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母爱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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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无穷无尽的爱念(3)

活在父母翅膀下的“我”,觉得家庭是桎梏,拴住了自己想飞的心。于是,静坐,绝食。采用种种方式进行抗争。然而在获得“自由”的同时,也失去了家庭的温馨。

家也许会让我们失去一些东西,但是家始终是我们最后的依靠,是停歇的港湾。

在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记住:“我们是一家人”。(汤可华)

当电话铃声响起

(美)麦乐迪·贝蒂滕洪涛译

1991年1月30日是我儿子塞恩12岁的生日。我带上女儿和儿子去一家餐厅为他庆祝。女儿尼可向塞恩表示了歉意,因为她没有给他买礼物。“周末想不想和我还有乔伊去滑雪?”女儿说。塞恩的眼睛立刻亮了,他知道姐姐这样的盛情邀请可不多见啊!

到了周五,也就是塞恩去滑雪的前一天,他在厨房叫住我,把毛衫领子向下拉了拉,指着十字架说:“上帝与我同在。”那一夜不知为什么我无法入睡,我万没想到噩梦即将降临——我将面临一位母亲最大的不幸。

周六上午,塞恩和姐姐准备好了要去滑雪场。“记得六点前回家!”我叮嘱道。尼可向我保证一定准时回来。

到了晚上八点钟,孩子们没有回来。我开始着急了,正当我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所措时,电话响了。

“贝蒂夫人吗?”一个男子问道。“我现在在阿孚通滑雪场,你的儿子受伤了。他昏过去了,但我肯定他一会儿会好的,你先不要离开,也不要着急,等我的电话。”

15分钟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你儿子还没有苏醒,我们决定送他去医院。”那位男子说。我对自己说:要保持镇静,开车去医院陪在他身边,一切都会好的。

到了急诊室,一位护士把我叫到外面说:“你还有别的亲人吗?打电话让他过来。”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话使我的心都碎了。尼可告诉我,他们白天一直都在初学者区域滑雪,到了傍晚,塞恩决定去高手级的大斜坡来点刺激的,他说服了姐姐的一位朋友陪他一起滑。在经过滑道上的一个隆起点时,塞恩摔倒了,当他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被后面一位滑雪者撞到了头部,这一次他没有站起来。急救雪橇来了,对塞恩进行了人工呼吸,但没起作用,有人叫了救护车。

“救救他!他是我弟弟!”尼可对医护人员大声喊道。塞恩很快被送到附近一家医院。

医生对我说塞恩的头部受了重伤,颅内有一个很大的肿块。塞恩一直在沉睡。我握住他的小手轻轻按压一下,可他毫无反应。他浑身插满了管子还有监视仪器。整个周末我都在祈祷奇迹发生。

有时候我简直无法待在他的病房,我感到我快要急疯了。记得几周前,我们一起在雪地上滑雪橇。塞恩的雪橇撞到了一棵树上,他从雪橇上滚了下来,仰面躺在雪地上。“塞恩你没事吧?”我向他跑去。他坐了起来冲我笑道:“吓坏了吧?”“别开这种玩笑。”我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我能否活下去,你明白吗?”

而如今,我多希望他能坐起来笑着对我说:“吓坏了吧。”但是他却不能。

第三天,医生告诉我们不要抱任何希望了。塞恩的肾脏已经衰竭,各器官已经停止工作,他的大脑已经死亡,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了。我大声喊道:“他是我的孩子,你们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我一脚踢开抢救室的门,在外面失声痛哭。在塞恩的朋友、姐姐和亲属向他告别之后,我来到他身旁,剪下他的一缕头发。“我爱你。”我说,“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妈妈永远爱你,你安心走吧。”

护士把所有器械从他身上撤下来,他的嘴里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然后一动不动了。那天,从医院里走出来是我一生最难做的一件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塞恩的葬礼上,我们放飞了许多气球。我记得塞恩小时候不小心弄飞了一只气球,我安慰他说:“上帝会收到那个气球的。以后你去了天堂,他会把你丢的所有气球交给你,所以,别哭了,它们会在天堂里等你。”

天气格外晴朗,几百个气球飞向天空,我们抬头望去,直到它们消失在一片蔚蓝之中。

在此后的数月中,我苦苦思念塞恩,思念他的音容笑貌,思念他的一举一动。夜深人静,我失眠至天明,欲看透隔离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那层薄纱。

塞恩走了,永远地走了。生活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尼可过得也很不开心,我们母女俩偶尔相拥而泣。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不仅失去了塞恩,而且我正在失去我惟一的女儿。我们经常争吵。她开始逃学并且拒绝写作业。她交往的朋友令我反感,她们非常粗鲁和缺乏教养,我试图阻止她们的交往,但没用。

我们各自在自己冰冷黑暗的大海里漂浮,无法互助,无所作为,只能为了活命而向前游去。有时,我们浮到海面,伸出臂膀,碰碰彼此的手,道一声“我爱你”。

塞恩去世半年后的一天,尼可对我说:“人们说时间会冲淡痛苦的回忆,但对我来说却不奏效,我可以说每天都在思念他。”

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在独自挣扎。有一次,尼可很晚才回来。我问她话,她不回答,只是咯咯痴笑,并且一身酒气。

次日我把她叫醒,跟她约法三章。我坚持她去看看学校的心理医生,她却不肯。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尼可推门进来。“我想和你谈谈。”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我喝酒时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会越喝越多直至大脑一片空白。第二天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妈妈,我很害怕,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的。”我说,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开始讨厌自己。”她继续说道,“我欺骗过你,不告诉你我的去向和我在做什么。我吸食可卡因了。”第二天,我带她去了青少年戒毒中心。临走时,我把她搂在怀里。“你会好的,宝贝。”我说,“这是新的开始,你新生命的开始。”尼可接受治疗期间,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虽然孤独,但不像以往那样迷茫,我重新又找回了镇定和内心的平静。塞恩去世的第二个圣诞节。我带了尼可的朋友送来的礼物去戒毒中心看她。

“妈妈,我在这里过得很快活,”她说,“我感到仿佛又变了一个人。”下周将开家长会,这正是我害怕的。在这一天家长、孩子和辅导员要开私下的碰头会,列数桩桩丑事。我来到一间较小的办公室,在尼可对面坐下来。她的辅导员,一位留着短发的妇女对尼可说:“跟你妈妈讲讲吧。”尼可的双唇和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对不起,妈妈。”她低声说,“我感到十分内疚,我试图用喝酒和吸毒来驱赶它,但情况越来越糟。”她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这场不幸是我亲手造成的,你叫我六点前回家,如果我听你的话,塞恩就不会死了,妈妈,真对不起。”

我站起来抱住她。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我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临走前我给她留了一张便条:

“亲爱的尼可,我非常爱你,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如果那天晚上你打电话问我能否玩到六点以后,我也会同意的。所以不要再自责了,每个人都没有错。爱你的,妈妈。”

当我到家时,电话响了。“谢谢你,妈妈。”尼可说,“非常谢谢你,那张便条给了我很大帮助,它比什么都重要。”

我感到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可这是经过多么艰苦的斗争才学会的人生一课啊!——摆脱无用的内疚是何等重要。

我们的心有四季,我们的生活也会经历四季,就好比自然界的一切都有春夏秋冬一样。这季节都无法人为地改变,就如一个人无法用拔苗助长之法命令春天到来。我经过了好一阵子才懂得了这一点。

尼可1月份从戒毒中心回到了家。为了庆祝她的回来,我和她的朋友给她开了一个晚会,那是美妙而幸福的一天。

是该放飞我的气球的时候了,自从塞恩葬礼的那一天起,我便一直把它握在手中。就让我的心在快乐与希望中越飞越高吧。

我放飞了这个气球。“谢谢你,生活。”我对着天空说。

意林札记

母亲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内心的悲痛是可想而知的。母亲几乎被这种悲痛给打倒,然而在面临自己女儿失足的情况时,母亲坚强起来,最终帮女儿走出了情感的困境。

母亲是伟大的,母爱更是伟大的。(汤可华)

世界

铁凝

即使在梦里,年轻的母亲也知道要过年了。即使在梦里,年轻的母亲也知道她应该往旅行袋里装什么了——都是些过年的东西,她将要与她的婴儿同行,去乡下的娘家团聚。

就这样,母亲怀抱着婴儿乘了一辆长途汽车,在她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摆着她们母子鼓绷绷的行囊。车子驶出了母亲的城市,载着满当当的旅客向广阔的平原飞驰。母亲从不记得长途汽车能开得如此快捷,使她好像正抱着她的婴儿擦着大地飞翔。她忽略了这超常的车速,也忽略了车窗外铅一样沉重的天空,只是不断抬头望望行李架,用眼光照应着它。那鼓绷绷的行囊里盛满了她的心意:有她为母亲亲手织成的毛衣;有她为父亲买的电手炉;有她给妹妹精心挑选的红呢外套;有她猜测着弟弟的心思选购的“巡洋舰”皮靴。还有她洗换的衣物,还有她的婴儿的“尿不湿”。

就这样,长途汽车载着母亲和婴儿一路飞驰,不想停歇似的飞驰。许久许久,城市已被远远地抛在了后边,而乡村却还远远地不曾出现,铅样的天空锅似的闷住了大地和大地上这辆长途汽车,这长久的灰暗和憋闷终于使母亲心中轰地炸开一股惊惧。她想呼喊,就像大难临头一样地呼喊。她环顾四周,满车的旅客也正疑虑重重地相互观望,她喊叫了一声,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用力掐掐自己的手背,手背很疼。那么,她的声音到哪儿去了呢?她低头察看臂弯里的婴儿,婴儿对她微笑着。

婴儿的微笑使母亲稍稍定了神,但随即母亲便觉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摇撼,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的头颅猛然撞在车窗玻璃上,玻璃无声地粉碎了,母亲和婴儿被抛出了车外。

母亲在无边的黑暗里叫喊。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无法移动自己的双脚。她知道她在呼喊“我的宝贝”,尽管婴儿就在她怀中,就被她紧紧地拥抱,她想要知道这世界发生了什么,她想要知道世界把她们母子驱赶到了什么地方。当一道闪电凌空划过,母亲才看见脚下的大地正默默地开裂。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开裂,转瞬之间大地已经吞没了不远处母亲的长途汽车和那满车的旅客。这便是世界的未日吧?母亲低下头,麻木地对她的婴儿说。借着闪电,她看见婴儿对她微笑着。

只有婴儿能够在这样的时刻微笑吧?只有这样的婴儿的微笑能够使母亲生出超常的勇气。她开始奋力移动她的双脚,她也不再喊叫。婴儿的微笑恢复了她的理智,她知道她必须以沉默来一分一寸地节约她所剩余的全部力气。她终于奇迹般地从大地的裂缝中攀登上来,她重新爬上了大地。天空渐渐亮了,母亲的双脚已是鲜血淋淋。她并不觉得疼痛,因为怀中的婴儿对她微笑着。

年轻的母亲怀抱着她的婴儿在破碎的大地上奔跑,旷野没有人烟,大地仍在微微地震颤。天空忽阴忽晴,忽明忽暗,母亲不知道自己已经奔跑了多少时间。这世界仿佛已不再拥有时间,母亲腕上的手表只剩下一张空白的表盘。空白的表盘使母亲绝望地哭了起来,空白的表盘使母亲觉出她再也没有力量拯救婴儿和她自己,她也无法再依赖这个世界,这世界就要在缓慢而恒久的震颤中消失。母亲抬眼四望,苍穹之下她已一无所有。她把头埋在婴儿身上,开始无声地嚎啕。

婴儿依旧在母亲的怀中对着母亲微笑。婴儿那持久的微笑令嚎啕的母亲倍觉诧异,这时她还感觉到他的一只小手正紧紧地无限信任地拽住她的衣襟,就好比正牢牢地抓住整个世界。婴儿的确抓住了整个世界,这世界便是他的母亲;婴儿的确可以对着母亲微笑,在他眼中,他的世界始终温暖、完好。婴儿的小手和婴儿的微笑再一次征服了嚎啕的母亲,再一次收拾起她那已然崩溃的精神。她初次明白有她存在世界怎久会消亡?她就是世界;她初次明白她并非一无所有,她有活生生的呼吸,她有无比坚强的双臂,她还有热的眼泪和甜的乳汁。她必须让这个世界完整地存活下去,她必须把一世界的美好和蓬勃献给她的婴儿。

母亲怀抱着婴儿在疯狂的天地之间跋涉,任寒风刺骨,任风沙弥漫,她坦然地解开衣襟,让翼儿把她吸吮。母亲怀抱着婴儿在无常的天地之间跋涉,任自己形容憔悴,任大雪覆盖了她的满头黑发。她衣衫褴褛,情绪昂扬地向着那个村子进发,那里有她的娘家,她们母子本是赶去过年的。

母亲曾经很久没有水喝,她便大口地吞咽着白雪;母亲曾经很久没有食物,她使以手作锹,挖掘野地里被农人遗瞩的胡萝卜白萝卜。雪和萝卜化作的乳汁照旧清甜,婴儿在她的怀里微笑着。

天黑了又亮,天亮了又黑。当母亲终于看见了娘家的村子,村子已是一片瓦砾。在杳无人迹、寂静无比的瓦砾之中,单单地显露出一只苍老的伸向天空的手。老手僵硬已久,母亲却即刻认出了那就是她的母亲的手。母亲的母亲没有抓住世界,而怀中的婴儿始终死死抓住母亲那棉絮翻飞的衣襟,并且对着他的母亲微笑。

瘫坐在废墟上的母亲再一次站了起来,希望的信念再一次从绝望中升起。她要率领着她的婴儿逃脱这废墟,即使千里万里,她也要返回她的城市,那里有她的家和她的丈夫。母亲在这时想起了丈夫。

母亲怀抱着婴儿重新上了路。冰雪顷刻间融入土地,没有水,也不再有食物。母亲的乳房渐渐地瘪下去,她开始撕扯身上破碎的棉袄,她开始咀嚼袄中的棉絮。乳汁点点滴滴又涌了出来,婴儿在母亲的怀中对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