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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天网恢恢 (1)

第三十二章 天网恢恢 (1)

鄂州老店位于城内,住店的旅客品流相当高,十之九是前来游樊山的旅客,没有城外的客店复杂,入夜之后,店中便不再忙碌,没有不三不四的人进出。一般的江湖豪客,不在这种高尚的旅舍投宿。在这种旅舍担任眼线,工作轻松简单,旅客的活动,一目了然。昨晚派在店中的眼线,就因为闲得无聊,而至有亏职守,目标失了踪却一无所知。

文斌与杨琼瑶所住的雅房相邻,都是有外间的上房,饮食皆由仆妇送入房内,仆妇店伙随时等候招呼。访客也必须经由店伙引领,不允许外人擅自打扰旅客。但访客如果身分特殊,店伙想阻止也无能为力。当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闯入文斌的客房时,在灯下品茗的文斌与杨琼瑶,毫没感到意外。

天色尚早,姑娘不想早早就寝,在文斌房中秉烛品茗,也商量明午决斗的情势。

房门没上闩,门一动便抢入三个不速之客。外间是接待访客的地方,来三个人并没显得拥挤。“过来坐。”文斌安坐桌旁,脸色有点阴森带煞:“我不计较任何人闯室,我也曾做过这种无法无天犯忌的事。在撕破脸之前,你们是安全的。坐。”一个花甲年纪,相貌威猛的老人。一双英俊魁梧,风华照人的中年男女。三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目光凌厉地在他俩身上狠盯。“老朽杨方,来得冒昧,休怪。”花甲老人拖出对面的长凳坐下,冷冷一笑:“那位老弟姓柏,柏凌霄,和他的妻子施玉洁。”柏凌霄夫妇也拖凳坐下,忍怒的神情显而易见。

“哦!早年的武林三公子之一,以后的风云三杰之首,四海狂生杨方享誉江湖三十载,一世英名迄今不衰。”文斌的口气,流露出讽刺味:“前辈是名动江湖的名宿,我这个出道三年的晚辈算不了什么。但江湖无辈,武林无岁,不论出道早晚,人的尊严是一样的。一声不吭闯入私室,请问前辈何以教我?”话说得很重,但义正理壮。

“事非得已。”四海狂生似乎不介意他的指责,淡淡一笑修养到家:“要想公然求见还真不容易,各方的眼线在各处虎视眈眈,弄得不好,会引起无谓的冲突。老朽所要与阁下商量的事并不急。柏老弟伉俪急于和你见面,所以急急地闯来,请原谅。”“柏前辈有何指教?”文斌冷然问。

四海狂生引见时仅通名。江湖人士或武林人物,绰号比姓名重要,提某个高手名宿的真名实姓,知者不多;一提绰号,便知是何人物了。文斌对高手名宿相当熟悉,他本来就是调查专家。所谓熟悉,也仅限知道名号而已,并没见过面,有需要才作深入了解。“你打算如何处理我女儿的事?”柏凌霄怒声问。

“你女儿?”文斌一怔。

“无双灵凤是我的女儿。”柏凌霄的妻子施玉洁拍了一下桌子,女人的火气大。

“哦!强买我所制古琴的小姑娘,我和她打过交道,人并不坏。”文斌恍然。

“你不要说题外话。”施玉洁又拍了一下桌子。

“好,那我就直话直说。”文斌脸一沉:“令爱受四海游龙挑唆,与黄泉鬼魔那群牛鬼蛇神,夜袭青龙庄,名义上是去向唯我独尊问罪,骨子里却是搏杀天网的七天罡。七天罡不幸被杀,贤伉俪怎么说?”“我女儿曾经派侍女回家禀告,她在嘉鱼县遇上四海游龙,志同道合结伴同游,助四海游龙去惩罚唯我自尊。这种事平常得很,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侠义道人士的优良传统,不能怪她。她对天网赞誉崇敬,怎么可能与妖魔鬼怪共谋七天罡?”“你否认她袭击青龙庄的事?”

“这……她只是秉持道义,去对付黑道恶霸唯我独尊,根本不知道当晚有七天罡光临。四海游龙从江右远赴湖广,助拳的朋友不多,邀小女相助,小女当然义不容辞。她只能算是助拳人,而且你也无法证明她曾和七天罡拼搏过。你说吧!你要怎办?”“天网的弟兄,在重庆府捉住她和四海游龙。”

“我已得到正确的消息,你们把她带到此地来了。”

“不错,要把她带到江天庄对证。四海游龙是伏魔剑客的知交好友,也可以说是狼狈为奸的同党,他完全知道计算七天罡的阴谋,按计行事谋害了七天罡。他已经招出内情,已被处决了。”“什么?你……”柏凌霄跳起来,手按上了剑把。

“你要来硬的?”丈斌推桌而起。

“你必须偿我女儿的命。”施玉洁的剑倏然出鞘。

文斌左掌一拂,烛火摇摇,远在丈外的施玉洁双脚一乱,刚出鞘的剑突然脱手后飞,铮一声撞在墙壁上,溅出一串火星,当一声反弹坠地。“你也试试。”文斌的掌向柏凌霄一伸:“我等你拔剑。”

“不可鲁莽。”四海狂生装腔作势,伸手阻止柏凌霄拔剑。

只需举手示意便可,但这位老前辈却将手伸向柏凌霄身前,像是伸手相拦,实在无此必要。伸出的手猛然一震,似乎触及一股无形的墙,被墙反震急扬,噗一声击中柏凌霄的肚腹。

哎一声惊叫,四海狂生急退两步,脸色大变,手抬不起来了。

柏凌霄暴退近丈,背部几乎撞及房门。

“幸好你仅用了五成劲,手总算保住了。”文斌盯着四海狂生冷笑:“老不以筋骨为能。老前辈,你认为偌大年纪,还有和我这种人比筋骨的份量吗?”四海狂生伸手的用意,是想挡住或截断文斌掌中所发的力场,让柏凌霄有拔剑的机会,拔出时不至于受到文斌掌力所牵制,也有意试探文斌掌力的虚实。这一试当堂出丑,反而波及柏凌霄大吃苦头。

“你……”柏凌霄大惊。

“你给我听清了。”文斌虎目中神光四射,屹立如天神:“天网不会怪罪无辜,不会乱入人罪。令爱很聪明,但欠缺知人的智慧,也经验不足,容易上当受骗。我们已查明真相,令爱的确与这件阴谋无关,我亲眼目击她与四海游龙结交的经过,所以她受到优待。等江天 庄事了,她便可恢复自由。她强买的那具古琴,已交由侍女送国家中。日后她必须把琴完璧归赵,送回中州邪剑孤星包凌云包家。你们可以走了,不要再来烦我。”“我向你道歉,把人交给我带走严加管教好不好?”施玉洁知道谦虚了,知道女儿无恙,便能平心静气处理棘手的事故,冲动激怒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恶化问题。“不行,咱们策定的行动,并没有太大的弹性,因势利导如期进行。即将面临决定性时刻,不能改变行动计划。我的保证不容怀疑,令爱是安全的,而且受到优待,她非常的幸运。明天午后,不论万松岭江滨决斗是胜是负,令爱都可以恢复自由,你们可以放心走了。”“好,我信任你的保证。”柏凌霄如释重负欣然说:“我坚信天网的人,都是人间大丈夫。”“咱们天网的总领队例外。”文斌咬牙说。

“你真是天魁?”四海狂生盯着他。

“天魁星宇文长虹。”文斌探手入怀,取出天魁头罩戴上:“今后,天网弟兄将以另一面目行道江湖。天魁星不再是我宇文长虹,而天网行道的宗旨永不改变。”“老弟台,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这是前辈今晚前来的目的?”

“是的。”四海狂生叹了一口气:“贾庄主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愿以身家性命作用注一掷。”“老前辈,你比我懂得多。”文斌庄严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在江湖闯荡的人,不管你所抱的态度为何,不管你的目标是什么,邪魔外道同样有认为正当的理由。十个江湖人中,至少有七八个必须与天理国法为敌。你一旦决定投入,就必须冒身家性命玉碎的凶险,你得设法自全,不然就不要投入。贾庄主的所为,江湖道任何一个正邪组合,都不会原谅这种罪行,出卖与背叛,任何组合皆列为天诛地灭的大忌。我选择决斗,这已经是绝无仅有的空前宽大手段了。”“这……”

“我可以放手,让其他弟兄处理。老前辈,你希望我放手吗?”

“罢了,人力已不可回天。”四海狂生深深叹息:“柏老弟,咱们走吧!”

如果文斌放手不管,交由其他天网弟兄处理,结果将肯定会血流成河,江天庄将成为血海屠场。那些反应最激烈的弟兄,早就磨拳擦掌等候杀入江天庄的机会。三人心情沉重告辞,他们实在没有请文斌放手的理由。

半夜,天候骤变,风起云涌,还在县城内的客店内,也可以听到隐隐传来的江上风涛声。

山上的气温更低,从北面刮来的秋风一阵紧似一阵,满山落叶飞舞,松涛声有如千军万马在沙场奔腾。天宇中乌云怒涌,却无下雨的象迹。已牌正,文斌与姑娘出现在登山的游山小径中。秋风掠过山林,草木摇摇风涛声震撼大地,扰乱视觉听觉,对埋伏的人有利。刀剑已挪至趁手处,随时皆可以闪电似的出鞘。

在强敌的势力范围孤军深入,真需要超人的勇气。

他必须走这这路,因为这条路有埋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并非表示他年轻气盛自命不凡,而是必须肃清这条路的埋伏,以免在江滨的决斗中,这条路埋伏的人突然从山上向山下涌到,情势难以控制,胜负难以逆料。天网的弟兄,已在江天庄附近待命,无法派出人手,先肃清这条路的埋伏。派人满山搜索,非常费时费力,很可能消减了埋伏的人,自己也付出重大的伤亡代价,不能做这种愚蠢的事。如果非牺牲不可,他宁可天网的弟兄,在大目标中牺牲,在江天庄奋力一战,牺牲也值得。其实这是他计划行动中的一部份策略,彻底消灭扫清潜在的威胁,把可能构成威胁的人引出来,先除爪拔牙便可增加胜算。他曾经光临瞰江亭,观察江天庄的形势,因此对方料定他必定走这条路,也必定在这条路上设伏等他。埋伏的人是何来路,他心中有数。万松山也刚九曲岭,可知山势颇为复杂。过了瞰江亭北面接近万松山,便没有游山路径了,仅有一条穿越岭侧的幽径,供山中的居民行走。他俩的脚下突然加快,用的是赶长途的急赶脚程,上身尽量放松,双脚避免伸直。在高低起伏崎岖的幽径中奔驰,所耗的体能比平地多一两倍,但重心平稳,失足的可能性大为减低,山势北沉,两人愈走愈快。由姑娘领先,文斌跟在后面随时留意四周的动静,提高警觉准备应变。

真有如星跳丸掷。幽径鬼形俱无,秋风撼动草木,真不易提前发现埋伏,埋伏的人也不易掌握他俩的动向。速度太快,埋伏的人不可能守株待兔潜伏,除非迎面快速拦截,不然稍一迟疑,便错过攻击的好机。幽径弯弯曲曲,林深草茂视界有限。他俩快速奔驰的防险方法,完全出乎埋伏者意料之外。没有人敢在山径中,用这种极耗体力的方法赶路。短期间或可办得到、赶五六里那是不可能的事。伏路哨发出信号,他们已远出半里外了。

不能躲在路旁等候目标走近,必须早一步拦截,稍一迟疑,目标便脱出埋伏区啦!

这一招果然奏效,把埋伏的人逼出来了。埋伏截击的人,作梦也没料到,他俩敢在前往决斗的途中,敢快速赶路浪费大量精力奔驰。半途耗损一半精力,决斗时哪有精力自保?

越过坡顶,两人离开幽径,穿越路右的树叶,分枝拨草远出半里余,突然回到幽径。前面是稍平缓的降坡,半里下就是鞍底。速度增加一倍,猛然向坡下飞掠。

身后突然传出啸声和呐喊声,从幽径两侧跃出的八个人,来不及阻拦攻击,失去埋伏的优势,像一群疯狂的猛兽,全力在后面衔尾狂追。啸声和呐喊声,表示埋伏失败,急怒中招呼在前面埋伏的人协助。两人不加理会,飞快地降至山鞍底部。

八个狂追的人是用轻功追逐的,几乎追了个首尾相连。追得最快的两人,迫不及待各掷出两把飞刀,猛袭文斌的背心。相距仅丈余,飞刀绝对比奔跑的人快。飞刀连续掷出立刻拔刀,冲势更快更急,几乎紧随在飞刀后,距离拉近了四五尺,手中刀举起了。文斌一声冷叱,右闪急旋,狭锋刀在闪动时已经出鞘,左掌也在旋转时挥出,刀光如惊雷。强烈的无俦掌风,将已经落空的飞刀群,侧送出三丈外,狭锋刀无情地分裂两个近身大汉的身躯,猛虎似的扑进后面六名大汉丛中,刀光狂舞,风雷骤发。他前面的杨琼瑶鱼龙反跃,反飞两丈余,一声娇叱从天而降,翻正身躯飘落,剑下射有如天雷下击,恰好配合前面之斌的攻击,截断了大汉们的退路。满天雷电,恶斗倏然结束。

“是那些漏网的军户。”文斌拉了姑娘掠出:“主脑在前面。”

八名大汉尸体撒了一地,惨不忍睹。

前面不远处的山鞍,连续从草丛中抢出六个人。

一声怒啸,文斌掠下挥刀直上。

“大胆暴民……”有两个人挥刀厉叫。

闪电似的接触,兵刃不可能不接触;人丛中决死,一切巧招妙招皆无用武之地。决胜的机契,决定于力量与速度;气势与信心,决定生死存亡。雷霆霹雳似的快速强攻,一照面生死相决,没有打交道听发话的机会,暴民两字余音在耳,刀光已经临头,威吓性的话毫无作用了。剑光旋出,姑娘猛然侧攻分张。

“铮铮铮!”金鸣震耳,切入人丛中心。挨了刀的身躯,连续冲出、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