人。

领先那位膀阔腰圆,人才一表的路管事,笑吟吟劈面碰上了,首先便客气地向他抱拳行礼。

“黄师爷公忙,辛苦辛苦。”路管事堆下一脸奸笑向他道劳:“今早来拜会师爷,令郎说师爷昨晚并没回家,呵呵,在忙些什么?”

路管事是府后街惠安当铺,重要的几位执事人员之一。

该当铺有官府的几成股金,拨有库银利用当铺生息,名义上是民营的,其实资金中有一部份是官银。

惠安当铺的暗东,就是刘大爷刘宏盛,是刘大爷暗中经营的三十余种行业之一,钱赚得像水一样流进来。

本来他的资金十分充裕,但不能不买官府的帐,接官府的一部份资金,替官府赚钱生息。

官府的库银投入当铺生意,以充裕财源,是依法有据的正当营利手段,并非官商勾结互相牟利。

虽是依法有据,也等于是大开官商勾结,贪脏枉法交相牟利的方便之门。

这制度由大清皇朝继承下来,随大清皇朝的覆没而告终。告终之前,六百年来,各地当铺始终与官府结下不解之缘。

这块大肥肉双方分享,没有权势的人,决不可能开当铺。

“还不是为巡捕失踪的事大忙特忙,推官大人亲自带人监督查底案,谁敢偷懒呀?”

“哦,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

“所有的人都失踪了。”

“别说是人,连船板也不曾发现半块。”

“关勇张冲两位巡捕,都是武功超绝精明干练的高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失踪呢?他们两人,足以对付一队水贼呢!”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黄师爷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两位失踪巡捕的抚恤金,过两天就会发交家属,李推官丧失了这两员大将,这几天不眠不休痛苦不可名状。唉,真是好人命不长。”

“人都会死的,绝无例外。呵呵,只是好人死得快些而已。”

“所以说好人不长寿,祸害千万年呀!哦!路管事,找我有事吗?”

“小事一件。呵呵,令亲那件流当品,敝东主认为真流了有伤和气,改天叫令亲去领回来,奉送。”

“哦,谢啦,舍亲会感激你们的。请到屋里坐!”

“我没空,改日再聚一聚,告辞!”

“那我就不留你了,改日请你喝两杯。”

府城所发生的事故,刘大爷可说无所不知。

本府的推官大人李信,正途出身铁面无私,掌理一府治安,号称铁面推官。

这位大人喜欢穿便服在外走动,熟诸江湖门槛,府城的歹徒恶棍,在他任职的三年中,有一大半逃至外地避风头,罪案一年比一年少。

推官大人的官邸,通常由捕房的人担任警卫,而且仅限于在额的巡捕,徵役的捕快不许充任。也就是说,都是他信任的心腹。

这天四更初,他的书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警卫与仆人都知道,三更正一过,他不会再在书房阅案了。

黑暗中,却传出隐约难辨的语音。

“真无法可施了?”说话的人声音特低。

“是的,无法可施了。”是李推官微弱的声音:“无人证物证,没有人撼动得了他。而且,府衙任何风吹草动,也难逃他的耳目,只要透露丝毫风声,他便会远走高飞杳杳了。你已经打听出,他的家小已经不在了。”

“我不甘心啊,大人!”

“目下你的安全重要,以后的事我会处理。”

“属下不介意生死……”

“我介意。”李推官声音提高了些,斩钉截铁地说:“过几天,我派人把你的家小护送回原籍。你替我秘密捎一封手书,务必潜赴湖广武昌府,到忠孝门外的广平桥头,找广平徐家的徐元奎,亲交书信后便直接返回故里。从此,你不可再涉及这里的事。”

“属下……”

“你绰号叫快刀,有不少的江湖朋友,如果你心中激忿存心要报复,下场是相当悲惨的。”

“可是……”

“日后不论你听到任何有关这里的风声,千万要装聋作哑。天色不早,带了书信赶快走吧!”

不久,黑影悄然越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