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剑荡群魔 (3)
那一阵急骤的犬吠把她引来,等犬吠声沉寂,她已接近对面的山坡。
相距太远,看不见庄院的轮廓。她不急,已经确定那些人找到歇息处了,很可能在此地投宿。连强盗窟她也敢闯,这里她更不在乎。即使这里是皇宫禁苑,她也要把伏魔剑客揪出来。
吃光所有的食物,她仍然冷静地歇息,肚中饥饿不宜搏杀,吃饱了也不可剧烈运动,武功必定因饥饱而大打折扣,这道理她懂,她必须以最佳状况,和这些人周旋。倚树假寐半个时辰,她起来先活动手脚。
经常奔波,练功很勤,等于是加强锻炼,因此昼夜追逐奔忙,体能一直就能保持最佳状况,虽然经过激烈的搏杀,以及长途追逐,稍加休息,精力很快复元。灯光是最佳的指标,远在十里外也可看得到。越野接近至里外,犬吠声陡然转剧。接着,突又重归沉寂。有专人管制家犬,训练有素的狗,可发觉逆风的里外目标。星光满天,没有风,她远在里外,便被家犬发现了。这些家犬,很可能是猎犬。她误以为这里是普通的农舍,不想波及农舍的人,不打算悄然侵入,以免伤害无辜。
到了三岔路口的灯柱下,终于在星光朦胧中,看清庄院的外貌,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农舍。这根灯柱,就显得特别怪异。她好奇地打量这根怪柱,疑云大起,立即心生警兆。
这里不是普通的农庄,附近没有村落,山野小径白天也没有几个乡民行走,把灯点起挂 上三丈高,有必要吗?有何用意?很可能是信号灯,或者表示某些神密的警示灯。悬得太高了,没有路灯的照明作用。
正在观察揣摩,眼角瞥见有物移动,一声剑吟,她拔剑戒备,反应超人,剑出鞘便完成进手的气势。是一个身材高大,赤着上身,戴了牛头面具,手执托天叉的巨人,站在通向庄门的小径中,又已经举起作势冲出,被她倏然撤剑转身的超人反应吓一跳,不敢继续冲进攻击。“你只来了一个人?”牛头巨人挺叉沉声喝问。
真像传说中牛头马面的牛头鬼王,夜间出现会把胆小的人吓昏。既估开口说话,可知不是真的牛头鬼王。“不要装神弄鬼,不要假装你不知道我是谁。”她听出口气不对,伏魔剑客的人应该认识她,知道她只有一个人,夜间看身材便知道是她。“你是追赶霸剑许俊那些人的?”
“我不知道霸剑是谁。”她明白了,不是伏魔剑客的人。
伏魔剑客的朋友甚多,公然露面与她打交道只有几个人,江湖客便是其中之一,她也记不起那些人的名号,后来出现的人更多,她更是陌生。“胡说八道!你从寿州追赶他们……”
“叫他们出来和我打交道好不好?如果你是这家农庄的人,不要替他们挡灾。他们有十二个高手名宿,实在不需诱骗不相关的人替他们卖命,他们唆使淮南五虎相助,坑了淮南别庄死伤惨重,他们却先一步从后庄溜走,这种人贵庄能帮助他们吗?赶快置身事外,让他们出来还我公道。”先礼后兵,最好能让主人袖手不管。
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伏魔剑客那些人,必定已说动主人相助,先入为主,犬吠声的变化,便已表明主人已和那些人联手,等候她前来送死。“该死的小辈,你知道你打上门来,是向什么人的权威挑战?”牛头逼进厉声问,声势汹汹,手中的托天叉长有八尺以上,身材比她高大近倍,逼至切近,真有金刚俯视小鬼的威势。“不知道。”她一点也不在乎牛头的威吓。
“这里是九州天魔的山门。”
“哦!没听说过。”
她的确没听说过这个魔,听说过也没有印象,江湖上称魔的人为数不少,她不是江湖人。
“你该死!”牛头怒火勃发,以为她没把九州天魔放在眼下。
怒吼声刚发,劈面就是一叉,风雷乍起,劲道极为猛烈,速度惊人。身材巨大的人劲道必定猛烈。这一叉锐不可当,要把她叉起挑飞。她疾退丈外,第二叉如影附形跟踪追击。
连换三次方位,牛头共攻了四叉,叉沉力猛,可惜不够灵活,每一叉皆攻不上部位,截不住她的闪避方向,四叉劳而无功。“我已让了你四叉,够了。”
她闪在牛头的右前方,剑仍然蓄劲不发:“去叫他们出来……”
牛头运叉是左手前把,攻击右前方的人有点不便,大喝一声,扭身进马步第五叉出手似 奔雷。叉刚扎出,人影反而贴身了。
她切入的时机恰到好处,对方身形一动她已先动,仍从牛头的右侧切入,剑把的云头重重地反撞在牛头的右肋下。牛头浑身横练,可能刀枪不入,却禁不起剑把的云头一撞,有骨折声传出。
“去你的!”她冷叱,一脚将牛头踢得向左翻倒,像倒了一座山,沉重的托天叉飞摔出两丈外。“哎……”牛头翻了两匝,躺在地上厉叫。
她还不想伤及不相关的人,但情势不由她不伤,打断牛头两根肋骨,不补上一剑情义已尽。瞥了牛头一眼,确定对方已不足为害,昂然迈步向不远处大开的院门闯。
情况与估料的反应不同,她感到迟疑不安。
从大开的院门往里瞧,可看到明亮的灯光外泄,虽然看不见灯笼,从光度可知里面必定悬了不少灯。从院门往里瞧其实看不到什么,仅能看到彩绘了抽象飞禽走兽,形态怪异动物的照壁而已。普通大户人家,照壁上的图案十之七八是四君子植物图案,这里绘的却是抽象式的飞禽走兽,与众不同。可是,院内院外空阒无人。
估计中,应该有大批的高手涌出。
扭头回顾,不远处原来躺在地上挣扎的牛头,已经失了踪,可能爬到左右的果林内去了。
不可能没有人,她没有打交道的对象。进与不进,她心中拿不定主意。
她是非进去不可的,伏魔剑客那些人一定在里面,主人是什么九州天魔,必定已承诺包庞那些人,不进去,能找到他们吗?她一咬牙,移向院右寻找进路,院墙不高,里面可能是一处小外花园,因此与南房的建筑有一段距离,与利用南房做外院墙的格局不同。绕至院角,没发现其他门户。
房屋开门户的格局,是左青龙右白虎,所以右面不会有门户,此路不通,甚至右侧方也没有角门。在淮南别庄,强盗们列阵气势汹汹,在这里,鬼影俱无像是被抛弃的空屋。
时不我留,没有三思而后行的必要,她绕过院角,猛然跃登院墙飘然而下。
里面到底有多少房舍,恐怕连主人也不知其详。钻入一处长形的广场,她心中大感不安。
似乎各座房屋都是独立的,高大的墙壁,沉重的门,格外坚实的窗。
走道、廊、小院广场,都是大方砖铺地,没有花木,没有盆栽,灯笼高悬,门窗一闭,每一处地方都成了封闭式的空间,神偷鬼窃到了这种地方,便成了入笼之鼠,连藏身的角落也没有。轻功了得的人,或许可跃升两丈高的瓦檐,但不时跳上跃下,跳几次必定精力耗尽,仍然难以出困,成队强盗闯入,也会被堵死在各处绝地分而歼之。灯光明亮,鬼影俱无。
全院各处,那种中型或大型的照明灯笼,数量恐怕不少于三百盏。老天爷!这座大宅院需要多少人照顾?她将要面对多少强敌?主人早已严阵以待,似乎知道她要来。已不由她退 缩,她必须在这处虎穴龙潭中,与伏魔剑客作一了断,生与死必须在今晚决定。如果伏魔剑客不急于向南逃,或者没有南逃的必要,只消往某处深山大泽,甚至阴沟小溪的阴暗角落,躲上三天五天,让其他的爪牙引她奔波追逐,结果如何。今晚一定要决定性的解决,非把人找出来不可。
“我要破屋放火,把你们赶出来。”她摘下一盏灯笼高叫:“九州天魔,你最好不要忽视我的警告。”她一步步向前门的房屋接近,那座房屋有三座窗向这一面开。
屋角踱出两个人,一个牛头,一个马面,手中也是托天叉。
两人的身材,比庄外那位牛头稍矮些,同样赤着上身,下面仅有一件长不及膝的虎皮裙。
双方对进,脚步声显得低沉缓慢,杀气随接近的距离而逐渐涌发,气氛紧张逐渐升至爆发临界点。信手将灯笼向侧一丢,灯笼立即起火燃烧,火焰飞腾向则滚至壁根下,毕剥声压下了脚步声。她一步步向前走,剑升起了,不是向前升,而是向侧方伸出,平升之后再缓缓下垂一半,左手也左伸保持同一角度,完全违反与人拼搏的立下门户型式,流露出令人莫测高深的诡异气氛。“冤有头,债有主。”她的嗓音也带有鬼气,刚好符合目下宅院的阴森环境:“插手挑冤担债的人,应该明辨是非,让双方对证之后,再表明是否参与的态度。如果一意孤行不加理会,那就表示你们是同伙。”两声怒吼,两把托天叉火杂杂扑上了,叉锋宽一尺六,两叉左右齐吐,已经完全封锁进手的空间,有如六支尖矛同时聚合,劲道之猛烈有如崩山。她除了急退之外,毫无封架还手之力。
右面进攻的马面,已认定她非退不可,叉吐出身形健进,准备以压倒性的声势追击。
眼一花,叉尖前人影消失,眼角瞥见左侧有物闪动,剑气已经压体,光芒一闪,便感到身上某些地方漏了气,呃了一声向前冲,马步大乱,砰一声向前摔倒,叉抛出丈外,砸在方砖地上响声惊人。左肋出现一个洞孔,锋尖可能入体半尺以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牛头也向前冲,一声厉叫,扭身砰然倒地挣扎,仍死抓住托天叉不放。
脚步声沉静缓慢,她到了另一根灯柱下,沉静地伸手取下灯笼。
先前烧毁的灯笼,余焰仍在。这短暂的片刻间,现身攻击的牛头马面已丢掉老命,生命之火正在熄灭。再取下灯笼,表示她放火的决心不变。
一接触便是生死立判,她杀牛头马面的技巧俐落,真会把武功稍差的人,吓得心胆俱寒。
托天叉是长兵刃,一寸长一寸强,可以硬攻硬抢,刀剑不堪一击。
叉一伸,丈内无人能近,武功相当手中有刀剑的人,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除了挨打之外,毫无进招的机会。她却在眨眼间的接触,切入行致命一击。武功比牛头马面差的人,谁 敢再上前送死?
这些人不是强盗,淮南别庄的悍贼,可以一拥而上,强盗是不时兴个人决斗的。
九州天魔这些人不同,他们是江湖闯道者,凭真才实学争名夺利,按江湖规矩凭本事扬名立万,名头与威望不能凭人多势众建立的。前面传出刺耳的阴笑声,平空幻现一个黑影,像是驾雾而至,徐徐雾散人现。
她左手的灯笼斜举,右手剑也斜垂作龙吟。
是一个黑袍人,一双怪眼似乎幻射出绿芒,手中剑传出隐隐风雷声,袖桩外杨,袍袂飘举,整个人笼罩在一股阴森诡异的淡淡雾气中,真有几分妖魔出现的慑人气势流露,令人望之心惊,甚至会毛发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