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街上有行人往来,全都用诧略的神情驻步观看。
“昨天他们拦住了你的船,是吗?”徐义沉声问,脸色很难看。
“是的,三爷。”他不否认,否认也没有用。
“你把我的事告诉他们了?”
“没有呀!”
“你说谎!”徐义声色俱历。
“我没说谎的习惯,三爷。”他陪笑分辨。
“啪”一声暴响,徐义给了他一耳光。
“你还敢否认?哼!”徐义指着他的鼻子吼叫。
“你……”他抚弄左颊被打处:“三爷,你太过份了。我什么都没说,我……”
“那你说了些什么?”徐勇过来拉开乃弟,语气倒还和气:“把当时的情形,说来听听好不好?”
“他们问我为何并着你们的船行驶,问你们姓什名谁。我告诉他们,说三爷怪我的船挡住航路,很光火。我辨称根本不认识三爷,我只是一个船夫。”
“这不是说谎?”
“这不损害任何人,不算说谎。”
“他们相信了?”
“是呀!所以他们转回去了。他们还算讲理,不但问得和气,更没动手打人。”他愁眉苦脸地说:“王爷,我懂胳膊往里弯的道理,”所以不理会他们,但你们并不重视乡谊,该怎么办你说好了。”
话说得份量不轻,尽管态度上显得怯懦可怜。
有些人永远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永远以为天生应该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徐家兄弟就是这种人,认为是有权任意压抑别人的人上人。
徐勇的脸变得难看极了,也许是被这几句话刺激得恼羞成怒了。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这种话来讽刺我。”徐勇厉声说。
接踵而至的行动是一顿狠揍,拳脚交加,把他打得仆而后起,口鼻流血如注。
徐义在一旁抱肘而至,不住替乃兄呐喊助威。
徐霞袖手冷眼旁观,甚至不住微笑。
终于,他被第九次打倒在地,昏厥了。
“别装死,你骨头生得贱。”徐勇在一旁凶狠地磨拳擦掌怒叫:“你给我站起来。”
他当然无法站起来,装昏就装到底。
“噗噗!”
徐勇在他的腰胯上踢了两脚。
围观的街坊,已散去大半,散去的人不忍卒睹,一面走一面低声咒骂徐家兄妹。
街尾一面,出现一位象貌威猛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位英俊魁伟的壮年书生型人物,和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小姑娘。眉目如画,秀逸灵慧,极为出色。
“喂!你们。”中年人伸手指指仍在一旁围观的街坊大声叫:“你们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行凶而不加制止吗?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站得最近的一位中年市民,急急摇手相阻。
“客官外地人,千万休管闲事。”中年市民低声惶然说,随即急急溜走。
十余名打手,不约而同向三人接近,一个个怒目而视,气势迫人。
徐勇象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蹦而起到了中年人面前,气得象头疯牛。
“你这狗东西混蛋……”徐勇的咒骂声象打雷。
中年人身后的壮年书生,身形一晃便超越而出。
“啪”一声暴响,耳光声压下了咒骂声。
“呃……”徐勇闷声叫,踉跄急退,口中血出,左颊出现失血的五个指痕。
“混帐东西无礼!”书生也咒骂,如影附形跟上,劈胸踹上一脚。
“砰!”徐勇仰面摔倒。
变化太快,站得最近的徐义竟然没看清变故发生的经过,本能地怒吼一声,冲上向书生来一记毒龙出洞,一拳直排中宫抢攻。
书生左手一抄,五指如钩,扣住了捣来的大拳头,向下一带。
“跪下!”书生沉喝。
“哎……哎哟……”徐义狂叫,只感到右拳快被扣碎了,痛人心脾,手臂发麻,全身脱力,痛得眼冒金星,噗一声,身不由已重重地跪下了。
徐霞大骇,急冲而上。
十余名打手也大吃惊,呐喊声中向前合围。
“全毙了他们!”中年人沉声叫,叫声象石洞里响起一声焦一雷,震得十余名大汉心惊肉跳,耳膜欲裂,头如被巨锤所重击。受不了啦!
小姑娘罗裙飘飘,迎上冲出的徐霞。
“我要折断你的手脚。”小姑娘叫,左手前伸,纤纤玉手象只钢钩,大概任何被沾及的物体,皆可能被钩住加以毁灭。
“四海兄,请收回成命!”有人高叫。
“稍候!”中年人四海兄及时发令。
书生的右手爪,已距徐义的顶门不足三寸,假使叫晚一刹那,手爪搭落,徐义性命难保。
徐勇正吃力地爬起,脸上的指痕已经开始红肿。
“王叔,请……请助小侄毙……毙了他……他们……”徐勇嗄声求援。
是另一位颇有气概的中年人,站在四海兄身旁陪笑打招呼。
“勇贤侄,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说这种不得体的话?”中年人王叔沉声说:“真是不知死活,你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侄不……不知……”
“快来向李前辈陪不是。”
“这……”
“你该听说过天下五邪。”
“这……哎呀!李……李李……”
“四海邪神李四海,长子邪剑李玉成,那位是四海兄的千金李玉真姑娘。四海兄名列五邪中的第二邪,杀人如屠狗的邪道之霸。现在,你知道自己是如何幸运了吧?还不过来行礼?”
徐勇打一冷战,到抽一口凉气。
“小侄徐……徐勇……”徐勇真吓坏了,踉跄趋前行礼:“叩……叩见老……老前辈……”
四海邪神哼了一声,目光回到王叔脸上。
“他是敝友锦毛虎徐定远的次子徐勇,那位是老三徐义,与女儿徐霞。”王叔陪笑说:“请冲兄弟薄面,饶他们—次,谢啦!”
“哦!南五虎之一的锦毛虎,与你老哥有交情?”四海邪神脸上的浓霜仍在。
“是的。”
“北五虎和南五虎,只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你老兄绰号叫奔雷剑,奔雷剑王杰名列武林十剑中的第四剑,位高辈尊名震江湖,却交上这种鱼肉乡里的小豪小霸,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其实,北五虎与南五虎十个人,都是颇有地位的高手,辈份并不比武林十剑低多少。
当然,十只虎与武林十剑,比起天下五邪当然低一级,这仅指声威而言,辈份却是相等的,彼此的年岁也相差有限,都算是名动江湖的名宿。
“朋友愈多愈好,不是吗?”奔雷剑王杰讪讪地说:“有时候,小豪小霸还真值得一交呢!”
“王老兄,你告诉令友。”四海邪神冷冷地说:“今后他徐家的子弟,最好离开我四海邪神远一点。我李四海邀游天下,最讨厌那些仗势欺凌弱小的武林败类。”
一个真正的武林人,必须具有武林朋友的风骨,向强劲的对手挑战,决不能向一个毫无抗拒之力的弱者肆意凌虐。今天我放他们一马,你可以问问他们,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够光彩有面子的好事,哼!
举手一挥,带了子女扬长出镇而去。
雍不容躺在地上,象是死了。
奔来三四位镇民,七手八脚把他抬走了。
徐家的宏大客厅中门开启,迎接佳宾。
主人象貌堂堂,雄壮伟岸,由于是天生的夹色怪头发与众不同,有黑,有黄,有灰,所以被戏谑地叫作锦毛虎,也因之而成为绰号。
天下以虎为绰号的人很多,但有名气的则有十位,恰好平一均地分处北五南七十三布政司中,所以江湖朋友称之北五虎和南五虎。
徐老太爷徐定远名列南五虎,在四海邪神面前或许低一级神气不起来,但决不是小豪小霸,而是具有威望的实力派人物,有财有势的所谓武林道义。
武林人与江湖人不同,江湖人并不一定会武,所以如果把武林朋友一概称为江湖人,保证会受到许多武林朋友的严重抗议。
锦毛虎徐老太爷就不是江湖人,徐家没有任何一位子弟在三教九流斯混,也没有任何一位子侄沾手江湖行业,他只是一个建立势力范围的地方豪强,一个有身份地位的恶霸地主而已。
但由于他交游广阔,有许多朋友是武林名人和江湖好汉,加上绰号又充满江湖霸气,因此有不少江湖道上的豪客,误认他是同道。
奔雷剑王杰,名列武林十剑的第四剑,过去曾经替任职公门的朋友奔走助拳,聊算白道人士,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江湖人。
贵宾是奔雷剑王杰,是专程前来提警告的好朋友。
主人锦毛虎屏退仆从,他的三个儿子徐忠、徐勇、徐义,与及女儿徐霞,分坐在堂下相陪。
有关徐勇痛打雍不容,被途经大胜镇的四海邪神惩戒的事,锦毛虎不但不责备自己的儿女胡作非为,反而怪四海邪神多管闲事,但少不了向奔雷剑王杰诚恳地道谢。
奔雷剑不便多说,他不是为此事而来的。
“定远兄,四海邪神的事,算是已经过去了,这位邪道魔头说话算数,不会再过问这件事。”奔雷剑开始说上正题:“兄弟得到一些有关府上不太好的消息,特地赶来通知徐兄的。”
“王老哥,不知这些消息,为何与舍下有关?”锦毛虎已从奔雷剑的神色中,看出不吉之兆。
“定远兄,你该知道腾蛟庄的事。”
“微胡的腾较庄?”锦毛虎当然知道江湖动静。
“不错。”
“腾蛟庄有三位庄主,大庄主闹海蛟焦腾蚊、二庄主五爪蛟吴豪、三庄主百灵蛟曹变蛟。该庄是黑道凶枭的庇护所,坐地分脏的秘密垛子窑,招惹不得。”
“好象你已经招惹了他们。”
“什么?怎么可能呢?”锦毛虎大吃一惊:“腾蛟庄远在山东微山湖,远得很呢?想招惹也沾不上边呀!王老哥,你不是说来玩的吧?”
“他们有一批人落脚在龙江关,另有三艘船泊在江东门码头。昨晚我落脚在江东门的金陵客栈,发现该庄的人,四出打所早上在码头闹事,打伤他们几人的一男一女的来历。”
在码头的混混们口中,与及目击者所供给的线索,他们已查出载走一男一女的船,是你们徐家的。定远兄,昨天尊府是不是有船在江东门码头停泊?但愿没有。
徐义兄妹脸色大变,锦毛虎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真……真是腾蛟庄的人?”锦毛虎惶然问。
昨天徐义的船返回大胜镇,便将在江东门码头,与不明来后的人冲突经过,向乃父禀明了,所以今天才派人严防来人寻仇报复,因而迁怒雍不容,痛打雍不容泄愤,恰好碰上四海邪神干预,几乎不可收拾。
“半点不假。”奔雷剑苦笑:“白天他们不会来生事,晚上必定有所举动,务必早作提防。”
“都是那个该死的雍有容。”徐勇愤然叫:“一定是他把咱们徐家的根底泄露了。这混蛋!他还敢否认,我不会放过他的.哼!”
“我所获得的消息,确知腾蛟庄的人,是在码头仔细调查而证实是你们的船。”奔雷剑不悦地说:“贤侄如果认为愚伯信口开口,你可以派人到江东门求证。江东门是你们的地盘,你们脚还能查不出线索?”
“小侄怎敢无礼?”徐义乖乖认错,“信口开河”四字说得太严重,显然奔雷剑不是一个好修养的人,不容许任何人怀疑所获消息的正确性。
“你们这些畜生!真会惹祸招灾哪!”锦毛虎急得脸色大变:“专门招惹那些惹不起的妖魔鬼怪,是不是唯恐家不破人不亡呀!”
“定远兄,腾蛟庄如果真的找上门来,已没有怪罪谁理亏的必要了,他们从不与人说理的。”奔雷剑摇头苦笑:“目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防备他们大举袭击,如何设法将死伤减至最低,诸位须及早为谋。”
“兄弟方寸已乱……”锦毛虎显得似乎是担当不起风险的人。
“定远兄,方寸一乱,大事去矣!必须振作些沉着应付将到来的劫难。”
“李老哥能否请几位够份量的朋友出面,与腾蛟庄打交道?就算小犬理亏,兄弟前往陪不是……”
“行不通,定远兄。在南京附近兄弟找不到份量够的人出面斡旋,远地的人又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如果决定兴师问罪,就不会接受你的道歉陪礼。”
定远兄,在这附近你该找得到有头有脸有声望的朋友。如果没有,除了严防夜间袭击之外,别无他途,只能有一步走一步。
兄弟自然要留下来,朋友嘛!义不容辞。不瞒你说,如果五爪蛟与离魂仙姬夫妇也来了!
“兄弟有自知之明,一比二兄弟恐难有三成胜算。因此定远兄必须找得能抵挡他们的人出面支撑,不然……”
“这个……”
“定远兄与金陵双豪交情如何?”
“点头之交,这两豪眼高于顶,不好说话。”
“值得一试,是吗?”
“好,兄弟必须试试。”
众人计议一番,每个人皆显得惊惶沮丧。
京都的治安,也江河日下,乱糟糟蛇鼠横行,皇城里也又脏又乱。
南都更不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