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妈妈讶然,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却还是推辞道:“这怎么行?挑人的事情,还是四奶奶亲自去才行。”
在这府里,没有职司的家生子不少。如果她们想得到那清闲又来钱的差事,就得花心思讨好上头的人。一般挑人都是各院的主子亲自挑的,这回能让祝妈妈全权做主,那可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杜妈妈坚持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奶奶的情况,稍微多坐一会都不行的,哪还有精力亲自去挑人。太太知道了,也会体谅的。老姐姐挑好人,禀明了太太领过来就行了。”
她知道,这府里权力最大的,还是太太。太太身边的人,自然得用心笼络。杜妈妈也看清了,这祝妈妈没有偏袒大房的意思,倒是个绝佳的笼络人选,只要她的心稍微偏向四房,那四房以后的境况就要好上很多,因此将这事做了顺水人情。
祝妈妈也知道四奶奶是没法亲自挑人的,何况这件事她实在心动,也就不推辞了:“行,那我好好挑挑,一定给四奶奶挑两个得力的过来。”这一天之内,四奶奶就送了两个人情给她,还样样都让她心里舒坦,祝妈妈不由得从心底里对四奶奶有了改观。
祝妈妈见事情处理完了,笑眯眯地领着几个婆子,回去复命了。
落霞院里的板子打得热闹,西跨院里也不清净。阮姨娘醒来了,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大惊之后大怒,逼问瑞雪到底是怎么回事。瑞雪不敢隐瞒,只好将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阮姨娘又气又恨,一腔怒火首先朝着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丫鬟发了出来。她恨声说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居然这么大意,任由那贱人害死了我的孩子!”
瑞雪和青霜两个人跪在榻前请罪,被阮姨娘狠狠赏了俩巴掌。
阮姨娘小产后体弱,这两个巴掌其实没多大力气,但那长长的护甲,还是在青霜脸上划了一道伤痕。青霜脸上痛,心里更痛,却只能低下头掩饰心中的不甘。
瑞雪却是忠心护主的,扑过去抓住阮姨娘的手,劝阻道:“姨娘,您别生气,您现在还在小月里,不能过于激动啊!”
阮姨娘挥舞着手,呼呼地喘着气:“你说,我的孩子没了,我怎么可能不生气?那边院子里的肯定得意死了。对了,太太知道后,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惩罚她?”
瑞雪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有。大奶奶送了阿胶过来,又嘱咐我们不能不能乱传丁香自杀的事情。”
阮姨娘简直不敢置信:“什么?我的孩子没了,太太问也不问,就这样算了?”
瑞雪和青霜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阮姨娘看着青霜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扯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往她身上扎去:“你这没用的丫头,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啊?我的孩子没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会闹到太太跟前去?就让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
青霜忍着痛,却不敢躲避,只在心里哭泣,明明那天的饭食是瑞雪送去的,阮姨娘却不去追究,只拿她来出气。
阮姨娘发了半天狠,犹自觉得不能消气,发狠道:“不行,我要去见太太。”
瑞雪连忙劝阻道:“姨娘,万万不可。您现在是小月子,可要好好将养,吹不得风啊!”
阮姨娘一动,就觉得肚子钻心的疼,只好停下来。她摸着已经平平的肚子,心里难过,流下泪来:“我可怜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瑞雪小心翼翼地说道:“姨娘,这两天四爷也应该到家了,你有什么委屈,到时候跟四爷说,四爷一定会替您出头的。”
阮姨娘听了瑞雪的话,倒是冷静了不少。这件事太太摆明了要替那边遮掩,可她的孩子,绝不能这样枉死了!想到这里,阮姨娘的神色变得阴狠,她吩咐瑞雪道:“你悄悄去礼郡王府上,找吴妃娘娘身边的张妈妈,将我小产的事情告诉她。”
瑞雪领了命,找了机会,悄悄地出去了。
落霞院的正房里,寄薇倒是心里又轻松了不少。虽然她还不能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但至少已经有了喘息的机会,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东西了。杜妈妈自告奋勇,亲自替寄薇熬了汤端过来。
蓓姐儿听说母亲醒了,依恋地坐在母亲身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小姑娘实在是怕极了。寄薇也理解她的心情,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背诵那几首先前学的古诗。
很快,西跨院传来消息,说阮姨娘醒了。寄薇连忙吩咐道:“疏月,把太太送来的血燕匀一份给阮姨娘去,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来日方长。”
那边阮姨娘刚拿到血燕,就把它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这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寄薇听了,却只是一笑。反正她的姿态已经做足,阮姨娘接不接受都没什么要紧了,就是可惜了那血燕,平常有银子都不一定买的到呢!
到了晌午,吃完了午饭,徐嫂子就带着蓓姐儿去午睡了。杜妈妈也让丫头们都下去了,单单留了铃兰守门,然后悄悄和寄薇咬耳朵根:“姑娘,有消息了。丁香确实有人收尸。”
寄薇急切地问道:“是谁?她的弟弟?”
杜妈妈摇摇头:“她的弟弟和母亲都已经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替她收尸的,是我们府里的门房——栓子。”
寄薇愕然:“栓子?他和丁香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替她收尸?”
杜妈妈也有点疑惑:“我打听了一下,没听说他俩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寄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了,只好说道:“还是让人盯着栓子一点吧,看他平常都和什么人接触。”
这件事看来是遭遇瓶颈了,可寄薇觉得,只要耐心等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杜妈妈看身边没有旁人,就又来劝寄薇:“姑娘,这次四爷回来,您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犟着了。老奴知道您心气高,见不得四爷亲近那些狐媚子。可是这女人啊,在这世上就是不能自主的。您还是得跟四爷服个软,毕竟,您和蓓姐儿往后都还得靠着四爷,这日子才能好过啊!”
寄薇闻言只想叹息。寄薇其实已经想好了,就把四爷当老板看待,可这个老板不但需要朝夕相处,有时候可能还得出卖色相,这就让寄薇有点难以忍受了。不过寄薇转念又想,那些明星们演戏,还不是得和陌生人卿卿我我?反正人生就是一场戏,谁都是身不由己,就看谁演的真演的像演的动人罢了。
想到这里,寄薇平静地对杜妈妈说道:“奶娘,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摔了这一次,我也想开了,什么情啊爱啊的,只不过是过眼浮云。我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好好地把蓓姐儿养大,让她以后能嫁个好人家。”
杜妈妈听了直抹眼泪:“姑娘想通了就好啊,老奴实在是担心姑娘会想不开,一直和四爷对着干,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姑娘啊!”
寄薇握住杜妈妈的手,诚恳地说道:“以往是我不懂事,让奶娘操心了。只是,如果我一下子改变态度,倒显得我心怯了,故意去讨好他一般。我看,这件事还是得循序渐进。”
杜妈妈擦干眼泪,笑着说道:“姑娘说得对,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说完了事情,寄薇正准备睡个午觉,疏月却又在外头说有事回禀。寄薇连忙示意让她进来。
疏月进来之后,凑近寄薇身边低声说道:“奶奶,我打听到今天上午阮姨娘醒来之后,瑞雪偷偷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寄薇一听也紧张了,阮姨娘还在床上躺着,她的贴身丫头却跑出去了,这事确实有点不对劲。她连忙问道:“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疏月摇头:“这个打听不出来。”
寄薇夸道:“你做的不错,继续盯着吧,看她什么时候回来。如果能打听到她去了哪里,就更好了。”
疏月点点头表示明白,又赶紧出去了。
寄薇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就躺床上眯了一会,然而心里总不平静,挣扎在半梦半醒之间。过了一阵子她就猛地惊醒了,心脏砰砰砰跳得欢快,额头也见了汗。
淡云正在桌旁绣花,听到声响,赶紧放下东西倒了水来给寄薇喝。
杜妈妈这时候掀开门帘进来,看到寄薇煞白的脸色,连忙上前帮她抚背:“怎么,姑娘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