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首先要从这类人群展开调查——和我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可能是互联网综合征——网上不是有很多不健康的东西吗，性格孤僻，缺少精神上的关怀，再比如，他可能比较喜欢那些色色的网站，或者不太喜欢三次元……”
“哼！胡说八道九道一百道！”
“……”
我吓得闭上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发火的幽幽，“不是的……啊！那个其实……其实我想说的是，高帅富怎么会整天泡在网上呢小葵，人家早就出去约会了呀！”
芭蕾一下来了精神，“乳乳，你说的没错！我也推理L是屌丝啊！”
“你推个鬼咧。”
“哼，我觉得他是高傲的男生，而且很自信，认为我们逮不到他，不然他怎敢偷本公主的内裤呢？”
葵香这么说也并非不可，至少他的胆量足够大。
我和芭蕾泄气地对视了一下——恋物症，如果不侵犯他人利益，不危害社会，只是作为自己的性偏好，是被当今世界接纳的，但是……绝不能偷窃他人的物品。
“——其实，并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一直在键盘上敲字，对少女们的话全无反应的明朗终于开口了：
“刚刚屏幕里的角色，百里你没发现线索么？”
“我开天眼啊？才几秒而已。”
“是哦。”
“所以说，义愤填膺是徒劳的，既然由明朗你指挥战斗，如果有策略和建议，想对本团长说的话，你尽管说啊。”
“总觉得有一点犹豫……真的，真的可以说么？”
明朗像遇见难事一般蹙紧了眉头。
“是啊，困难当头，大家就要团结一致对抗外围，畅所欲言，放心大胆地谏言，有什么建议意见统统都要说，本团长一定洗耳恭听。”
“那我就……对你说了——”
“唔！嗯……嗯。”
明朗小心翼翼地贴近我的耳朵。
“团长大人，你的眼睛是瞎的么，还是脑子是痴呆呢？”
“……”
“昵称：魔芋之歌。职业：女魔导师。公会：拉里教条。满级别。那么大的字在那么大的女魔导师头顶上挂着，您这个吃货的眼睛平时只能看见巧克力蛋糕么？”
“——！”
我的天，天……这家伙是和我混熟了吗。
明朗的嘴唇离开我的耳朵，“以上，是刚刚留下的线索——我汇报完了，团长大人。”
我对着明朗的脸，睁大眼睛张着口，缓过神的时候，口中已经干涸了。我咽了咽喉咙，默默地坐正身子，拿了拿鼠标，不对，放下了；拿了拿键盘，不行，要赔偿。我在桌上寻找着一切可以砸人的东西，最后在他的面前，颤抖地举起拳头，慢慢地，慢慢地……比出了我的中指。
“忤逆团长……开除社籍！开除！开除……”
“线索该如何利用，智者见智，需要聪慧的团长大人，给予明确的指示。”明朗面露难色，揉着下巴思索着。
“当然是……嗯，啊！注册账号，去游戏里调查！”
“您说的没错，团长真是冰雪聪明，快去注册吧。”
“嘿，嗯嗯，一起去。”
“我已经注册完了。”
“……”
——被藐视了。
说着让人无法反驳的谦逊恭维的台词，嘴角露着轻蔑的笑容，一张写着“我没指望你”的傲慢的脸，这家伙，简直是……是在挑衅我吧，是吧。
在明朗的帮助之下，少女们注册了账号。
游戏世界里的时间是，八月十七日。
实则九月二十六日凌晨。
“破案七日期限”的——第三日。这天早晨六点，青研社全体社员走出网吧，困倦地走向公寓餐厅。
傍晚放课后，社团活动仍然安排在网吧。葵香和明幽在社团值日，明朗留守在男生公寓，我和芭蕾依照计划，来到公寓网吧找人，通过游戏查找“魔芋之歌”——
“啊，他在游戏里，小凛。”
芭蕾第一时间发现目标，我拨通了明朗的电话。
“明朗，L在线状态，行动。”
“我现在下楼，和管理处大叔交涉。”
魔芋之歌始终显示高亮的在线状态，过了一会儿——
“一楼的路由器重启了。”
“……他在线。”
“二楼也重启了……五楼……我去B座……”
如此这般，一小时过后，明朗将男生公寓六栋楼的每一层无线路由器重启，“魔芋之歌”始终显示在线。正如明朗之前所说，如果L在公寓上网，路由器重启时必然会有短暂的掉线状态，但是——
“眼下看来，他八成不在公寓里。”
“可是出校上网是不可能的，护理院全封闭教学，所以才断定怪盗L是本校人士呀。”
我从卫生间出来，走到游戏区拐角处，我驻足了。
“明朗，我……看见了……”
我举着手机站在过道里。
“魔芋之歌……就在我的眼前……”
“我马上过去。”
明朗挂断电话，我看向身旁的屏幕，魔导师站在城镇里，而电脑前秀发及肩的背影，让我一时缓不过神。
我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咦？”
少女转头看来。神游回来的我，捉住了她的手腕。
居然是女生。
盗取内裤不是恋物癖所为，而是女生的恶作剧？
“……欸？”
典型的小家碧玉乖乖女。微卷发衬托温驯可人的气质，与我目光相交的一瞬，那双眼睛里露出极致的震惊与惶恐——不，应该是比那更为复杂的神色，所有惊天动地的表情，又在霎那间被眼中氤氲的雾光弥漫，取而代之的是腼腆的笑赧。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温柔地问。
生怕惊动了不远处的同学，我松开了她的手腕，“你是魔芋之歌？我有话对你说，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这时，明朗从网吧大门跑进来。游戏区另一侧察觉到异常的芭蕾也从那边跑来，拖着一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小凛，就是她？你就是那个芋头？昨天是你用这个号上游戏的吧，是你吧？”
少女惊慌地低着头，忽然起身想走，额头却撞在迎面而来的明朗的胸膛。他顺势用胳膊将她环在怀里往前按回椅子上坐好。
“呜……”
“呜什么呜，揍你哦。”
“你是不良少女么，芭蕾。”
明朗打断了乖张的芭蕾，端详着少女。
“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想知道魔芋之歌是不是你在用，昨晚是不是用它登录了游戏，或者九月二十三日夜里，你是否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昨天……不是的……不是我。”
被否认并未让我感到意外。
我以为，L就这么落网了，但是——
少女胆怯地游离着目光，像是不知看哪里才好，忽然鼓起勇气般抬头，用一种恳求的目光，凝视着我的眼睛。
“这个角色是中午拿到的，游戏上有人私聊，将帐号发给我，开始我还不相信，因为好奇就试着登录，没想到真的可以用，而且级别和装备都比我的好很多……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我说的都是真的，早知道……就不要贪心……”
少女用认真的眼神凝视着我，看上去她就快哭了。
没有比那更认真的表情了。
“是谁给你账号？”
“凌云——维尔克拉克·凌云。”
少女说出了L的游戏网名。
我和明朗交换着眼神，对少女的陈述将信将疑。
如果这是“魔芋之歌”的真相，L的谨慎与计算，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三番五次地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逃跑，他的生存能力，未免也太强了。
是不是带着“我鄙视你”的笑容与我擦身而过呢？
是不是连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也在他的娱乐计划之内？
“哎哟！什么克拉克啊……超人咩？”
“这个名字我见过，去看官网。”
听了明朗的指示，芭蕾打开网页，在官网看到惊人的信息——所有类别的排行榜，第一名都是叫‘维尔克拉克·凌云’的女刺客，是被称为第一公会的“拉里教条”的会长，她在一个月内暗杀一千多次NPC和三千多满级别的敌对阵营的高玩。
没想到，现实中做出不可告人的事，游戏里却是风云人物，仿佛杀戮专家一般的，暗杀者。
不对，是“杀伤症候群”吗？
就在我叹为观止时，温婉少女忽然牵住我的手。
“那个，百里……”
我猝不及防，“你……怎么……知道我叫百里？”
“你是百里……凛，百里凛？”
“所——以——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警惕地看着她，尽可能在脑中搜索某一种可能性。“对，你是不是……在哪见过我？”
“是呀！我也是高护班的学生，和你同座公寓，因为和秦老师聊天时，他给我介绍了班级社团，我看过你的照片，你是百里凛，不是吗？”
“是……是这样？大叔说的……”
奇怪，和女学生闲聊，这不是大叔的风格。
“其实，我明天才正式上课，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同班同学……这是我的学生证，叫我花咲就好了。”
少女腼腆地笑，从衣兜里找到证件递过来。
明朗一笑：“百里，这位花咲同学，就是你撕掉的排行榜上写的……第50名，缺席。”
这么说起来……我看着她的学生证——花咲，是有人缺席来的……可是，为什么她明天才正式上课，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学生耽误刚升学的新学期？
“百里，我叫花咲哦，花咲，认识你很高兴！”
“没必要说这么多遍，我的记忆力还不错。”
既然她俏皮地伸出右手，我也没有不握的理由。
我揪住她的手指甩了甩。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那么你住进公寓之前，有没有来宿舍参观过什么的？或者说，在今天之前，你是不是见过我？”
花咲揉着指头看着我。
“没有，我没有见过你。”
你撒谎。
爬树的当晚，我在树上看见你拖着行李住进公寓——不是别人，确是花咲你无误，你对我微微笑了，难道是我的幻觉？荒谬。
我稍往后倾身瞄着花咲的背影。
太像了。
衬出甜美气质的微卷发，不论是发型还是身材，都与案发照片中的背影太像了，虽然看不见容貌，但我有印象。
芭蕾鼓着脸，“是同班同学啊，我也搞不清了，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是同班同学……”我把学生证放在桌上，看来这次又失败了，“——相信，我相信花咲同学说的话。今天就到这里，解散吧。”我对花咲说，“我们回去了。”
“嗯，再……再见，百里同学。”
花咲动了动嘴唇，眨着大眼睛看着我——那双弯弯的眼睛，有着洋娃娃般长卷的睫毛，像时时刻刻都在笑，让人难以抽开视线……
但是，为什么刚刚不论是谁与她交谈，那双眼睛都寸步不离地盯着我看？
我避开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