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三荡三决 (1)
他们七男女扑奔殷家汇,半途却碰上了奔向府城的混江龙,混江龙只告诉他们一句话:“快赶到上清溪镇相机行事。”
混江龙地头熟,不走官道,抄小径扑奔上清溪镇。
上清溪镇,在城南十里地,也是八大镇之一。另有一个下清溪镇,则在城东北五六里。上清溪镇市面不太繁荣,仅有七八十户人家,四周是冬耕过后的水田,田中放满了水,一望白茫茫一片,出入镇的人无所遁形,不论白天或黑夜,接近或逃脱皆感困难重重。镇东的小溪水量不足,溪两岸茂林修竹连绵不绝,但距离约有二十余丈,中间是水田,同样不宜作为接近的路线。
玉面神魔选定上清溪村作为陷井,确是颇为理想的地方,除非艾文慈不入镇,入则决难活着逃出,不管白天或夜间,皆难逃出监视下,无可藏身,势必在水田中与玉面神魔决一死战。
前一天黎明时分,第一批设伏的人到达,布好埋伏静候消息,安置弯弓擒猛虎,布下金钩钓大鳌。
第二批到达的是人犯,到达时恰好天色黄昏。他们落脚在安福客栈,包下了全部五间上房。
预计一个时辰之后,第三批主力到达,乘夜暗入镇各就定位,准备接应擒人。
上清溪镇西南三里地,有一座离开富道约里众的小村,那就是混江龙坐镇的地方,小村中有他的朋友替他掩护身份,避免外人生疑。
混江龙比人犯早到两个时辰,乘夜入村严格封锁消息。
二更初,客厅中一灯如豆,混江龙置酒相会,盛筵款待应召赶来接应的老朋友,三十余名江湖知名人物,济济一堂,在主人未敬酒之前,其他的人皆屏息以等。
首先,他将崔瑜兄妹与四女杰介绍给群雄,也替群雄—一引见,方肃客人席。酒过三巡,他站起说:“兄弟今天请诸位主要负责人前来聚会,用意在转达敝友艾老弟信息,并且将敌我形势作一概略的分析,以便让大家了解自身的处境。目下有崔公子兄妹与江湖四女杰仗义助拳,我方的实力仍然不够雄厚,因此,兄弟仍然决定听候艾老弟的吩咐,暂勿介入。对方已经在村内布了天罗地网,志在必得,而艾兄弟却希望咱们仍然传递消息,不可冒险介入。当然,咱们并不是逞匹夫之勇的人。但也不至于不讲道义袖手旁观,必要时,咱们仍准备抛头颅洒热血,助艾老弟一臂之力。现在,兄弟给诸位片刻时辰权衡利害,如果希望退出,还来得及表示意见。兄弟开始敬酒,九杯酒尽,不愿参加的朋友,即可离席退出。现在,兄弟敬人家第一杯酒。”
他首先举杯就唇,一饮而干。
第二杯……第三杯……群雄议论纷纷。
九杯酒尽,没有一个人离席。
他向众人道谢,豪气飞扬地说:“兄弟谢过老朋友们襄助的盛情,承蒙诸位不弃,看得起兄弟,以生死大事见托,兄弟万分感激,深以有诸位这些血性朋友为荣。且下艾老弟神出 鬼没,不容易找到他,咱们不好贸然相助。以免破坏他的救人之计。昨晚艾老弟前来殷家汇会晤,指出恶贼们定下了恶毒的阴谋,在上清溪镇布下天罗地网。他为人雄材大略,老谋胜算,说是已定好将计就计的妙着。至于他有何打算,兄弟无法知悉。因此,咱们决定分三处着手助他一臂之力。其一,由廖贤弟至府城报警,出动官兵索扑赣南漏网的叛匪。其二,吕贤弟负责将船上的弩架与大弓搬来;组成四队,每队十弩,二十张弓,按方位潜伏。如果发觉有人追赶艾老弟,以弓弩格杀勿论,切记不可令恶贼们接近至五十步内。四队箭弩手一律穿着号农,假扮民壮,不许任何人盘问的。廖贤弟须将箭弩队的事告知官府,免生误会。其三,兄弟与钦源兄各带二十名弟兄,每人携带一具匣弩和五匣箭,潜伏村前后要道,万一艾老弟形势危急急需要援手,咱们鸣锣为号杀人村中相助。今晚无事,各自秘密准备,明天候示行动。诸位有何疑问,尚请提出参详。”
一名身材修长的中年人站起道:“长老,兄弟认为无此必要,凭咱们一百二十名弟兄上下的白道朋友,难道就对付不了他们么?干脆杀入村中,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岂不省事?畏首畏尾,显得灭了咱们的志气,长他们的威风,兄弟心有不甘。”
“敬亭兄,这一来,咱们岂不成了纠众作乱了么?使不得。”
“但事实上咱们必定与恶贼们冲突。”
“咱们必须先立于不败之地,有把握方能出面,只要不是咱们先动手,咱们便是被迫纠众自卫,情有可原,先动手便成了纠众作乱了,咱们岂可授人以柄?”
“哦!长老确有道理。”
混江龙欧阳长明举杯笑道:“今晚无事,且开怀畅饮,酒量差的,须防酒后乱性。也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咱们将有一场恶斗,预祝咱们顺利,各保平安。”
“欧阳大侠,我们呢?”崔瑜站起问。
“呵呵!崔公子,老朽派詹、林两位老弟,皆同诸位担任各路总数应,责任重大,千斤重担放在诸位身上,幸勿见辞。”
同一期间,艾文慈仍在秋浦逗留。次日一早,他抄小径正式外奔上清溪村。
上清溪村中,黑道群雄白等了一夜。次日,他们却逗留不走。
一连三天、毫无动静。
黑道群雄等得心焦,岳琳兄弟如坐针毡,感到十分奇怪,艾文慈确是早就离开了九江,获得了沈仲贤被捉的消息,为何踪迹不见?而且人犯在上清溪村的口风早已放出,江湖朋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艾文慈为何一无表示?是不是已追到南京了?
黑道群雄开始不安了,怨声四起,戒备日渐松懈。
艾文慈早有打算,他不急于动手,像头伺鼠的猫,极有耐心地等候猎物。
这天一早,一艘小乌篷船悄然越过了玉镜潭,进入贵池河河道,直放殷家汇。悄悄地下 航,滑出富池口进入大江,溯江而上不知所终。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当晚,混江龙接到艾文慈送来的书信,要求混江龙立即遣散白道朋友,立即派人阻止向上清溪村开拔的三百名民壮兵勇。他要求白道群雄袖手旁观,以免误伤。
混江龙接到书信,大吃一惊,连叫侥幸,险些误了大事。艾文慈似乎已经完全清楚他的部署了,玉面神魔一代的魔,岂有不知之理,失惊之下,立即撤回各路人马,在远处作壁上观。
艾文慈不但摸清了混江龙的部署,而且对黑道群魔更是摸得一清二楚。
这是第五天的早晨,天宇中彤云密布,罡风怒号,不时下一阵阵小冷雨,寒气彻骨,看天色,似乎在近期内可能有风雪。
两名大汉背了行囊带了剑,护送岳琪出村奔向府城。岳琪不屑两位兄长的所为,本想早日离开,返回京师禀明乃父,却被飞霜失踪的事所阻,深怕引起玉面神魔的误会。重蹈覆辙那就糟了。这两天大家都松弛下来,她抓住机会离开返回京师。
上清溪村距府城只有十里地,沿上清溪北行,不久便会合由太朴山流来的下清溪,小径也在此折向,溪流东北,小径北行。沿途茂林星罗棋布,翠竹成林。以西一带田连阡陌。树落疏落。
一名大汉领先而行,岳琪在中,另一名大汉断后。距城约有六里左右,进入一座树林。岳琪将天蓝色的大衣拉紧,向前面的大汉叫:“于叔,你们可以回去了,快到了,不会有危险啦!谢谢你们相送。”
于叔扭头笑道:“小姐,我们必须遵命送你入墟。在小姐未登船发航之前,谁知道那玉面神魔会不会捣鬼。”
“哼!在府城附近,他敢撒野?”岳琪气冲冲地说。
“他号称神魔,怕过谁来,小小池州不在他的眼下,在南京他同样敢闹事杀人。那艾小狗比神魔强多了。居然敢在京师行刺江督府呢?”
“怪事,你们这么多人,全都是江湖上的高手名宿,却查不出一个小辈的下落,你们确实也应该惭愧,恐怕他早就在前途等候你们呢。”
谈说间,已到了树林中段。小径窄小,两侧都是大树,枝头上片叶皆无,枯叶几乎已将小径盖满,不易认路径,脚踏在枯叶上,发出沙沙怪响。
“咦!大冷天怎么有人在路上睡大头觉?”于叔指着前面叫。
前面十余丈路旁一株树干下,侧卧着一个穿青棉袄的人,身材高大,头在树干旁。脚伸到路中,侧卧在地,以一顶破风帽盖住头侧,看不见本来面目。
“恐怕是喝醉了的村夫。”
岳琪信口答。于叔先一步到达,轻踢对方小腿,叫道:“起来起来,好狗不挡路。”
“嗯……”村夫用浓重的鼻音回答,似乎又睡着了。
“你这厮是不是灌足了黄汤找打?快滚起来。”于叔用打雷似的嗓门怪叫。
村夫并未睁眼,伸伸手怪腔怪调地喝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树林冬足睡,径 上人迟迟。”
“你还喝喝?呸!滚开!”于叔怪叫,照对方的臀部就是一脚。
村夫掀掉风帽,一蹦而起,手中抱着一个长卷布,腹前系吊着一个长方形布包,哈哈一笑,向三人挤眉弄眼道:“咦!你们才来呀?”
于叔以为村夫济眉弄眼调戏姑娘,勃然大怒,踏出一步扬掌便拍出,突见眼角有物移动,转眸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手举起却掴不出去啦!”
岳琪如见鬼魅,脸色泛灰,一步步向后退,张口结舌,状极恐怖。
“小姐,你怎么啦?”另一名大汉愕然问。
“他……他他……”岳琪语不成声指着村夫叫。
于叔见多识广,看出不对,挡住村夫戒备地问:“阁下,你怎么啦?”
村夫淡淡一笑,也向姑娘一指,说:“她认识我。”
“你……你阁下高姓大名?”
“你怎么不问她?”
“他是艾文慈。”姑娘惊惶地大叫。
于叔大骇,本能地一掌拍出,猛拍艾文慈的胸坎,仓猝间只能用上七成劲,但潜劲如山,已经够凶猛够沉重。
艾文慈上盘手一挥,借力卸力拨开击胸的一掌,大笑道:“等了你们好几天,今天总算等到你们三个妙人儿了,哈哈……”
于叔被拔得斜撞出八尺外,脸色大变,拔剑叫:“小姐快走!”
“于叔住手!”岳琪尖叫。
可是已叫晚了,于叔已疯子似的挺剑进攻,指出“指天划地”,再变“织女投梭”,但见剑虹急剧地吞吐。剑鸣声震耳。
艾文慈从布卷中拔出长剑,剑尖轻灵地闪动,“叮叮叮叮”声脆响,轻灵潇洒地点开对方攻来的长剑,身形开始踏进,剑尖突然冲破于叔剑网,直攻于叔的胸口。
于叔大骇,急急后撤,连封了六剑退了八步。可是,艾文慈始终与他保持距离,剑从他对招的空隙中,可怕地钻入,接二连三快速绝伦,剑尖只在他的胸部弄影,险象横生,把他迫得连招架也力不从心,手上发僵,脚下不灵,一退再退,他的眼中出现了死亡的阴影。
艾文慈信手挥剑,脚下如行云流水,紧楔不舍,一面出剑,一面叫:“你们谁也休想脱身,我勾魂白无常已替你们勾了名。阁下,小心了,冲刺,冲刺,再冲刺,你怎么不会闪避?”
于叔怎来得及闪避?剑尖连三接二光临胸口,锋尖触衣,已留下了五个剑孔,只是未曾伤肌而已,除了一退再退之外,不可能向侧闪避争取空门。三冲刺过后,已千险万险地退出三丈外,绝望的神色,爬上了他的脸面。
另一名大汉火速拔剑,向岳琪低喝:“你还不快去,更待何时?我与于兄联手,你快走。”声落,向艾文慈的背影纵去,剑化长虹,猛袭艾文慈的后心。
艾文慈像是背后长了眼,大旋身“铮”一声崩开来剑,剑虹再吐。接着转正身形,大喝道:“你也躺下!”喝声出口,剑已送至于叔的喉下。
大汉丢掉剑,以手掩胸,在原地屈身打旋。最后发出一声可怕呻吟,砰然栽倒,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