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6：虚妄
作者：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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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雨丝布满的夜里，他都需要服用安眠药入睡。
当窗外滴滴答答清脆的雨声，顺着窗户蔓延进屋子的时候。他会卧在床上，静静等待这些白色药片在体内聚成河流，加以挥发。
在第十一层楼里混凝土包裹的空荡屋子内，感受不到月光伸进房间满溢的温柔。
他默默坐在床沿抽烟，烟草与打火机激烈的亲吻着，黑暗中磨擦出的大团火花，在夜里显得异常刺眼。一个又一个的白色烟圈，在他头顶的缓缓凝聚成型，久久不能散去。
似乎，就这一缕白烟就把他一生缠绕在内。他不得不挣扎，却又无法触摸。
如同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两个陌生人，除在空气留下异常淡薄的各色味道以外，别无其他。人这一生，注定是会与很多东西失之交臂。
女人哼歌的声音在房间中辗转回荡，有几分婉转哀愁的色彩伸着懒腰在他耳边起伏。
他于黎明十分被她走动的声响吵醒，冗长睡眠让他感到头痛欲裂。
他摸索着床头衣服内一张泛黄的照片，窗外翻涌而至的白雾忽而在他眼里变得无比清澈。
那一年，她才十八岁。公司把他分配到这座内地小城，他不太高兴，但也不曾失落。
那夜从灯红酒绿的繁华，穿梭进无尽夜色中时就遇见了她。他从她眼里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天真以及清澈。
这张照片，正是在那年某个黄昏她留给他的唯一回忆。光线有点昏暗，他似乎难以想像她以往有过的可爱模样。
他眼里只剩下汽车行驶过后所留下的曲折轨迹。
其实薄凉的并不是时间，是因时间而改变的人。在指尖渺小的缝隙溢满画面的时刻，你又如何将其拉扯出来。
她打来电话说她怀孕了。他叫她把孩子打掉。她说已经三个月了，医生说如果打掉今生都可能不能生育。
他沉默着挂了电话，立在人行道中间点起一支烟，街上飞驰而过的车辆与马路地面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那年他与她未完成的流浪。
有一次，他刚从睡梦中醒来。
他看着她安静的从门外走来，蓝色的长裙散乱的铺在地上。带着她一贯慵懒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单纯而天真。
他仿佛是看着她杂乱飞舞的头发，回到了那年的夏天。
她来回抚摸着他的脸，叫着他的名字说：夜，我爱你。
他沉默许久，而后吻了吻她。两个人像海藻一样缠绵在一起。
最终，却是她坚持把孩子打掉。
他提着酒瓶走在回家的路上，空气弥漫着一种花朵腐烂以及泥土混杂的味道。异常刺鼻。
父亲曾叫他回去经营生意。他却坚持要与她一起生活在这座内地小城。争执最凶的时候，他挂了电话，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而后把房间内的一切摔的粉碎。
她叫着他的名字：夜，夜，不要这样好不好？
在一个安静的夜里，他看着房间内苍白的灯光与她脸色交织在一起。难以想像，她因身体虚弱而生出的何种眉眼。
她努力抬起手臂，抚摸着他的脸颊。异常灼热，却干燥的没有一丝眼泪。
他来回走动，不停的扯着头发，他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言语。
那天，他在房间卧室内看见了她留给他的一封书信。
空荡的屋子，没有婉转哀愁的歌声，也没有她来回走动的身影。
他坐在床沿点了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让他感到一阵晕厥。他知道她走了，早就知道。可他却无力改变。
坐在十一楼高大而明亮的阳台上，看着楼下渺小的人群来来往往走动。他，未曾后悔。
第二年夏天，他结婚了。父亲安排的婚礼。
他似乎曾看见过一条蓝色身影，从他眼里一闪而过。他点头微笑。
信上说：生命这个历程，就是由大大小小成千上百个小故事结合而成的一个大故事。
故事太多，即便是多美的故事也让人难以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