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形势急转 (1)
星宿海,除了番人之外,汉人几乎从未踏入这处神秘的地方,也许有,但不见经传。至少在大明皇朝之前,汉人不曾到过。也许唐朝出使吐善的皇使刘元鼎到过,他曾经说:“自湟水入河处,西南行二千三百里,有紫山,三山中高而四下,直大羊同国,古所谓昆仑,番曰闷摩黎山,东距长安五千里,河湖其间。”但他并未提及星宿海。
星宿海是蒙语(鄂端诺尔),赋予该名的可能是笃什,他到过此地该无疑问。
这里众山环绕,中间有地三百余里,有泉千百泓,大小错列,登高下望,罗列如星。阿尔坦河自西南流入,汇集各泉的水,向东北流出,便是古尔板截尔马河,下流入查灵海。
这三百余里盆地,并不是一坦平阳,除了大小百个水泉之外,还有不少小山错落其间。后来的满清人,认为黄河自新疆的罗布诺尔,至此伏流重发,成为阿尔坦河,未免可笑。罗布诺尔低了三千余尺,水居然在噶索达齐老峰重现,岂不可笑?
这里住有几族番人,但人数并不太多,山青水秀,确是世外桃源。
真正可以耕牧的平原,只有方圆六七十里,也就是盖古多三十九族中,最为好战的绰火尔族居住地。如果他们不好战,便保不住这处胜地沃土了。因此,绰火尔族在盖古多三十九族中,民风之剽悍,骑射战技之高强,为各族之冠。任何一个民族,如果民风骤悍,战技高强,而又人丁旺盛,可利用的耕牧地区却又不多,那么,将是极端危险的民族,必定具有侵占性的,势将向外扩张。好在绰火尔族人丁并不多,生育率不高,因此尚能与附近三族的人和平相处,但其他三族的人必须仰他的屏息,其地位近乎番属,甚至近乎主奴关系了。
绰火尔族的村寨,在一座小山之下,前面是两座大有四五亩,严冬不结冰的涌泉,水势甚猛,出水口宽有两丈,汹涌外溢,泉面蒸气袅袅腾升,像是笼上一重轻纱。
寨四周古树参天,三面是山崖,南面是两座高岗,出入的道路绕山岗而行。村前的山岗顶端,建了一座有三丈的了望哨台,经常有两位勇士在上面了望。
这天近午时分,十六位不速之客,踏入了星宿海绰火尔族的地盘。
番人冬季不需耕种放牧,附近的山区与平原,所有的牧草皆在入冬之前烧光,牲口已全部入栅,所以冬季是练战技的大好时光,任何地方有警,整个番寨的人皆可在极短的时间内动员。
哨台位于山顶,来人接近至十里内便被发觉,只片刻司,整座村寨便变成了一座无人能入的城堡,弓箭控制了每一处可接近的角落,每一个男女老少皆带了搏斗的刀枪。
很久以来,绰火尔族未见过大批的陌生入进入星宿海地境,而能在短期间内完成战备,可知他们并未因多年太平无事而松懈,这就是他们能够太平无事的原因,也是他们能生存不 衰的缘故。
三名全付武装的勇士,在对方接近至两里内方行迎出。
十六位不速之客皆带了行囊和防身兵刀,其中之一病了,由两个人用草草制成的担架抬着走。
双方逐渐接近,不速之客在十余丈外止步,由三位穿番装的人走上前打交道。
“你们是从何处来的?”领先的绰火尔族勇士用番语大声问。
领先的陌生客在两丈外止步,高举右手用番语叫道:“我,和硕丹津,从天朝来,带了十五位朋友,前来拜会图沁族长,你是……”他一面说,一面解开头巾,露出本来面目,豹头环眼,狮鼻虎须,身材精壮结实,脸色如古铜,长相极为威猛,是令人一见便难以或忘的人物。
番人勇士脸露喜色,走近合掌行礼,笑道:“哦!原来是你,多年不见,你似乎显得有点老了,但音容未改。我是伊实,没忘了吧?”
和硕丹津呵呵笑说:“我猜想是你,但不敢乱叫,图沁族长好么?”
“好,好,这几年来牲口旺盛,青稞收获甚益,族长朗健,这都是菩萨保佑的结果。走,请你的朋友入村安顿再说。”
“伊实,老实告诉你,我这次是逃难来的。拜会了族长之后,我就得走。”
“走,到何处去?”
“到南面都尔伯津山老地方躲一躲,我不能连累你们。”
“什么话?你……绰火尔的勇土会怕连累?”
“那些追来的人很厉害,很可怕。他们可能很快便会追来,请派人好好留心。”
“别管,进寨里面再说,走!”
伊实领着众人入塞;不久,大批人马纷纷外出,先一批八十余骑士出了寨口,向东北折,循和硕丹津前来的道路奔驰,远出十里外,将十六人的足迹全部加以消灭。步行的人,则每十五人为一组,分为八组,分向八方走动,留下了明显的脚印,然后再由马匹将脚印弄乱。
直至黄昏时分,迫的人还不见到来。
柴哲领着众人逃命,不敢沿河直进,不时在山区绕道,故意避开和硕丹津一群人留下的踪迹。因此多走了许多冤枉路。
八爪苍龙在后面十余里,始终未能追及。
天黑后,柴哲主张连夜直赶,而且故意向南绕过两座山峰。这一来,无意中避开了一场大难。
夜间追踪不易,而且十分费劲,更怕被人反击暗算,因此八爪苍龙不敢急赶,在一处山林中过夜。
二更左右,两个人影从东南角逐步接近了他们的宿处,如同两个无形质的幽灵,轻快得像魅影。
宿处后面半里,是二十名神秘骑士的宿营区,架起了一个黑羊皮帐,派出了守卫。
北面半里地,住着无为居士六个人。
江淮暴客一群人,都在骑士们的南面歇息,目力可及,彼此不相往来闻问。
没有风,雪已止,冰封了的山区,苍凉死寂,令人感到孤寂得可怕。
两个人影一身白,白得与雪同色,逐次接近了南面江淮暴客一群人的住处。
同一期间,二十名神秘客在会主的率领下,蛇行鹭伏接近了八爪苍龙一群人的住处,每个人带了一张上了弦搭好箭的弓,背系兵刃,如临大敌。
八爪苍龙命不该绝,在二十名神秘容尚未发起攻击之前,两个白影已侵入了江淮暴客一群人的住处。
十三个人带的是睡囊,派了一个人守卫。
两个白影鬼魁似的接近了守卫的身后。该死的守卫由于天气太冷,背倚在树上打吨。
一名白影到了树后,伸手一勾,便勒住了看守的颈子。
无巧不巧,江淮暴客谢星的一位同伴恰好内急,刚抬起上身,头伸出睡囊,便看到了三丈外的看守被一个白影拖到树枝后。
“有人袭击。”这家伙狂叫。
所有的人,皆大惊而起.两个白影已先一步到达。“啊”一声狂叫,一名刚起的人被白影一剑刺入胸口,惨叫一声仰面便倒。
江淮暴客大吼一声,飞扑而上。九现云龙以为是八爪苍龙前来暗算,不由怒火焚心,也大吼一声,挥剑侧击。
人多势众,立即将两个白影围住了。
两白影突然哈哈狂笑,剑似怒龙夭矫,剑芒一闪,人影似电,从西面脱出人丛。
“啊……”惨叫声震心动魄,两个在西面围攻的人倒下了,甚至没有人能看清两人是如何中剑的,只看到两白影一闪而过,剑啸声刺耳,剑芒似电而已。
两白影一跃数丈,向西冉冉而去,喝声似沉雷:“聊施薄惩,不许向西南追赶前面的人,不然将暴尸荒山。”
共有四个人被击倒,看守昏厥,另三个人剑中左胸上方,伤势不轻,中剑处皆是同一部分,距心室皆为三寸,而且深浅相同,这种出神入化的剑术,委实令人吃惊。
九现云龙以轻功威震江湖,但他与两白影相较,望尘莫及,追了十余丈,不敢再追了。吓得心中发冷。
这一面惨号声惊心动魄,立即惊醒了半里外的人。寂静的夜间,十里外也可听到这种叫声。
八爪苍龙一群人闻声惊起,火速各找树干藏身戒备。
这瞬间,箭雨恰好到达。
八爪苍龙伏在树下,箭从顶门呼啸而过,有些射在树上,树上的积雪被震得籁籁而落。他看到了十丈外的无数黑影,大喝道:“什么人敢乘夜袭击?你们是为今晚的轻举妄动付出代价,通名!”
黑影见突袭效,各找树干掩蔽,不时发射三两支箭。八爪苍龙经验丰富,听箭啸声便知箭的劲道骇人听闻,决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足以射破护体气功,正面冲上老命难保,便向身旁的镇八方低叫道:“沧海兄,你带几个人绕到后面去。”
镇八方向侧伏地急窜,停在侧方另一棵树下,低叫道:“两位贤弟随我来。”
蓦地,西面有人沉声叫:“谁敢往西南追,他得死!快滚回中原,不许在西翻放肆。”叫声不大,但直震耳膜,令人闻之感到头皮发紧。
八爪苍龙大惊,糟了,后面有人,听叫声便知来人是可怕的内家高手。
“秋老,小心身后。”他向千面客低叫。
前面的黑影发射一阵箭雨,向后急撤。
八爪苍龙前后受敌,黑夜中不敢下令追逐。等前面的黑影退出视界外,后面却又声息全无。
北面,狂笑声震耳。
无为居士听到八爪苍龙这一面有警,他关心柴哲的安全,以为八爪苍龙找到了柴哲,心中暗惊,带着人向这儿急赶。
正急赶间,劈面撞上了两个白影。
两个白影并肩而立,仰天狂笑,声震耳膜。
他站住了,示意众人止步,冷笑一声问:“谁敢如此无礼,在老夫面前狂笑?”
“退回中原,不许再追踪。”一名白影厉声叱喝。
他大踏步追上,冷冷地问。“阁下,你恁什么阻我?”
“少废话!”
“谁也阻止不了老夫。”
“你不信可以试试。”
他徐徐撤剑,冷笑道:“老夫岂能不试?亮剑。”
左面的白影举步迎上,从容不迫地说:“你上啦!阁下。还不知你配不配要贫道亮剑呢。”
无为居士不曾与八爪苍龙接近,不知昆仑双圣的事,听对方自称贫道,便知是玄门弟子,口气之大,令他无名火起,大怒道:“那么,老夫得罪了。”
声落,轻飘飘地一剑点出。
白影冷笑一声,向左徐移。
蓦地,剑气进发,龙吟虎啸声入耳,无为居士的剑势倏变,剑虹吞吐中,恍若电火流光,凶猛地进击。
白影似乎一惊,身形快速地闪动,换了五次方位,危机间不容发,好不容易方避过五招急袭,最后才获得拔剑的机会,随手急封。
“铮铮铮”双剑急剧地相接,罡风迸射,响声震耳欲聋。
人影乍分,无为居土连退五步。
白影也倒退了三步,“咦”了一声说:“贫道走了眼,你很了得。”
“好说好说,老夫今晚算是碰上了高人。道长上下如何称呼?请示名号。”无为居土变色问。
“昆仑双圣,贫道太虚。你?”
“老夫无为居士解元魁。久仰了。三十年前武当论剑,解某有幸,在场得瞻两位道长的风采,只恨无缘请益。想不到今晚在此相遇,解某幸甚。道长的剑术,比当年更精进了。”
“施主要不要再试试?”
“如果道长意在相阻……”
“自然要阻。”
“老夫并不追逐任何人,只想到乌斯藏……”
“至乌斯藏不该走这条路。”
“翻越昆仑三百余里,可至巴楚(木鲁乌苏)河,那儿有到乌斯藏的路。”
“舍近求远,智者不为。”
“已经来了,不能走回头路。”
“施主如果不走回头路,贫道要赶你们走。”
八方风雨雷振声已看出无为居土技差一筹,一摆龙首杖大叫道:“不让借路,咱们拼了,以六比二,咱们怕过谁来?”
后面的太玄举步上前,拔剑道:“六十个人也是任然,你们将溅血在乾坤绝剑阵中,上!”
剑拔努张,眼看恶斗一触即发。蓦地,右侧不远处传来一声长笑,一个洪钟似的嗓音叫道:“方外人太嚣张,便会道基不坚,将永沦魔道,与仙道绝缘。”
双圣几乎同时掠出,同时怒吼:“这次你们可逃不掉了,贫道慈悲你们。”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欲聋,两个黑影向西如飞而去,宛若电射星飞。
双圣发腿狂追,片刻间便同时失踪。
“这……这两人是谁?老天!多可怕的绝迹飞腾术!”无为居士骇然地叫。
八爪苍龙一群人到了,远远地便叫:“什么人?通名。”
无为居土不愿生事,冷笑道:“刚才昆仑双圣前来生事,老夫输了,输得心服。你八爪苍龙如果不服气,可向西追,他们刚走。”
八爪苍龙迫近至三丈内问道:“刚才袭击陶某的人,是否有阁下在内?”
“呸!见你的大头鬼。老夫听到你那边有人鬼叫连天,正想前往察看究竟,在此地便被双圣拦住了,不许老夫借道昆仑,一言不合交上了手,老夫输了。阁下,你是不是想找麻烦?老夫输给双圣,不见得输给你八爪苍龙。”
地下虽没有向南行的足迹,八爪苍龙倒相信无为居士的话,冷笑地说:“既然没有阁下在内,陶某打扰了,幸勿见怪,告辞。”
“不想松松筋骨么?”无为居士冷冷地问。
“咱们之间没有过节……”
“你是官府的鹰犬,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放个屁也是罪,怎说没有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