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战 (2)
“在下混入张家仅半天工夫。”
岳琳摇摇晃晃站起,擦掉口角的血迹,咬牙切齿地说:“你终于又回到他们这群响马贼伙里了,阁下!”
“放你的狗屁!”李玉恨恨地咒骂。
“你真是艾文慈?”孙安问。
“你认为呢?”李玉反问。
“你是……”
“在下吴用。”
“你不叫李玉了?”岳琳沉声问,冷笑一声又问:“也不叫周昌么?”
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撑起上身,恨恨地叫,“你们这些人简直岂有此理,忘思负义。这一位吴老弟会死忘生救了我们这些人的命,你们管他是谁?吴老弟说得不错,如果他与你们有仇有怨,犯得着救你们活命?硬咬定他是什么艾文慈,此时此地,你们居然有脸向他动手,简直是狠心狗肺猪狗不如。”
“你知道艾文慈是什么人?”岳琳火暴地叫。
中年人冷笑一声,也火暴地说:“阁下,你是否想知道底细?”
“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淮安府福林村人。响马贼作乱期间,福林村先受到响马贼围攻,后又被边军所屠。从此,他亡命匪区,与匪寇官兵誓不两立,他从军杀匪,也隐身匪伍杀官兵。告诉你阁下,他是个含冤受屈身负血海深仇的青年人,清清白白,顶天立地。阁下,你 与艾文慈有何仇恨?”
“你怎知道这些事?”孙安问。
“在下是淮安府沙家集的人,沙家集在福林村北面二十里。”
“你”
“你们知道淮安府神医艾天华其人么?”中年人冷冷地问。
“听说过,据说有人称他为再世华陀。”孙安点头答。
“你们又知道艾天华的底细么?”
“这个……”
李玉冷哼一声,不耐地叫:“身在虎穴,你们仍不知死活,尽说这些废话作什,简直莫名其妙。你们如果不走,我可要走了。”
“老弟……”中年人叫。
“准备走。“李玉发令。
急难相扶持,所有的人纷纷准备。
李至将单刀递给岳琳,冷冷地说:“在下要放火烧仓,再四出骚扰引诱他们,以便让你们可脱身走远。阁下,这些人的安全,你必须负责,后会有期。”
岳琳注视他片刻,冷冷地说:“公事公办,先公后私。在下欠你一份情,但不能因此而改变你我之间的情势,你除非快投案自首,不然的话,咱们会有当面解决的一天。”
说完,领先出仓。
李玉冷笑一声,在后面叫:“阁下,咱们会当面解决的,后会有期,记住,往南走。”
其他的人纷纷向他道谢救命之思。
中年人注视着他。低声问:“老弟,你……你真是艾文慈艾贤侄么?”
“在下姓吴名用。大叔,快走吧。”李玉木无表情地说,将中年人推出门外。
等众人去远,他在外面找来了不少于草,堆放在容易着火的板壁和粮袋旁,取出灯笼内的蜡烛插在干草中,预计一盏茶时分,蜡烛便可燃及干草。准备停当,他掩上门隐入夜色茫茫中,向北走了。
他的步伐坚定,不时哺哺自语:“沙二爷仍在人间,幸而他不认识四五年不见的乡亲了。”
他是个感情重于理智的人,为了沙家集的沙二爷,他不惜冒险重八虎穴,以吸引张五的贼党注意,让岳琳一群人安全脱险。
到了一座大宅附近,后面突传来震耳的锣声,叫喊声接着传到:“西苑失火,十二堂粮仓失火了!”
大宅前首先出现两个警哨的身影,接着院门大开,奔出三四个衣衫不整的人,一面穿衣一面向西苑方向注视,一个大汉说:“咦!果然是西苑,糟!火舌冲破仓顶啦!”
粮仓失火,那是很糟的事,即使能灌救,但粮食也损定了,登时举宅大乱。
李玉穿的本是警哨服式,远处西苑的火舌刚冲上屋顶,火势仅带给附近稍明亮的暗红色光芒,仍难在四五文外分辨人的面貌。
他乘乱混入院门,院内的人纷纷抄火叉、大锤、巨斧、火钩等物,显然想赶往西苑救火。慌乱中,谁也没留意陌生人混入。
他奔入内厢,劈面碰上一个开辟火路提着巨斧的人。他天生神力,十八般武艺门门皆精,用重斧做兵刃,自信足以应付群殴。
这种巨斧俗称火斧,刃不宽而距长,可砍劈亦可当钩用,刃背可做锤,相当沉重,且是铁柄不怕火烧,柄相当长。一斧下去,臂力够的人,足以劈断一根大梁,没有数百斤蛮力的人,休想使用这种巨大火斧。
甫道中灯光幽暗,来人匆匆外出,未曾留意擦身而过的人。他在错身而过的刹那间,看中了那人的火斧,猛地旋身就是一掌,“啪”一声拍在那人的后脑上,伸脚一勾,便将那人绊倒。他火速接过火斧,向内急抢。
里面是一排排的厢房,一眼便可看出是打手护院们的住处。他说声妙极了,火斧一挥,“昨喳”两声,砍倒了一根木制的壁柱。
打手们皆已外出救火,屋内无人,他砍倒不少板壁,逐房进入用灯放火,先烧床帐杂物,不久便浓烟四起。
直冲至第二栋大宅,方碰上三名大汉。他像是猛虎下山,大喝一声拦住去路,火斧一挥,第一名大汉人头落地。
“快来捉贼!”两大汉狂叫,两把刀左右齐上。
叫声惊动了附近的人,纷纷抄兵刃赶来。
“火!火!火起了!”有人大叫。
他如同虎入羊群,掏出他早年冲锋陷阵的神勇绝学,火杂杂地向人多处冲去,火斧挥动处,血肉横飞,打手们七浑八落纷纷狂叫着暴退,如同波开浪裂,无人敢当,没有能接下他一斧的人。
他杀开一条血路,在人群合围之前,杀人另一栋大宅中,穿堂入室直进后门,一溜烟走了个无影无踪。
但是,附近的人在警钟声的指引下,四面八方的高手全向这一带赶来应援,锯围圈逐渐收拢。
张府闹了一夜,可说是人人疲备不堪,眼看五更到来,正是安心睡觉的好时光,再碰上有人闹事,怎不激起公愤?因此赶来的人,均是挟忿而来气愤填膺的拼命三郎,确是很难应付。
李玉像头脱了缓的野马,不管东西南北,见路就闯。粮仓因缺少救火的人手,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火舌冲霄,照得附近一片通明,木材的爆裂声与房屋倒塌声震耳欲聋,在三两里圆周内行走的人,形迹难隐。
冲过一座巨宅,前面是宽广的果林。他挟着火斧,飞掠而前,要入林隐身。
一声沉喝,前面林影中跃出五名打手的身影,三支剑两把刀像狂风般拦住去路向前迎斗,刀光剑影飞腾,五个人的艺业都相当了得。
“留下命来,阁下!”首先冲近的打手沉喝,单刀来一记“狂风拂柳”。
李玉奋起神威,火斧一振,“挣”一声蹦开刀影,火斧急流,大喝一声,一斧劈在对方的胸口上,刃透背脊。
第二、三名两打手从两侧冲到,双剑分取上下盘,身剑合一奋勇进击。
李玉向前虎跳丈余,双剑落空,斧出“五丁开山”,斜身猛劈第四名打手。打手大骇,挥刀急架。
刀怎架得开势沉力猛的大斧?“当”一声大震,架不住斧,刀回头反挫,斧已一闪而至,劈在打手的左腰胁,单刀被震断,打手也腰背碎裂,五脏外流。
连毙两人,快速绝伦。第五名打手只来得及跃迟,不敢出招相阻。
李玉一跃入林,墓地人影乍现,剑虹夺目,出现飞天夜叉依稀可辨的脸容,斜迎而上,剑削李玉的双膝。
李玉本来对飞天夜叉心存顾忌,在七真现他已看到恶贼骁勇的情景,自忖与对方相抗必定凶多吉少。
按常理论,他这种心理状况并不是不正常。世间一无所惧的人才是反常变态,目空一切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不足为法。一个看破生死的人,心理必定不正常,心定是对世间的一切毫无留恋,这种人送命的机会多的是。
恐惧可令人趋吉避凶,可令人小心谨慎,可令人不致患上自大狂绝症。但恐惧也有极限,当面对事实,希望濒绝的紧要关头,恐惧便会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争生存决死的勇气。
他这时恐惧全消,挥斧急架,“铮”一声荡开来剑,奋身抢入抡斧便砍。
飞天夜叉没料到他能架开捷逾电闪的一剑急攻,一怔之下,本能地疾退八尺,居然大反常态不敢连续出招。这家伙剑上造诣确是可怕,退时仍能震开砍来的一斧。
“喳”一声响,火斧砍入一株合抱的大树干。这一斧被划所震,失了准头,所以砍人树干。
由于火斧的刃口不够宽,未能将树砍断,斧头卡在树干内,不易拔出。飞天夜叉已不容他救斧,大喝一声,剑到人到,直取他的腰背,宛若电光一闪。
他百忙中丢斧,不向后退反而向侧仆倒。“嘶”一声轻响,胁背部被剑锋擦过,衣裂皮开,鲜血涌出,但避过了致命一剑,免掉剑穿腰腹之危。
飞天夜叉一惊,也勃然大怒,踏进两步招出“划地为牢”,要砍断他的双脚。
他向侧奋身急滚,在滚转向上的刹那间,已拔出了晶芒闪亮的小剑,猛地脱手向剑势未止的飞天夜叉掷去。
飞天夜叉其实并不知道他是谁,如果知道他是在七真观走脱了的吴用,便不会如此大意了。
这家伙练有可怕的内家气功,浑身刀枪不入,黑夜中与人交手,除非对方也是内家气功高手或者兵刃太沉太重,不然从不理会对方的兵刃暗器,这次也不例外,上身一沉,追踪急袭。如果恶喊不是沉身递剑,贼命休矣!
“飓”一声响,小创贴恶贼的头皮而过,顶门头皮开裂,刚好擦过头顶骨,再下降一两分,头骨必定裂开,危极险极。
恶贼的头巾和发结全散开了,剑锋后的剑愕凶猛地击中创口,被头骨所阻,小剑向上跳,翩然下落。恶贼的头被震得向后一仰,递出的剑也随着收势。
李玉一跃而起,后面两个黑影恰好冲到,是张五和一名打手赶来了。
飞天夜叉顶门受创吓了个胆裂魂飞,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撒腿狂奔。
毒龙死在百花亭,恶贼可不愿也葬身张府,头顶被击伤,显然遇上了可怕的高手,再不逃命岂不太傻?他可不愿替张五卖命,掩住顶门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