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她本是躺在石台之上的，听到那震天的锣鼓喜乐之声，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密室的透气孔处，张大耳朵极力捕捉外面传进来的一切细微声响，侧耳听了一会儿，一直没有掉下过眼泪的眼睛里，终于有泪落了下来。
她知道，大婚既行，那么一切便都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秦梅打开暗道密门，端了一托盘的酒菜进来，轻轻地放在石台之上，向吴昀道：“这是郡主和宇大哥特地吩咐我送来的，是他们成亲的喜酒。七哥，你便陪小公主喝两杯吧！”
萧红玉道：“我不喝，你拿出去！”
秦梅道：“这是大战之前最后的一顿酒饭，大战之后，说不定我们之中有些人就不可能再与他人相见了，所以，小公主还是喝一杯的好。”
萧红玉心中一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大战已经开始了吗？”
秦梅不答，只向吴昀道：“我有要事在身，不会再来了。七哥，你好好保重！嗯，如果咱们再见无期，你以后会不会想念我这个小妹？”
吴昀道：“郡主神机妙算，必无所失，咱们怎么可能不能再见？小梅儿，就算灭了乾坤教，咱们说不定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可不能偷懒！”
秦梅一笑，大步而去。
萧红玉喃喃地道：“大战就要开始了，有些人必然不能再与之相见……那我爷爷和我娘呢？是不是我以后都不能再见到他们了？”
吴昀不答，轻轻斟了两杯酒出来，道：“小公主，咱们喝一杯吧！”
萧红玉道：“我不喝！除非，除非你现在放我出去！”
吴昀道：“小公主，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红玉。红玉，你便不能瞧在咱们青梅竹马长大的份上，陪我喝这最后一杯酒吗？”
萧红玉心中一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昀道：“大战既将开始，我既然身为郡主属下，便绝不能置身事外。我要出去助郡主和大伙儿一臂之力！”
萧红玉叫道：“你不是天狼郡主的属下，你是我萧红玉的属下！”
吴昀道：“我吴昀只是天狼郡主的属下！自从我知道天狼郡主是为灭乾坤杀萧恒而入的乾坤教那一天起，我吴昀就再没有想过要背叛或是离弃她！红玉，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可是儿女私情并不能跟天下大义相提并论，你明白吗？”
萧红玉叫道：“我不明白！你从小在乌蒙山长大，我爷爷我娘难道对你不好吗？难道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想到的不背叛的人会是天狼郡主而不是我们？”
吴昀道：“你们都待我很好。我自幼失怙，你们视我为亲人一般，我心里历来都很是感激，可是，乾坤教为祸天下，害的人太多，我不能因为你们对我一个人好便不分黑白地助纣为虐，如果我这样做的话，岂对得起天地良心？”
萧红玉道：“你们背叛我们萧家，难道便对得起良心吗？”
吴昀不答，只道：“大战在际，我不能置身事外。红玉，如果我一战而死，以后就再不能照顾你了，你答应我，一定要自己好好保重！嗯，战后，郡主会安排人来放你出去，你不用担心自己出不去。唉，萧家对我恩重如山，可我却不能报答，此乃我吴昀生平最大的憾事，但却是无可奈何。来生吧，如有来生，吴昀便是结草衔环也一定会报答你们萧家的大恩！”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转身便走。
萧红玉眼睁睁地瞧着他离开，突然心中剧痛，叫道：“吴昀哥哥你别走！”飞奔上前，横身拦在了吴昀的面前。
吴昀抬眼向她望来，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恋恋不舍，道：“你别担心，其实，我也未必会死……只是，我想，就算我能活下来，以后，只怕你也都不会想着再见到我了，是与不是？红玉，吴昀哥哥真的很舍不得离开你，可是，我别无选择！”
萧红玉眼中有泪落了下来，道：“吴昀哥哥，红玉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在你心里最为重要的我，竟然会比不过你口中所说的那所谓的江湖大义……吴昀哥哥，到底什么是江湖大义？”
吴昀想了想，道：“红玉，你想不想一生一世快快活活无忧无虑？”
萧红玉道：“我自然是想的。”
吴昀道：“其实世间有很多人都想这样，可是乾坤教想要扩张地盘，聚敛财富，你爷爷更是想一统天下，正所谓顺其者昌，逆其者亡，他们对一生一世快活无忧的梦想，因为乾坤教的存在，便只能流于梦想！红玉，天下已经有很多人都因此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你哥哥宇牧云一家的遭遇不过是千千万万受害者中的一例，甚至，他们之中还有许多人的遭遇比你哥哥宇牧云更惨百倍，只不过是你不知道而已。”
萧红玉道：“还有什么更惨的？”
吴昀道：“罗岿你知道吗？罗岿出身江南望族，从来没有得罪过乾坤教，可是乾坤教为了敛财，一夜间便灭了他满门！罗岿虽然逃了出来，可是也只不过逃得十几二十年而已，到得最后，他还是死在了李君若的手里。嘿，罗岿的遭遇也只不过是千千万万受害于乾坤教中的一例而已。”
萧红玉道：“这些都是你道听途说而来的吧？我不相信！”
吴昀道：“那好，我问你，你爷爷要替天狼郡主和宇牧云举办一个旷古绝今的盛大婚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爷爷的目的，是想借此机会剿灭武林中不肯听令于他的所有帮派，继而一统江湖！你爷爷和你娘一直都想一统天下，唯我独尊，这你是知道的。他们一直都想达到这样的目的，但武林不答应，所以他们想出了这样的阴谋。我们不想让他阴谋得逞，所以，今天晚上的决战是武林侠义道反抗他最后的机会。武林是天下人共有的武林，不能归于一姓，如果为此非得血流成河的话，我们宁愿是因为奋起反抗！”
萧红玉脸色煞白，默然无言。
吴昀轻轻伸手捋顺她凌乱的秀发，低声说道：“红玉、红玉，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我身受萧家大恩，就是因为我一心深爱的人是你，所以我的心里，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快乐过，因为，我身受萧家大恩，不但不能报答，反而要‘恩将仇报’；因为，我虽然一心爱你，但不但不能跟你在一起，反而要自此与你永成陌路……红玉，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我其实是宁愿今夜一战而死的……死亡，虽然残酷，但在有的时候，却是解决一切难题最好的法子！”一言未尽，眼中突然有泪落了下来。
萧红玉怔怔地瞧着他落泪，忽地道：“吴昀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吴昀道：“你说。”
萧红玉道：“我想去见见我娘亲。我想亲自问问她，你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吴昀道：“问了又能怎样？大战在际，就算你想劝她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她是不可能听你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