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拯救无辜 (2)
天龙上人笑道:“小施主是想找老衲助你解毒么?事实上老衲亦无此能耐,也无此机缘,因该两种奇毒清除不易,老衲虽可传你一种佛门绝学涤心之术。但是,必须苦练十年方可有成,而你却活不了十年,老衲岂能因此而耽搁南荒之行?你又怎能追随老衲十年之久?”
“那时,晚辈并未中毒。”
“咦!你那时要找老衲有何贵干?”天龙上人讶然问。
司马英心中失望已极,似乎万念俱灰,轻描淡写的说:“晚辈想追随前辈执弟子礼的。”
“老衲在世时日无多,不再作传艺的打算,即使你能遇上老衲,老衲亦不会传艺于你的。”
“晚辈福薄,夫复何言?”司马英懊丧的答。又道:“晚辈毕生不信天命,只是仍未能逃出命运之神的掌握拨弄,如佛门禅机来说,归之于因果并无不可,人定胜天四字,冥冥中却注定胜算不多。哦!老前辈既然武功全失,怎能设法攀上落魄寨救人?晚辈艺业有限,但义不容辞,愿为前驱。”
天龙上人注视他好半晌,笑道:“你与智钝所说的话,老衲全部入耳,依老衲看来,小施主大可置身事外……”
司马英豪迈的一笑,抢着说:“晚辈在世时日不多,能为身陷水火的移民一尽绵薄,何乐而不为?老前辈不会令晚辈失望吧?”
天龙上人饱含深意的点点头说:“老衲在无量山绝顶,曾发现一株千载玄参,对小施主排除体内异毒虽无大用,但仍可拖延三年五载,天生神物,有福者得之,施主何不赶赴无量山采参?去迟了恐被他人捷足先登……”
司马英摇头苦笑,抢着说:“多活三年五载,何足留恋,晚辈早已看破世情……”
“那么,小施主何不随老衲修出世之禅?”
“谢谢,晚辈不妄信神仙,因果报应之事实属渺茫,如果仙佛有凭,世间怎会让虎狼之辈横行霸道?晚辈与佛无缘,谢谢老前辈厚意。”
天龙上人寿眉一舒,呵呵大笑道:“小施主快人快语,可把老衲骂苦了。”
“晚辈无意开罪大师。尚望海涵,目下大师可否速为策划入寨救人?救人如救火,迟恐不及哩。”
“小施主既然已看清寨中虚实,目前委实不易妄动,假使九指魔僧已经赶来,即使老衲长生证果奇功未失,交起手来仍不知鹿死谁手,且先找一处隐蔽处所藏身,老纳将佛门至高无上轻功绝学‘步步生莲’传给你两人,先求保身,再将破瑜咖邪术的内功心诀传给你们,诛去这些妖孽。”
司马英心中大喜,但意似不信的问:“老前辈不是功力全失了么?怎能……”
天龙上人呵呵大笑,笑完说:“天息毒雾只能消去老纳的长生证果禅功,死后不能出现舍利而已,目下防身绝学仍在,练功心决怎会消失?相见也是有缘,难得你一身侠骨,热血满腔,走,找地方藏身,五天之后再来。”
老和尚说完,领先向北进人丛林,一面走,一面问:“小施主,你的内功虽距登堂入室之境遥之又遥,但反应之快超人一等,由你的筋骨与目中神光看来,比与你同岁的青年人相较,成就超乎群济,请问令师贵姓大名?能调教出这种弟子,他没偷懒哩。”
司马英一阵黯然,也十分安慰,无限感慨的说:“直到如今,晚辈仍未正式拜师,由几位父祖辈教诲,晚辈愚鲁,致令父祖辈失望。”
他拔出斑竹箫、信手一挥,八音齐鸣,又道:“晚辈受益最多的人是金剑神箫老爷子,老爷子更指引晚辈找寻大师学艺,可惜事与愿违,老前辈或者尚记得这支斑竹箫,这是金老爷子着晚辈找寻大师的信物。”
箫声一起,天龙上人已回身站住了,一手接过斑竹箫,微笑点头,目闪神光,说:“金小友倒还记得老衲,也替老衲带来了难题。”
他脸上笑容渐敛,换上了肃穆的神色,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司马英,久久又道:“二十余年前,老衲行脚崂山,金小友就凭这支箫与老衲结下姻缘。
那时,老衲确是动了收徒之念,可惜有根基的弟子难寻,磋跎至今,智钝在遇见老衲之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行边疆数十年,年前方洗面革心皈依我佛,随老衲苦修大乘,绝口不谈武事。
老衲亦感到天下间人海茫茫,想找一个不为物欲所迷,志在练武以修心养性的人,太难找了,决定将一身所学带离尘世。
小施主,如果老衲将性命交修的绝学传你,你能脱出尘世纷争之外,独善其身,不招惹武林恩怨是非么?”
司马英低首沉思,内心在天人交战。
他想,如果学艺独善其身,何必辛勤苦练?做一个平平凡凡的百姓小民,不是毫无烦恼么?
他想答允,反正日后是否能独善其身,老和尚焉能活得到那一天?天下茫茫,老和尚怎知日后他的所作所为?用不着管日后担心,先将绝学练好再说。
可是,他的本性却不容许他昧着良心说谎,而且在世时日无多,何必在这时增加良心的重荷呢。
他心中有所决定,虎目中神光似电,缓缓抬头。
“小施主,回答老衲。”天龙上人加上一句。
他淡淡一笑,用不容怀疑的坚定语气说:“老前辈,晚辈不能。”
“其理安在?”
“如果要独善其身,晚辈为何不荷锄就学?谋一己之福,用不着苦练武技自寻烦恼的。”
天龙上人突然呵呵狂笑,笑完说:“孺子可教,可惜你出世晚了些。”
说完,脸色黯然,幽幽的说:“假如你在袁州道上遇上老衲,老衲会成全你的,可惜你身已中奇毒,日后的成就不大了。而且老衲在世时日无多,不可能眼见你为武林大放异彩了。走,我要将易筋洗脉的佛门无上心法传你,不出十年,体内奇毒必可尽除,你死不了。”
说完,将斑竹箫递过,又问:“你受金小友陶冶,音律造诣如何?”
“晚辈不知,尚请老前辈赐教。”
老和尚不走了,说:“试试看。”
司马英说声遵命,盘膝坐下先调和呼吸,定下心神徐徐引箫就唇。
凄凉抖切的箫音袅袅徐升,安魂曲低回的旋律充塞天宇间。
一曲奏完,他徐徐站起。
山风微随,万籁无声,久久,天龙上人沉凝的睑容有点木然,摇摇头,自语道:“也许我错了,但报应之事确实渺茫,我不在乎。”
“老前辈请赐示。”司马英躬身问。
天龙上人却不回答他的话,正色道:“孩子,我不管你身世如何,遭遇如何,身为江湖人,如不是为非作歹之徒,必定有一段辛酸而哀伤的往事,你,不会为非作歹,金小友不会有为非作歹的子弟。
落魄寨事了,下月八月初一日,你可到无量山天龙寺找我,以半年岁月,我将金刚不坏心法传你。
目前,先授你步步生莲轻功心决与易筋洗脉心法,五日后进落魄寨救人,你好好体悟了……”这几天中,何津在黄泥河奔波,沿河往下搜,疯了似的找寻司马英的踪迹。
第三天,他找到了黄泥河村,找到了吴昆阳。
第四天,村主黄剑川带领着百名子弟,陪伴着何津向落魄寨进军,孤注一掷,乘夜出发,避过蛮人的警哨急行。
黄泥河距落魄黎约有三程,该走三天,但他们决定在两天内赶到。
第五天晚间,三条黑影在四更末从落魄寨谷北面欺进,领先的是天龙上人,他像个无形质的幽灵,飘然而行,却快得如同电闪。
天龙上人虽失去了长生证果禅功,但其他绝学并未失去,仅影响他日后成道根基而已。
这时施展出佛门绝学“步步生莲”轻功,整个人似乎是离地而行,乍看去像是传说中的缩地术赶路。
智钝和尚左手挽着司马英,在天龙上人身后飞掠,如同电火流光,迅捷绝伦。
司马英心中百感交集,看了天龙上人师徒俩的轻功绝学,惭愧得无地自容,自小苦练迄 今二十二岁,自以为了不起,在江湖吃尽苦头。论轻功他并不输于武林绝顶高手,可是与天龙上人师徒俩相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不令他惭愧?
也因此一来,他也下定了无比坚强的决心,要好好的把握日后苦练的机会。
这几天中,他虽获得“步步生莲”绝学心法,但仅可应急而不能如意的运用,火候不够,最多仅能提气轻身走出五七步,便感到支持不住,真气立泄。
不仅他无法运用自如,连根基深厚的智钝和尚,也仅能支持十余步而已,距大成之期仍然漫长。
落魄谷中,上千名蛮人正席地沉睡中,四周散处着数十名警卫,却无法发现从地面入侵的强敌。
三人接近崖下了,草木不惊。
藤梯左右,共有四名凶悍的倮罗,挟盾仗刀警卫,一面用倮罗语交谈。
天龙上人在三丈外草丛中隐伏,倾听良久,用传音入密之术向两人说:“他们在谈论两天前入寨的人,有一个天竺僧人,是火头朵甘之师,真不巧,九指魔僧果然赶来了。”
不久,他又说;“另一僧一俗,从永昌卫逃来的,是平秀嘉的主人,由越州阿资派人领来的。”
片刻,蛮人不再谈论。
天龙上人说:“他们说,明天将大举进兵黄泥河村,你两人小心些,九指魔僧交给我,不可和那妖僧接斗,我先上,听招呼再上来。”
声落,贴地射出,相距丈外,四名蛮人突然同时前后一晃,“噗噗噗噗”全倒了。
天龙上人像一朵灰云,左手拂动中,身形徐徐循梯上升,除了藤梯原先顺风轻摆之外,不像有人在梯上行走。
智钝和司马英双双抢出,将四名倮罗倚在崖根下,乍看去,四个人仍在守卫,事实上他们已被制住了穴道,状如死人。
司马英没有兵刃,便夺了一把弯刀佩上。
不久,崖顶传来天龙上人千里传音之术轻唤:“上,收一半藤梯。”
智钝火速向上猱升。
司马英在下紧跟。
上升至十丈,将下一段藤梯拉上缠好。
上了三十余丈崖顶,天龙上人上站在佛柱旁,沉沉的说:“我佛慈悲,老衲要大开杀戒了,你们记住,有敌无我,置之死地而后生,诛去他们。为这一带移民造福,善莫大焉,尽可能暗中出手。我找九指魔僧,智钝必须进入天神祠保护你两位师兄,英儿就从中策应,小心了。”梯柱旁有一栋木屋,五名倮罗倒在那儿像死狗。
天龙上人越过木屋,猛扑寨门,腾身而上。
寨门闭得紧紧地。
寨门楼上警卫森严。六名倮罗并排而立,向下监视。
天龙上人身法太快,人刚升,手中穿来的五把弯刀已化长虹先上。
司马英从左上扑,他先发两把飞刀。
木寨墙高仅两余丈。
四把弯刀两把飞刀斜向上升,从六名倮罗的腹部插入,上升至下颚,几乎透腔而过。下 手太重,一声未出人便倒了。
三个凶神也飞入了寨墙。
落魄寨占地甚广,方圆约一里,四周倚危崖建起离墙,墙木皆是合抱粗的两支巨木,墙后有栅棚。
人在上行走,只露出头部向外监视,垛口也高与腰齐,俯身便可看清崖下的景况。
寨东是面对落魄谷的进出口,西面有一座石丘,也就是山峰的顶端,建了一座天神祠,垒木为屋。
祀着一些奇形怪状不知名的神鬼,有怪有兽,神秘而阴森恐怖。
祠前有一片广场,是蛮人祈天祭神之处。
由于天亮后将举行出师大典,十余名蛮人在洞前看守着神火坑,粗大的木根块堆得满满的,彻夜火光不熄。
祭台高有丈余,上面搁了五具凳状木架,台下有五根桩,有点像绞台。
五更初,是时候了。
神祠中火光大明,壁柱间的火把一一燃起。
“当!当!当!”沉凝震耳的钟声响彻云霄。
十名赤身露体的蛮人,从神祠左右木屋中奔出,在祭台分列,将粗长的水牛角凑在嘴上。
“呜……”凄厉阴沉的角声划长空而起。
落魄寨中,蛮人纷纷向崖下赶,火把先后点燃,将谷中照耀得红光冲天。
“隆隆隆隆”蛇皮鼓发出沉重的吼鸣。
神祠对面一排木屋中,涌出无数男女蛮人。
两侧木屋奔跑声雷动,无数男女蜂涌而出。
包着头的是白夷。赤着上身的是黑夷。披着乱短发的是倮罗。
女的上身半裸,下着粗布短裙。
总数将近两百人,刀枪林立。
这片刻,火光大明。
西南角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