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宇牧云轻轻抱着天狼郡主温软的身子，心里百感交集，待天狼郡主悲声稍止，才轻轻举手为她拭去泪痕，轻声道：“你现在心里好过一些了么？”天狼郡主低声说道：“今天的事你不许说出去，否则我一定放你不过！”
宇牧云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么，我的肩膀，可从来没有让谁在上面落过一滴眼泪！”天狼郡主微微一愕，负气道：“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以后赔你一件便是了。”
宇牧云摇摇头，道：“若是换了别人，就算她在我面前哭上三天三夜，我也未必会心疼，可是……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泪，不但可以流到另一个人的衣上，还可以流到另一个人的心里。”
天狼郡主心中怦然而动，道：“我的眼泪，流到了你的心里？”
宇牧云淡淡一笑，道：“其实远在我看见你第一次为段颖落泪时，你的眼泪便已经流到了我的心里了。箴儿，你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天狼郡主，世上怕你之人甚多，可是我却不一样。我不但不觉得你可怕，反而觉得你颇为令人怜惜。”
天狼郡主心中怦然，道：“为什么？”
宇牧云道：“你是诡计多端杀人如麻的天狼郡主，人人都当你表里如一，都是一样的强悍凶狠，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你其实也是一个女孩子，你也会伤心流泪，你也需要一个肩膀让你依靠。嘿，这一点，只怕连段颖都从来没有想过！箴儿，你对他一往情深，其实却是枉付了深情！”
天狼郡主默然无语，良久才道：“你知道么？其实长久以来，我从来不肯让任何人知道我内心深处的想法，就算是段颖，他也不能例外。”宇牧云道：“这我能理解，因为我曾经也跟你一样。”
天狼郡主道：“你跟我不一样。你以为你是宇中鹤的义子，他既然抚养了你，那么你便应该报答他，你不能有自己的好恶，所做的一切也都只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所以你不快乐，但那其实并不是因为你不幸福，只不过是你对自己的幸福不自知而已！”宇牧云苦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幸福。”
天狼郡主道：“至少宇中鹤和严冰……他们都是真心真意地对你好，这你总不能否认！”宇牧云不禁语塞。
天狼郡主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心里只恨三个人的事吗？”宇牧云道：“记得。你说你只恨三个人，那三个人中，自然有我义父和乾坤教的萧恒，却不知第三个人是谁？”
天狼郡主道：“不是第三个！我恨的第三个人是萧恒，你第二个人是你义父，而那个人，那个人才是我生平最恨的一个人！”
宇牧云道：“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天狼郡主道：“那个人姓薛，单名一个影字。”
宇牧云吃了一惊，道：“你爹爹？”天狼郡主道：“不错！我最恨的人，其实就是我的父亲！”
宇牧云道：“可是为什么？”天狼郡主道：“我自幼跟母亲在锦屏山中长大，从我记事起，我便从来没有见母亲笑过。想当年，妈妈身为天下第一美女，容光绝世，武林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对她心怀倾慕……你绝计不会想到，我每天面对的妈妈是一副什么样子。她满面疤痕，一生孤独寂寥，郁郁难舒……宇中鹤自然是始作俑者，可是真正弃我妈妈而去，害她抑郁而终的人，却是我那个高高在上，声名显赫无比的爹爹！”
宇牧云道：“当年你爹爹离开你们母女，应该是想替你母亲报仇，而并不是刻意要弃她于不顾的。”天狼郡主冷笑道：“替我母亲报仇？嘿，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我妈妈当年失身于你义父，他嘴里说不在意，可是却一直都在耿耿于怀，后来他为此甘愿舍弃妈妈帮着萧恒跟宇中鹤做对，其真正目的，就是想一雪你义父带给他的奇耻大辱，而不是为我妈妈讨还公道！”
宇牧云听她提起自己义父当年旧事，心中甚是难过，道：“雪耻与讨还公道，这区间应该没有什么分别罢！”天狼郡主道：“他弃我妈妈而去，一去不返，最终害我妈妈抑郁而终，如此结果，难道还能算是为我妈妈讨还了公道吗？”
宇牧云道：“你不是说他身中奇毒，不能离开乌蒙山半步吗？也许他也想回到你们母女身边，只不过是身不由已而已。”天狼郡主摇摇头，道：“这些是他骗我的话，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二十三年这么长的时间他竟然从没有一个机会可以杀了萧恒，夺回解药，回到我们母女的身边！我妈妈已经毁了容，他一定是不想再见妈妈，所以才一直滞留不归！我爱妈妈，所以我恨他，我越是爱妈妈，心里便越是恨他！我到乌蒙山去，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天下大计。我最初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杀了他而已！”此言出口，天狼郡主自己也象是吓了一大跳。她退了两步，面孔转瞬间便变得雪白。
宇牧云缓缓道：“你想杀他为你母亲报仇，可是他终归是你父亲，你下不了手，是与不是？”
天狼郡主咬住嘴唇，道：“我从小便没有爹爹，心里再怎么恨他，却也是真的十分渴望能有个爹爹来疼我爱我……爹爹对我很好，他真的对我很好！我要什么他都肯给我，我想，就算是我要他的命，他也绝不会吝惜，可是……不错，我下不了手，他从来没有防范过我，可是我却真的下不了手！”双手捂住面孔，指缝中又有泪水悄悄滑落了下来。
宇牧云伸过手臂，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低声道：“他终究是你父亲，你当然不能杀他，弑父不仅仅是一个罪名，更是人的心灵永远都难以承受的重负！”
天狼郡主低声哭泣，过了一阵才道：“我发过誓要替母亲讨回一个公道，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履行诺言！我下不了手杀爹爹，那我可以先去杀了宇中鹤，先去杀了萧恒！我答应萧恒留在乌蒙山，他问我想要什么封号时，我说我要狼，狼心狗肺嘛，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狠心，一定不能对我的仇人心慈手软！后来，我就成了天狼郡主！”
宇牧云道：“可是你的心根本不可能如你所愿一样狠下来，就算你自诩为‘狼’，你也做不到真正的‘狼心狗肺’。”
天狼郡主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以天狼郡主的身份踏入江湖之后，很快便与颖哥哥重逢了。他知道我要对付萧恒，心里很是欢喜，便一直都在暗中帮我做事。组建天涯五禽其实就是他的主意，只不过我擅于用谋，所以人人都听我的罢了。颖哥哥，他，他真的待我很好，就算是我发脾气打他骂他，他也从来不会怪我。再后来，我便爱上了颖哥哥！我心里恨爹爹，却下不了手杀他，但我知道他极为疼爱我，所以，我心里早已做了决定，我要在杀了宇中鹤和萧恒之后，在他面前自己杀了自己！死亡其实并不是报仇的唯一方式，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或许才能真正的惩罚到自己的仇人！牧云，我要你离开宇中鹤，其实是为了向宇中鹤报仇，我要杀我自己，也是为了向我爹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