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段颖本来以为是天狼郡主一人在此，突然见到宇牧云竟然在她身边，心中跳了跳，一股莫名的惊愕涌上心来，满腔的欢喜突然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天狼郡主弹奏片刻，忽然伸手按住了琴弦，道：“你见到母亲，应该欢喜才是，却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的，我叫你多陪陪她，你竟然也不肯，到底为什么？”却是在对宇牧云说话。
宇牧云微微一惊，挺身坐了起来，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才与母亲重逢，心里欢喜得很，怎会闷闷不乐。嗯，我都陪娘一天了，你还说我不肯陪她，这不是冤枉人吗？薛箴，你是不是不想陪我，所以才找这样的借口？你这借口也未免太不高明了。”
天狼郡主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又何苦连我也瞒着，难道你以为你只要不说，我便看不出来你有心事么？”
宇牧云笑道：“你这么厉害，能看出我有心事，那好，你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心事？”
天狼郡主眉梢微微一挑，道：“你刚才是在听我弹琴吗？”
宇牧云道：“是啊，不过，我只是粗通音律，除了能听出你弹得很好听之外，可不能再从你的琴音中听出你心有所思，你要是在抱怨自己在对牛弹琴，那我也没有法子。”
天狼郡主皱起眉来，道：“你深夜找我出来，不会是只想让我弹琴给你听的吧？我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那为什么不干脆些，如此迟疑不决，可不象是你的性格。”
宇牧云笑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解我一些。”
天狼郡主道：“天已经很晚了，你如果再不说，那我可要回去休息了。”抱琴起身，佯装要走。
宇牧云明知她要走是假，却也忍不住叫道：“喂，你别走！”心中迟疑，半晌才终于说道：“我心里有一个结，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打开。薛箴，你说，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
天狼郡主心头一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牧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想，如果她不是我的母亲，那她怎么可能知道我肩头的伤痕？可是如果说她是我的母亲，那她为什么一见我的面便拼命诋毁我义父？义父不但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抚育我长大，教了我一身傲视天下的武功，难道她不应该好好地谢谢我义父么？”
天狼郡主见他并不是怀疑自己的身世，心中不觉一宽，道：“为什么你只怀疑自己的母亲，却不去质疑自己的义父？”
宇牧云心中惘然，半晌才道：“我能去质疑我的义父吗？嗯，其实，我真的很想去质疑他，因为，你们每个人口中的义父都跟我心目中的义父不一样，甚至是完全不一样！可是，我宇牧云今日的一切全都是义父的教化之功，我若怀疑他，岂非是连自己都要怀疑了？”
天狼郡主道：“对你有教化之功的，并不仅仅只有你的义父！你身边有冰姨，还读过许多圣贤之书，难道这一切都不算吗？”
宇牧云默不作声，良久才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怀疑义父，哪怕是在知道了当年义父确是做过对不住你母亲的事，我心里头一个反映却也是为他辩解……义父不但对我恩重如山，而且还是我一生最为敬仰的人，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象娘说的一样，是，是……”神情寂寥，尾语无音，“沽名钓誉、卑鄙无耻的伪君子”一句，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吐出口的隐痛。
天狼郡主忍不住道：“傅夫人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宇牧云默默无声，良久才道：“我不想去追究当年那些旧事的真假是非，我只希望真如娘亲所说，现在的义父跟当年的义父是完全不一样的才好！”
天狼郡主道：“可是，如果你现在的义父跟当年的宇中鹤仍然完全一样，你又会如何？”
宇牧云苦笑道：“我不知道。薛箴，或许你能给我一点建议。”
天狼郡主摇了摇头，道：“你别问我，我能给你的答案，应该永远都是你最不想要的。”
宇牧云苦笑道：“薛箴，你何必总要对我这么残忍，难道跟我说一两句我想听的话对你而言会很难吗？”
天狼郡主道：“我答应过不再骗你，你要我毁诺么？”
宇牧云叹道：“我不是要你毁诺啊！只不过……薛箴啊薛箴，你知道么，有的时候，你真的很不令人觉得可爱！”
天狼郡主嘿然冷笑，道：“我凭什么要让你们觉得可爱！”
宇牧云道：“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别人觉得她可爱？想不到你却是个例外。”
天狼郡主哼了一声，闭口不答。
段颖想道：“他们之间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段颖啊段颖，你真会多心！”此念一出，心头蓦然一惊，想道：“段颖，你为什么要多心，你别忘了，你早已放弃小妹了，现在小妹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与你无关，你对她早就没有了多心的权利！”心念尚未转定，忽听宇牧云道：“今天好象是七夕七巧节。”
天狼郡主道：“是吗？我都忘了。不过就算是七夕七巧节那又怎样，咱们都是在阴谋诡计中打滚，刀头剑尖舔血的人，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便不错了，岂能还奢望跟普通人一样过什么节。”
宇牧云淡淡一笑，道：“薛箴，你说，为什么每年的七夕七巧节，天上都看不到牛郎织女星，难道他们真的去鹊桥上相会了么？”
段颖一怔，下意识地抬头向天空望去，天空中乌云密布，星辰黯淡，连往日璀粲的银河都是若有若无，更别说去找什么牛郎织女星了。
天狼郡主也不禁望了一眼天空的星辰，向宇牧云道：“你很喜欢看天上的星星么？”
宇牧云道：“喜欢星星的不是我，而是凌华珠。原来她住在涉羽宫的时候，每年的七夕节她都要拉我去陪她找牛郎织女星，还要我陪她去葡萄架底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十几年来，年年如此。嗯，那时的华珠当真很是可爱，可惜，我当时并没有觉得。也不知华珠现在回到了秦岭没有，现在在她身边陪她看星星的，想来应该是卫遥了罢！”
天狼郡主心里微微有些异样，道：“你现在在想凌华珠？你不但在想她，而且还觉出了她以前你从未感觉过的好，是不是你对答应跟她解除婚约的事感到后悔了？”
宇牧云淡淡一笑，道：“我只不过是突然想到，为什么当初那么多年，我没有一次能听到牛郎织女说悄悄话，而现在，竟然会在没有葡萄架的情况下突然听到了。”
天狼郡主颇为好奇，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只不过是传说，你怎么可能听到他们说话。他们说了些什么？”
宇牧云微笑道：“你也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吗？其实，想听牛郎织女说话不是要用耳朵，而是要用心，薛箴，只要你肯用心，你也听得到他们在说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