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天狼郡主从未见过甘一龙掉泪，此刻见他满面是泪，不禁大为意外，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一时竟然瞧得呆了。
甘一龙见她眼珠不转，心中转惊，叫道：“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天狼郡主突然笑了，道：“甘大哥，咱们也算是相识多年了，我好象是第一次看见你落泪。原来你也会哭，我还以为天下大名鼎鼎的龙魔是没有眼泪的呢！”
甘一龙呆了呆，道：“你没事么？我还以为，以为……郡主，你可真把我吓死了！”说到这里，眼圈又是一红，险些又要掉下泪来，但终于强忍了回去。
天狼郡主笑道：“如果天下威名赫赫的龙魔会被吓死，那可真是江湖中第一大奇闻了！”撑着坐了起来，只觉身上酸软无力，仿佛一生的力气都用光了一般。
甘一龙却殊无笑意，道：“郡主，我心里早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你真有什么不测，我便再也不管什么江湖运数，武林浩劫，非要把忠魂门夷为平地不可，就算是血流成河，我也在所不惜！”
天狼郡主淡淡一笑，道：“那幸好我没事，否则，咱们多年的心血可就被你这么断送了。”
甘一龙心中难过，道：“郡主，你都到鬼门关去打了个转回来了，心里还惦记着武林的安危，嘿，你为武林做了那么多，天下又有谁知道？他们全都当你是天下第一女魔头，恨不得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你这样忍辱负重，根本不值得！”
天狼郡主面色微微一沉，道：“我心里惦记的根本不是武林的安危，也没有在忍辱负重，所以，不存在什么值得不值得。”
甘一龙道：“你要杀萧恒、灭乾坤，因之受益的，就是整个武林侠义道，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嘿，天下武林因你而受益，却一心当你是他们的生死对头，这对你根本不公平！”
天狼郡主道：“别人要如何待我，我根本不在乎。”
甘一龙叫道：“可是我在乎！郡主，我甘一龙向来在江湖中自由自在地率性而为，就算后来加入了乾坤教，那也是我行我素，即使是萧恒，他也不能勉强我做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自从跟了你，那便是整天在阴谋诡计中打滚，在人心叵测中厮混，还要日夜为你担惊受怕，这种日子，我早已过得厌了！”
天狼郡主脸色微暗，道：“你是话是什么意思？你想离我而去么？”
甘一龙咬住牙关道：“不是！郡主，我甘一龙生来便是恶人，手中的人命，当真数也数不清，将来上天成仙也好，下地狱做鬼也罢，我可从来没有放半分在心上，嘿，至于为别人的恩怨奔波，那更是完全有违我自己的心意！郡主，我之所以愿意跟着你出生入死，愿意改变自己的心意帮你做那些本来自己压根不会去想的事，到底为的什么，难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不知道么？”双眼眸光微闪，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狼郡主。
天狼郡主心中一跳，慢慢将目光移了开去。
甘一龙轻轻握着她的手，眼中浮起一片脉脉深情，柔声说道：“郡主，其实从你十二岁踏入乌蒙山，我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便已经喜欢上你了！我向萧恒主动请缨来监视你，其实就是为了亲近你。我是为了你才背叛萧恒的，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大改本性，也都是为了你！我一心一意对你，难道，你却是一点儿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么？”
天狼郡主依旧不去看他，道：“甘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
甘一龙接口道：“可是你心里喜欢上了别人，喜欢上了那个名过其实、优柔寡断的掠江鹰王段颖！嘿，那几年你年纪小，什么也不懂，我虽然喜欢你，却也只有耐心地等你慢慢长大，我以为你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不错，你是长大了，可是，你长大之后，却去喜欢上了那个说什么也配不上你的段颖！郡主，你知道么？我每一次见到段颖都恨得牙痒痒的，都想把他置之死地！我之所以没有杀他，不是没有机会，更不是怕打他不过，而是，而是怕你伤心！”
天狼郡主微微苦笑，道：“我知道你想杀他！你虽然没有明说，但你对他的杀机，却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甘一龙微微一愕，道：“原来你知道。”
天狼郡主道：“我知道你想杀他，但我也知道，你是绝不会杀他的。不是因为怕我伤心，而是，在你的心里，你始终睢不起他，威名霍霍的龙魔是不会去杀一个他心里瞧不起的人的！”
甘一龙怔了怔，半响才道：“不错，我是瞧不起他！一个连爱都畏首畏尾的人，我甘一龙凭什么要瞧得起他！”
天狼郡主心中苦涩，道：“我和段颖之间的事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甘一龙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提他，我说我们自己！郡主，你聪明绝顶，应该知道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其能力都是有限的，我们不可能真正改变这个世界，而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又与我们何干！我们别再为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奔波了，你跟我走罢！人生苦短，咱们就为自己想一想，好好把握一下自己的未来，不好吗？”
天狼郡主道：“北小苏他们还生死未卜，我们岂能一走了之？”
甘一龙听她语气，似是答应跟自己走了，心中颇为欢喜，道：“那我们救出他们之后再走！”
天狼郡主道：“就算救出了他们我们也不能走。我们身上还有萧恒所下剧毒，当真这么走，难道你不想活命了吗？”
甘一龙道：“我去找萧恒，不管是偷也好，抢也罢，总把解药夺来便是。”
天狼郡主道：“子午醉花荫是萧恒用以控制我们的法宝，他怎么可能让你夺到解药。咱们为了取得解药已经想了无数法子，断送了许多人的性命，但又有哪一次成功了，这一切，难道你都忘了吗？”
甘一龙张了张口，殊觉无言以对。
天狼郡主淡淡一笑，伸手与他相握，道：“甘大哥，你知道我最喜欢放风筝，是与不是？”
甘一龙微微一愣，虽然不明她突然提起放风筝是何用意，但也仍然答道：“我当然知道。前些年咱们在乌蒙山放过的风筝，我每一只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天狼郡主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风筝么？”
甘一龙迟疑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天狼郡主道：“其实我不是喜欢放风筝，我喜欢的是那种飞翔的自由！”
甘一龙道：“风筝有线，怎么可能自由飞翔！”
天狼郡主道：“可是没有线的风筝，它又怎么能飞得起来？”她的眼前突然一闪，依稀划过了一头黑鹰的影子，天下真正能自由飞翔的，会不会只有那生来便能翱翔天际的鹰？
甘一龙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