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红楼的草根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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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九 副手也有转正时

还有玫瑰露和茯苓霜事件,太太屋里的玫瑰露丢了两瓶,大家乱找,没有头绪,一帮老婆子们趁机陷害五儿和她娘柳家的。若不是平儿到宝玉处调查取证,给平儿和柳家的平了反,凤姐早把柳家的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许进二门;五儿恐怕就给打四十大板,发到庄子上,或卖或配人,一辈子就完了。

所以说这个人头脑很冷静,如果她是个男人,有机会出去做官,一定是脑筋清楚,清正廉明。

而且,平儿还有大胸襟。你看她发放柳家母女,同时讲出来天下人家过日子的正经道理:

"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兴旺之家。若得不了一点子小事,便扬铃打鼓的乱折腾起来,不成道理。"

有道理。

的确,世上事最怕就是乱折腾,折腾得小事弄大了,大事弄得小不了,天下就此大乱了。还是平儿有本事,既有明察暗访、不偏听偏信的好手段,又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好境界。这样看起来,就是把一个家交给平儿当,估计也没问题,很可能比凤姐当得还好。她这个二把手,是不是有点屈才?

九副手也有转正时

有人诟病她是害死尤二姐的间接凶手,说她是怕尤二姐和自己争宠,所以才向凤姐告密,所以才会有后面的"苦尤娘赚入大观园","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这话不对。

说这话的同志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曹雪芹笔下好女子,个个都占一个"痴"字。平儿的痴就是对凤姐。她对凤姐,那真是百分百的忠诚,她也知道凤姐最怕贾琏在外边乱搞,这下子连小老婆都娶了,这么天大的事让她瞒下来,她的良心怎么受得了!所以她一旦听见一点首尾,就马上报告了凤姐,这个和邀功希宠,甚至与尤二姐嫉衾妒枕,完全是两码事。

等到凤姐使坏心,真把苦尤娘赚进大观园了,凤姐踩她,众人也踩她,只有平儿不踩她,给她弄茶弄饭,惹得凤姐不高兴,指桑骂槐:"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为一个抢了自家这三分之一男人的女人,她连自己的主子都得罪了,这还不够吗?说到底,平儿是个善良的人啊。

只是关键时刻,善良是不顶事的。她又不是侠女,可以仗剑救人,把尤二姐扛出去。只好劝她凡事看开些。谁知道二姐不肯看开,吞金自逝,别人怎么哭我不知道,我知道凤姐哭是假的,平儿哭,百分之百是真的。

虽然善良没用,可是该善良的时候,她仍旧会善良,这是盖在她的人性底色上的戳子,想抹都抹不掉。到凤姐失势,谁都不肯答理她,贾琏早把她恨坏了,巴不得她早死,只有平儿守着她哭。王熙凤威风一世,身后只留下一点骨血,就是巧姐,还是被平儿保护着,逃过了被狠舅奸兄卖身之劫。

高鹗续书给她安排了一个扶正的结局,我觉得很好。既是情理之中,也是众望所归。磨练这么些年,居然还没有磨掉她生命中善良、自尊、有亲和力、行事留有余地的品质,凭着这个,她也早就该转正当一把手了。虽然转正之后的家业没这么大了,甚至只能喝稀粥吃咸菜了,用得着她这身本事的地方也不多了。可是,再不用给别人打工,这毕竟成了自己的家了。贾琏?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红杏出墙,随便拉人上床胡搞,不过都这么穷了,他就是想搞,没有绸子缎子、金子银子给人家,人家还不希罕答理他---除了平儿。

按贾宝玉的说法,未出嫁的女孩是宝珠,嫁了人就失了光彩宝色,老了就成了鱼眼睛。平儿不是珠子,她是这个世界辛勤打磨出来、水里泡着的晶莹的雨花石。所以,不要替她打抱不平,说为什么不把她列入金陵十二钗,说到底,她是凡间的"人",浸透了人世间的气味,把自己变得光滑莹洁。这也许就是曹雪芹给她一个"俏"字的精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