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匣剑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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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人算不如天算 (2)

第四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 (2)

艾文慈把心一横,没有事怕事,事发便不用怕了。他不愿暴露自己是行家的身份,要装切装到底,向后逃。

朱景一脚落空,进步来一记“蝴蝶双飞”,仍然用脚抢制先机进攻。

南拳北腿,江西南路的练武人,腿上功夫没有双手高明;这家伙双腿迅疾无比,凶狠霸道腿出风生,紧迫抢攻势如狂风暴雨,锐不可当,要将艾文慈踢下船去。

艾文慈转身逃走避招,逃了两三步便无处可逃走了,船舷墙挡住啦!其实他早就看到那儿搁了一条短篙,长约五六丈。正好派用场。

朱景的连环腿就是够不上部位,就差那么一两寸。靴尖一而再落空,腿势已尽,艾文慈也恰好俯身抓起竹篙,恰好转身轮篙便扫,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处,像是预先演练过的,顺乎自然计划极精,一攻一逃,一追一退,攻招势尽,逃者反击,毫无破绽,完美之至。

“噗”一声响,朱景的腰挨了一篙,想躲也躲不掉,这恶贼腰硬如铁,竹筒一声两段。妙极了,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五六丈的竹篙断了一半,不是正好使用吗?

赣州府一带,几乎无村不设馆。这是说,任何一座村落,部设有武馆教练子弟们防身保命。武馆的有关兵刃方面,主要的是刀、枪、凳、棒。而以律为必修的功夫,而捧招有百分之八个从枪中蜕化而来,因此子弟们多多少少会几手捧招,所以开口问人,只问拳棒怎样怎样,决不会问阁下拳枪如何如何?

篙花一斜,“噗噗噗”三声轻响,朱景的胸前连接了三点。恶贼的双手狂乱地对、架、拦、抓、拨急如骤雨,怪的是篙如神龙,就是沾不住篙,封不住抓不住,只能脸色发青跟路后退。

艾文慈装模装相,用上了庄家乱劈柴打法,吼一声出一篱,一连三声虎吼,左劈右扫两丈内虎虎生风。

朱景挨到第三记横扫,左膝突然被打折,“噗”一声跌出丈外,跌至跳板头,险些滚下码头。

“哎……啊……我……我的腿!”恶贼躺在舱板上抱腿狂叫。

“打得好!”看热闹的人拍掌狂叫。

瘦三爷鬼灵精,一看不对,踊身一跳,跳下了邻船,逃命去了。

艾文慈丢掉断篙,抢上一把抓起朱景,将铁锤似的大拳头抵在恶贼的鼻尖上,咬牙切齿地叫道:“你这杂种可恶,陪我的蜜饯来,不然我拆了你的骨头,撕下你的狗耳朵来,你敢说个不字,我要打掉你满口狗牙。”

朱景的块头也不小,但比起艾文慈来。仍然差了一截,在艾文慈的铁腕控制下,感到右肩臂似乎已被抓碎了,痛得冷汗直流,下面小便失禁,没命似的狂叫:“我……我赔,我……我赔。放……放手……啊

艾文慈五指松了七分劲,但拳头并末离开对方的鼻尖,说:“我今天带了十六斤各色蜜饯,公平地算,论斤两不论货品贵贱,每斤你赔我两百五十文,共是四两银子,拿来。”

“还有货篮钱,别便宜了他。”人丛中有人怪声怪气地叫。

“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朱景慌乱地在怀中掏,掏出一锭五两小银,脸色死灰,手颤着将银伸出叫:“赔……赔你五两…”

艾文慈夺过看了看,塞人怀中说:“我多一文也不要,货篮不要你赔,舱饭上约有千余文钱你去捡回一千,算我找回你一两银子。去,捡。”说完,将朱景向钱堆中一推。

“好………好汉,我………不………不要了,放………放我走。”朱景爬伏在钱堆上号叫。

“你不要就算了,滚你的蛋。”

朱景如逢大赦,爬起单足跳动,一拐一拐地下船而逃。

艾文慈扭头向船上的船夫叫道:“你们快把那些老弱女流送走,然后开始走吧,不然就走不了啦!恶贼们岂会甘心罢手?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顾不了你们啦!”

他扭头便走,奔下码头往人丛中一钻,溜之大吉。但他并不是有始无终的人,从另一条巷子绕出,躲在巷角注视码头上的动静。

他却不知,有两批人始终跟在他身后紧盯不舍,一批是三名青衣久,另一批是三名书生中的两人,一高一矮,矮的是瓜子脸小书生。

码头上乱哄哄,船解缆而去。关家一门老小七口,则由一些好心人热心地急急送走了。

他心中一宽,吁出一口长气,举步返家。他心中雪亮,不仅暗暗叫苦,出了这样子意外,赣州容不下他这号人物啦!千算万算,人算不知天算,想不到碰上了这档子倒楣事,一切计划成空,一番心血尽付流水。

目下,他唯一可做的事,是赶快离开合江镇,至少得尽快离开赣州,朱景口中的汪大人,必定是赣州府可怕的狗官,不然怎敢光天化日派人在龙蛇混杂的码头行凶抢人?所以他得定,大风山庄的事,以后再说。

千紧万紧,卷包袱逃命要紧,他洒开大步,由小巷走向大街。

快接近巷口,他蓦地冷笑一声,自语道:“老兄们,别做梦。”

他放慢脚步,后面脚步声渐近。

距巷口还有十余步,小巷前后无人,脚步声到了身后,有一双手搭上了他的右肩膀,语声入耳:“老表,借一步说话。”

他右转身,右手一拨,拨开了搭在肩上的手,左掌劈出叫:“滚你的蛋!老兄”

“噗”一声响,劈在一名青衣大汉肩头上。

“哎……”大汉狂叫,向后挫倒,跌了个手脚朝天不住鬼叫。

三步外还有两名青衣大汉,不能叫缠住,他扭身撒腿便跑,奔上了大街,前面不远便是人声嘈杂的庙市,正好甩脱追踪的人。

巷角转出两名书生,高身材书生向抢救两名同伴的青衣大汉笑道:“你们太冒失了,后背的搭肩,自找苦吃哪!”

说完,两人含笑扬长而去。两大汉架住同伴,也急急走了。

两书生跟入了人潮浪涌的市场,高个儿书生向同伴说:“双双,这样跟是不可能的,这位仁兄是个机警绝伦的老江湖。”

“哥哥,依你又待如何?”双双问。

“派人打听,龙凰盟派有不少人在此地活动。”

“好啊,人追丢了,只有如此啦!”

“真是他吗?双双,别弄错了才好。上次你在山东把人追丢了,中都也不去啦!派人送信给爷爷,十万火急地把爹妈也请到山东,白跑了一趟。”

“当然是他,你不信任我的眼睛?”

“不是不信,而是怀疑他怎会做起提篮小贩的?”

“这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么不好?”

“晴!瞧你,处处袒护着他,不害臊。呵呵!”

两人谈谈笑笑,从庙侧绕出大街,扬长而去。

艾文慈在庙市逗留甚久,料想追踪的人必已放弃追寻,方取道返回镇北的住处,一面走一面想:“那三个书生好面善,像是在那儿见过。凡是面熟的人,我必须提防他们是敌非友。小心撑得万年船,我可不能在阴沟里失风。”

他的住处,是一条小巷中的一间小茅屋,左右邻都是些贩夫走卒,都是些靠小本营生的人,当家的都去赶庙市去了,妇道人家少出门,大门皆掩上不问外事。平时,巷内是顽童们的天下,一些肮脏的小娃娃整天嘻戏在垃圾堆附近。这天也不例外,看不出任何异状来。

他提防着,警惕着,发觉无异状,方大踏步到了家门口。可是,把门的铁将军怎么不见了呢?

他心生警兆,迟疑着伸手轻推木门,门匝手而开,里面突传出叫唤声:“进来,老表,这是你的家。”

窄小的草棚内,大刺刺坐着两个健壮的青衣大汉,坐在中间那人年约三十出头,粗眉大眼,八字胡,脸色淡褐,流露着倔傲不可亲近的神情,天气太热,敞开了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腰带上插了一把匕首,撤然注视着他。另一人年亦相当,自净脸皮像个病鬼,身材瘦而高,在靴筒上带了一把短匕首。

他脚下迟疑,心说:“那家伙的消息好灵通,就把我的住处查到了。”

敞胸大汉哼了一声说:“怎么,还要请你进来不成?”

他看对方只有两个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大踏步入屋,冷冷地说:“侵入民宅,非奸即盗,你们两位有何见教?”

“告诉他。”敞胸大汉向同伴说,神情倔傲,

“文兄,兄弟病豹胡杰,先替你引见孙孝宗。”瘦鬼大汉一面说,一面用手向孙二爷举手虚引,并未离座,也相当傲慢。

“哦!原来是码头二爷,小可本打算今晚前往府上拜谒的。”他沉静地说。

“二爷我却反而来看你了,这是你莫大的造化。”孙二爷狞笑着说。

“小可深感荣幸,但不知二爷有何指教?”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我都明白为何而来。”

“小可没有二爷高明,不能未卜先知。”

“文英,咱们别来装糊涂,经过先前码头上的事,你的大名目下已传遍了全府。”

“咦!二爷!谁知道小可的贱名?”

“你迁来镇上的第二天。咱们便知道了,你以为二爷我是饭桶不成?当然,在此事发生之前,咱们只疑心你是外地无处容身的小流浪汉而已。”

“也许是官方派来的人呢?”他抱过一张长凳坐下说,神情令对方难测。

“哈哈哈哈……”孙二书捧腹狂笑,笑完说:“官府中根本用不着派人来潜伏或卧底,相反地,官府中却有咱们的人,而且为数甚众。”

“哦!原来如此,那位朱景口中的汪大人,大概也是二爷的后台罗,所以二爷的弟兄,任由他们在地盘内行凶掳人。”

“阁下,不可语中带刺,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汪狗官在黄龙埠,百姓叫他江公公,在本府附近,只有他的爪牙走狗才称他为大人。至于我们,直叫他汪大监。”

“他却敢派狗爪子在码头上行凶。”

“知府大人也怕他几分,咱们不愿知府大人丢掉乌纱帽,不得不让他三分。”

“那么,你们是想将小可交给汪太监了。”

“不然,英雄惜英雄,惺惺相借,二爷奉康大哥所差,前来找阁下商量。”

“事情已经闹了,小可已不打算在赣州府混啦!但不知二爷商量何事?”

孙二爷貌着他,怪笑道:“商量的就是这件事,要你留下来。你身材魁梧,拳棒了得,击倒朱景的招术虽不见得高明,但年青力壮,是个可选之材,不瞒你说,不久之后,赣州将风云变色,龙蛇毕集,咱们需要像你这种可派上用场的人才,保管你不久之后,将受到康大哥的重用,前途末可限量。”

“这个……”

孙二爷离座向门外走,一面说:“不许多废话,咱们这种人讲究刀对刀枪对枪,说一不二,不需要嘴皮子了得,你的底细,咱们已经重新着手调查,当然咱们不能轻易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不久前已派人到府卫分别向同知、通判、推官三位催人查你的底案……”

“什么?查我的底案?”

“看阁下人才一表,武艺相当高明,来自外地,甘心做一个小贩,谁不起疑?坦白说,一个从外地前来落籍,而且是单身汉,或多或少有些麻烦。像打伤了邻居,得罪了朋友,拿刀子戮巡捕等等,官府中可以查得到的。”

到了门口,跨出门又扭头笑道:“给你一天工夫权窃利害去留,明天我派人来讨回音。你如果愿留下,我就替你安排去见康大哥。这期间,没有人敢动你一毫一发,但你必须呆在屋里,在外面恐怕照顾不来。”

病豹胡杰临行,扭头笑道:“文兄,屋子里咱们已派了行家检查过了,也许有些首尾不清,如果行李家俱物件不在原位,休怪。藏在柴堆中的那匣金针出自名匠之手,咱们已派人取走了,明天便可原匣奉还,不必惦念,再见。”

艾文慈呆在屋中,心中极感不安,这些人神明可畏,潜势力庞大,去留之事,他必须冷静考虑才行。

他回房察看家惧行李,果然不错,备物虽皆在原位,但所有的暗记告被破坏无遗,搜查之彻底,不问可知。

藏在厨下柴堆中的金针匣不见,这是唯一失踪物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心中一横,决定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