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孩都有秘密。
“十六岁”已经不是让少女们困扰“适合什么尺码的小可爱”、“穿什么图案的小内内”的年纪了。
我也有个秘密，更隐私且难以启齿的秘密。
我守着它简直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没有将它透露给包括明朗在内的任何人——即便如此，明朗还是不明就里地陪我跷了课。
下午自习课，我和明朗出了校门，来到了中央步行街。
“百里，你到底要买什么啊？”
“我们到了。”
我在一家面积很大的店铺门口停住脚步。
明朗站在人群里，眼珠左右转转，左边是邦威，右边耐克，正前方是步行街有名的成人时尚用品店——“妈妈说要注意安全”。
“喂喂，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很清楚地听见那家伙“咕嘟”吞一下喉咙的声音。
“你，要，买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我在明朗眼前低着头。
“哪个？哪个啊？”
“就是……”我指着巨大的招牌，“注意，安，安……”
“什么？”
他似乎也猜到了一点，但就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
“你是笨蛋啊，平时那股子聪明劲儿去哪里了，就是很安全不会生宝宝那个啊，唔……”
“……”明朗捂住了我的嘴巴。
周遭的情侣们咧着嘴看了过来。
那家伙的脸是怎么了？
“我知道了，你别进去了。”
明朗面朝大门，原地站了几秒，像是在酝酿什么情绪，忽然肩膀一挺，拔腿迈上台阶，闷头走进旋转大门，消失在玻璃墙后面。
没错，我急需成人用品店里的商品。
我紧张地原地徘徊等了几分钟，明朗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太好了，只要吃了这个就一切安全解决！
“为什么让我买这东西啊？”
他掩着嘴小声问。
“只，只有你……才……才行……快拿给我……”
“……”
明朗的脸红透了，也不和我对视，塞进我怀里一盒——
“杜蕾斯！”
我大喊了出来，因为太囧了，随手砸在他的脸上。
“H狂人大色魔！”
“这个牌子，老早就听说了，不好用吗？”
“你扪心自问啊！”
“……”
明朗的脸变红，变黑，变白……
“吃的……我要吃的……药。”
“……”
于是，明朗在威逼之下只好重新转过身，重复之前的动作，肩膀一挺再次冲进了店里。
这次速度比较快，两分钟不到就出来了。旁边卖饮料的大婶似乎在看热闹，我低着头，和低着头的明朗面对面，朝他伸出手。
等了一会儿。
“喂，东西给我啊。”
“不是……那个……刚刚，美女导购问我，事先事后的，我哪儿知道啊，傻站了半天就出来了。”
“……”
呜，这个秦老师也没介绍过啊。
明朗小心地抬眼看我。
“……嗯？”
“什，什么？”
“问你呢，事前事后的。”
“我哪儿知道啊，你觉得呢？”
“我？你……是说，那个……让我决定？”
“呜滚开！大变态！“”
“你要事先吃的还是事后吃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吃了不会生宝宝的！”
“……难不成……百里……”
“嘘！这是秘密！”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我和明朗在成人用品店门口面红耳赤”，这还得听我从考完期中试那天说起——
从那天早晨开始，我就有一种感觉。
什么事在渐渐迫近——很坏的事。
但现在已经中午了，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上午的光景，没有任何的灾祸与不幸发生，这让我大感不妙。
连续五天的期中考终于落幕。中午从考场出来，我驻足在饲育小屋附近的户外长廊，仰头看着湛蓝的，如同大海般万里无云的天空。
这些天也太平静了……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和我在一起的还有葵香、芭蕾、明朗、明幽以及花咲——青研社全体社员。我并没有直接走向活动室。为什么？因为那个像斗牛一样的笨女人掐着腰挡在了我的眼前，嘴里在滔滔不绝地抱怨着：
“没有！一个也没有！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啊乳乳，如果这不是我的幻觉，一定是我脑袋里叫做‘性别认知’的那根神经断掉了，我的视野里竟然一个男生也没有！”
双马尾扎得稍低了些，戴着可爱帽子的芭蕾一脸不爽地说着，同时环视着四周成群路过的美女护士们。
明朗以一副“凭什么把我过滤掉”的表情站在了芭蕾的眼前。
芭蕾无视地将他挪到了一边。
“怪不得这几天，人家总觉得缺点什么，以前别的专业的男同学老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来护理院逛逛，这些天他们都去了哪里，快五天了啊……五天！一百二十小时！除了性别为‘大哥’的明朗和性别为‘大叔’的秦老师，人家已经五天没有看见男人了呀！”
“就和刚出狱的女色狼没两样。”
“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和你们这群女人挤在天平的一端，嗖地坠落到十八层地狱了。”
“那是粉身碎骨的感觉吧？”
“世界失去了平衡啊乳乳。”
“嗯，天平另一端是什么？”
“当然是男生啊！这就是阴盛阳衰的悲剧呀！”
“你这个单细胞的世界观就只是男人和女人吗？”
“……也，也不是啦，搞不好还有小孩。”
这话太内涵了吧？
因为和其他专业的考场不在一块儿的关系，考试期间，本就寥寥无几的男生一夜之间像是销声匿迹，我则在“宿舍·考场”两点一线、啃面包和啃教科书的状态下熬过了黑暗的五天。
也因如此，青研社连续五天没有接到任何的委托。好比刚建社那阵子，邮箱空空如也，上门委托的学生一个也没有，社团没什么生意，天天闲得发慌，日子过得太平静了……
然而，过于平静的海面，难免让人联想到狂风骤雨。
我们走到青春期生理研究社门口。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这不是快递公司！”
钉在墙上的信箱满溢了信件，走廊地上铺着一堆信封。
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爆团事件，考完试同学们把委托信写了个够，少女们抱着信件走进了社团活动室。
我用病怏怏的声音说：“……开会。”
“……请问青研社，转基因的食物健康吗？用什么方法能快速辨认出‘转基因’和‘非转基因’的大米？”
“虽然没有具体的案例，不过转基因食品可能对人体有着潜在的危害，食品袋上通常注明了‘转基因食品’一行小字。”
活动室的会议桌上堆着委托信件。
社员们纷纷打开了信封。
芭蕾坐在电脑前记录委托内容，葵香为少女们煮了一壶咖啡。我坐在会议桌的团长位，听花咲同学慢吞吞地接着念：
“……长智齿痛得要命。”
“智齿很难刷到，很容易犯病，最好去附属医院做手术拔掉，避免后患。”
“……这个学姐暗恋高护的一名学长，所以拜托青研社帮忙牵红线。”
“由葵香充当红娘，帮她写一封告白信吧？”
“现在的女高中生真不知羞耻。”
“你不是女高中生吗？帮忙写个情书就那么难？”
“起初让人家当社团财务，后来又兼职策划活动，现在小凛你又让人家当拉皮条的？”
“……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我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已经忍耐很久了，为什么V++变成了解决学生问题的社团，这是‘青春期生理研究社’而不是‘青少年情感小信箱’不是吗？身为团长大人的我有责任端正社团性质啊。”
“哎呀乳乳，你以为经营社团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忘了就快学园祭了？”
啊，芭蕾，你的脸摆着一副“就知道小凛干啥啥不行”的微妙表情是怎么回事？
“学园祭的时候，学生会要发布社团贡献的排名，会影响到预算资金和毕业加分啊，所以人家上星期在校报上发表了‘V++超能少女为您解除一切难题’这样的小广告……”
“等一下菜菜，你是说本团长现在所领导的是一个和厕所清洁剂打着一样广告词的社团？”
“啊啊啊，同学们，我就说啊，我就说从这只牛的嘴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我和芭蕾鼓着脸怒视着对方。
嘛，事到如今……
我只好强忍着不爽，接着听见花咲继续念信：
“咦？还有一封信是小舞老师的呢，她说，上课时被男同学色色的目光骚扰了怎么办？”
“老师凑什么热闹？PASS！”
“……计算机社的电脑电源坏了，请百里同学帮忙去电脑城买。”
“我不是跑腿的！”
“等等小凛，之前我们不是问计算机社借过电脑吗？他们社长说，除非你承认自己过河拆桥卑鄙无耻，这样青研社就不用偿还人情债了。”
“除非他承认那个恶心的键盘沾了我一手的白色液体不是他淋上去的奶油蛤蜊汤。下一个。”
“因为某项睡前运动导致右臂的肌肉比左臂发达了一些怎么办？”
“……PASS！”
“欸？这样可不行啊乳乳，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们要有诚意地抱着感激之心对待每个信任社团的委托人，身为团长的小凛，应该领导我们积极地帮助同学解决问题才对呀！”
芭蕾用不满的表情扭头瞪着我。
“你是在对本团长说教吧？芭蕾同学。”
“不是啊，不是说持续四个月就能轻松地形成一种习惯吗？我们可以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说你认为用说着轻松口气的这张嘴就能帮他解决‘习惯性右臂运动过量’的问题？”
“唔，虽然人家也不怎么会……”
“你绝不可能会！”
哎哟，我的头疼死了。就算是已经发了“解决一切问题”的广告，也要有一个像样的委托以提升社团的口碑才行，那样我才能理直气壮地找学生会申请活动预算呐！
“好吧，我会找那位同学谈谈的。”
最后明朗无奈地说，然后他拿起了一个粉色信件。
“……最近食欲减退，胸胁胀痛，头晕目眩，身体不适还要帮家里打理水果店的生意，所以严重影响了学习生活，委托人是出国护士班的三年级学姐。”
“接受委托！这才是本社团的存在价值！”
就这样，我通过邮件联系到了委托人。
经过一小时的调查分析，结果表明：很可能因为学姐家的新鲜水果店在销售上出了问题，面临着一批新鲜水果烂在仓库里的后果，导致学姐急火攻心，肝气不舒，月经不调。解决方案：经过V++社团的试吃之后，由葵香拜托家里的连锁宾馆到水果店进货，餐饮部将以鲜榨水果汁的方式处理掉那批水果。
“照常理，应该口服逍遥丸解决肝气问题吧？”
“女生的病大多跟心情有关，心情好坏才是根源。”
在明朗的建议下我们又去了中医老师那里咨询。
于是下午考后休息，我们出了校门去购物。
所以——
现在变成了这种局面。
傍晚时分，在户外回廊里，石桌上摆着在水果店扫货来的新鲜蔬果，虽然预算资金只剩下一百元了，但是学姐听说家里的水果店卖光了囤货，高兴得不得了。
芭蕾一副吃撑了的表情哭丧着脸。
“……竟然是绿的！绿色的啊！为什么从没在市场上见过绿香蕉的我一定要利用美好的社团活动时间心甘情愿地和这些完全没熟的家伙发生关系？”
老实说我只听清楚了最后四个字。
芭蕾举着一根南国空运来的绿香蕉，费力地剥掉了皮，甚至发出了清脆的“咔嚓”一声。
“这是人家这辈子吃过的最硬的一根！”
连身为平凡的女子高中生的我，也洞悉到芭蕾手中的那根香蕉正在觉得自己很羞耻。
紧接着，芭蕾用“我是江湖百晓生”的表情接近我们，小声说：
“欸，我跟你们说喔，护理院有个传说，看到那个饲育小屋了吗，就像是学园体育馆和仓库的那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幽会地点——因为后门有时候不锁，所以有情侣在里面约会甚至像住宾馆一样过夜啊。”
“听说那里养了猩猩吧？”
“猩猩不介意的啊，猩猩也需要看爱情片嘛。”
芭蕾嘴里咬着香蕉，借了葵香的八百万像素高档手机，猫着腰尾行在饲育小屋附近的情侣身后，用夸张的闪避身法猥琐地偷拍着。
今天的委托应该告一段落了。
……根本不痛不痒嘛。
不知为何，早上预感的暴风雨般的灾难，始终没来。
我的预感一向很准。
下午四点多，就在我准备下达收队命令时，明朗的手机响了。
“奇怪，风纪委员千秋学长，从没给我打过电话。”他这么嘟哝着，接听起来与对方交谈了一会儿，明朗和我耳语了情况。
“委托告急！马上行动！”
虽然生意一波接一波，说到底也没什么难缠的事件。
“千秋学长在校门口等待迎接来校参观的家长委员会，忽然鼻子血流不止，又抽不开身离开现场，所以拜托我们帮忙处理……”就是这么一回事。
少女们跑向护理院大门口。
千秋学长正用手指压着鼻子仰头躲在树后面。
“青研社能及时赶来，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如果你能写一封感谢信就太好了。”
我们将学长扶坐在树下，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拭鼻子。
“幸好没沾到衬衣上，因为初冬气候干燥上火了的原因吗？还是因为受到撞击导致毛细血管破裂？”
我正要依情况做紧急处理，葵香摇了摇头。
“看样子都不是呢，很明显是因为学长看见了什么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而导致血液循环加快疾速上涌，若不是从鼻子里喷射而出的话就可能是脑出血的后果了。”
“那种不正派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千秋学长身上啊，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