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红楼的草根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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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 鸳鸯PK白毛女 二 老太太的心上人

第八章 鸳鸯:一柄冷嗖嗖、明亮亮的断情剑

人物小档案

姓名:金鸳鸯 性别:美女

漂亮指数:四星级

脾气:坚执 结局:自杀

教训:无(做人就该这样子)

命运判词:无(很可能有,宝玉没看见)

一鸳鸯PK白毛女

白毛女可怜,"人家的闺女有花戴,爹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二尺红头绳,爹爹给我扎起来。"一边唱一边兴高采烈地拿一面小破镜照啊照。她高兴什么哩!爹也穷,处个对象叫大春,也穷。黄世仁看上她了,人家是地主呢,顿顿大米白面,吃咸菜都倒半碗香油!干嘛被抓进去还要跑?

这问题要是搁在二十年前,根本不叫问题,可是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居然真的问她爷爷:"为什么白毛女一定要嫁给穷大春?要是我,一定嫁给有钱的黄世仁。"估计那孩子是没读过《红楼梦》,要不然,她的问题还多:"爷爷,为什么鸳鸯不肯嫁给官老爷贾赦,吃好的,穿好的,一定要抗婚呢?"

可见鸳鸯和白毛女虽然不是同时代的人,但她们的选择却不约而同地困惑了现代人。

不过,白毛女反抗黄世仁,虽然不符合现代的功利型做人处世标准,却完全符合当时正常的爱情观与婚姻观,所以她受迫害的同时,在心理上也能够获得强大的伦理支持。到最后她重新由鬼变成人,黄世仁在一片怒吼声中被群起指控,看着往日的霸王如今哆哆嗦嗦抖似筛糠,解气,痛快,被枪毙,该!

鸳鸯就不同。她反抗贾赦同样不符合现在的功利型做人处世标准,但是她的举动也同样不符合当时正常的婚姻观,所以也就得不到普遍的舆论支撑。那是什么时代!一个奴才最高目标就是变成半个主子。端茶倒水地伺候人也伺候够了,这下子也该有人端茶倒水地伺候咱了。咱这算命好,一根鸡毛都能飞上天,做着梦都能偷笑醒。而且,当官老爷家的妾,好处多啊,自己也光彩,娘家也光彩,七老姑八老姨、哥哥兄弟,个个儿都是舅太爷!

没想到鸳鸯居然不干。所以她嫂子说她是疯子,邢夫人说她是傻子,贾赦恼羞成怒,别的一心向上爬的人也万分地不理解。

就这,都四面楚歌了,她却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反抗到底拎不清。

这就是鸳鸯。

二老太太的心上人

鸳鸯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近不了贾母的身,当不了贾母的家,做不了贾母的耳目,管不了贾母的人情往来的账,也打理不了贾母那些个年代久远的金珠宝贝、绫罗绸缎。多少个丫头大浪淘沙,才淘出这么一颗圆溜溜的珍珠,又长得好看,又心眼活泛,又有心机,有手腕,又心地不斜不偏。

所以说,鸳鸯绝对是一个人尖儿。

是尖儿就会享受尖儿的待遇。别人见不着的她也见了,别人听不着的她也听了,天天守着最高层,什么绝密对她都不是秘密了,要是她当间谍,那太方便了,很快就会发家的。不过那时候丫头们讲究的是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所以她的秘密有百分之八九十都烂到她自己的肚子里了。吃饭穿衣能差到哪儿去呢?贾母吃完饭说一句:鸳鸯也来吃吧。她吃的可就是贾母的分例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母羊肚里的小羊羔,她都吃得着。她手里一堆金银锞子呢,于刘姥姥是笔大钱,于她就不过一堆使不着的小玩意儿罢了。

不过,待遇高了,责任就大。老太太所有命令的上传下达,衣履簪环的收纳管理,银钱出入的明细账目,乃至贾母屋里一大票丫环的调理教育,家下各色人等的荣辱兴衰,等等等等,她都起着难以想像的作用。老太太一辈子积下来的体己,怕要一百个刘姥姥家一百年也花不完,全是她一个人经管着。鸳鸯掌管着贾母多少私房钱?不知道,只知道宝玉和黛玉的一娶一嫁都派给贾母负担了,一个人起码得花一万吧?贾母又不傻,不肯把自己的老底儿全搬空,那她的私房钱起码得有三四万两。这么多银子,白花花的,谁管着?只有这个丫头了。

可是,这么多银子,她又没有份儿,丫环带钥匙---当家不做主。

而且,她又不能一辈子跟着老太太,什么时候老太太一死,她的大树就倒了,再也没有人护着她了。就算老太太挺长寿,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那是要出去配人过日子的。一旦放出去,哪还有这么多实惠?按现代人的思路,近水楼台,不捞月亮就是犯罪。贪污受贿、吃拿卡要,还不全挂子武艺地往上招呼?鸳鸯这个傻姑娘居然既不和这个太太要衣裳,也不和那个奶奶要银子。守着宝山过日子,却能做到清洁溜溜,秋毫无犯,单凭这份心志,就足够当一个合格的财政部长,至不济也是一个24K金的仓库保管员。

说实话,老太太半夜醒来,说不定心里拔凉拔凉的。一大家子,一屋子儿孙,这个叫老太太,那个叫老祖宗,谁知道这帮猴崽子心里想什么?想我的钱呢吧?一个个鬼精鬼精的。看看周围,得靠的人,总共就剩下鸳鸯这么一个,不待她好,待谁好?

好到什么程度?半是主奴,半是祖孙。贾母出差,鸳鸯替她看屋子。贾母玩牌,鸳鸯替她洗牌。贾母吃酒,鸳鸯替她行酒令。贾赦逼婚,还得贾母出马,骂大儿子一顿,再回过头来哄鸳鸯高兴。玩牌啊,扣二奶奶的钱啊,反正中心目的就是一个:鸳鸯,你笑一笑啊。

不过,跳出来想一想,鸳鸯这孩子真是可怜的。大好青春,就这么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耗死在这个暮年老太太身上。没办法,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