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宇牧云叹道:“难怪箴儿爹爹会去剑谷对钱师伯下手,如果是我,只怕我也别无选择!”
闵夫人叹道:“薛师叔说,他去剑谷本来是想杀了伍师叔的,可是他没有找到伍师叔,心中悲愤难泄,自然便迁怒于师父了。他当时本来已经打算杀了师父,然而当他斩断师父一条手臂,又打了他一掌之后,师父抚养他长大,传他武功,待他如同亲子的往事突然便涌上心来。怨固深重,但恩也难舍,所以他便没有再追着痛下杀手,而是选择了离开。他本来以为就算他不再动手师父也是非死不可,想不到师父竟然又活了回来,而且竟然还敢来找他。他心中之恨并没有消失,可是事情已经过了几年,这几年他在江湖中以杀泄愤,心里的悲愤之情已经略略有所减轻,再加上他已经离开薛师婶数年,心底对师婶的相思如同野草疯长,无可断绝,除了对薛师婶念念不忘之外,其它的任何事情渐渐都不能再激起他的兴趣,所以,当师父站在他的面前之时,他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狂暴之极的杀心,也就是在如此的情形之下,他给了师父和我唯一的一次感受他心底痛苦的机会。”
天狼郡主道:“我妈妈对爹爹的记忆是如何恢复的,是钱师伯救了她吗?”
闵夫人摇头道:“不是师父。师父当时已经提出要去见薛师婶,说以他的医术,应该可以使薛师婶恢复如初,薛师叔本已有些动摇,几乎就要答应带师父去见薛师婶了,可是就在那时,有乾坤教弟子飞马来报,说薛师婶已经恢复了记忆,要见薛师叔。薛师叔这一喜,端的非同小可,想也不想便飞马而回。本来我和师父是想跟着他去瞧瞧的,可是薛师叔当场便翻了脸,说什么也不许我们跟去,我们没有法子,只好眼睁睁地瞧着薛师叔跟着乾坤教弟子离开了。以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薛师叔了。那次的相逢,是我生平唯一一次与薛师叔相见!”
天狼郡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怜的爹爹!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时妈妈恢复记忆,爹爹不知是如何的欢喜。我想,一定是因为妈妈恢复记忆,爹爹才决定退出乾坤教,可是萧恒不答应,这才设法在爹爹身上下了毒,逼得爹爹再度跟妈妈分离,而且,这番离别造成了他们一生的遗恨,所以,在爹爹的心里,他痛恨萧恒不比痛恨宇中鹤为轻!”
闵夫人道:“薛师叔虽然不许我们跟他去见薛师婶,可是我们还是忍不住悄悄尾随而去,师父的用意,除了关心薛师婶之外,还想找机会劝服薛师叔,要他离开乾坤教,不要再为祸天下。可惜薛师叔身为乾坤教的副教主,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手下众多,我们不想引起薛师叔的猜忌,不敢泄露行踪,再加上又不知薛师叔所去何地,要不时地打听,所以始终都没有跟得上薛师叔的行踪。差不多过了大半年,我们才知道薛师叔已经回了乌蒙山,不过他是一个人跟萧恒回乌蒙山的,身边并没有带任何女子。师父担心薛师婶出了意外,便和我赶去了乌蒙山,想要再见一见薛师叔。然而,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竟然在乌蒙山下见到了伍师叔。”
天狼郡主道:“你说伍师伯想去见我爹爹了结旧怨,可是我爹爹却不肯再与她相见,便是在那个时候罢?”
闵夫人点点头,道:“那时伍师叔刚刚从乌蒙山吃了闭门羹回来,一下山便与我们撞了个正着。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重逢,都呆了一呆。伍师叔首先反映过来,转身便跑,师父那时为薛师叔所伤,武功已失十之七八,当然追不上伍师叔,所以,是我跑了上去,堵住了伍师叔。我知道伍师叔的离开是当初我自己有意制造的误会,想要他们夫妻合好如初,当然非得把当年的事解释清楚不可,我也是这样做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伍师叔听了我的解释之后,仍然没有改变自己要离开的决定。”
宇牧云道:“这又是为什么?”
闵夫人道:“那天,我追着伍师叔来到一处深谷,那是道死谷,没有出口,伍师叔无路可去,只好停了下来,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她跟我说了她这些年来心中的凄苦。伍师叔爱自己的丈夫,所以嫁他为妻,她也爱薛师叔,所以痴缠不清。她没有想到,她的爱会伤害到自己的丈夫,会断送薛师叔的一生,更会因此害苦了天下苍生!她本来想过弥补,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她一己之力,如何弥补得过来?她说,其实她早已知道我和师父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她说她从师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堪,她这么多年不回剑谷,不是因为误会,而是因为不敢面对和无颜面对我师父!我跟她说师父从来没有恨过她,正相反,师父仍然爱她,所以才会在剑谷等她那么多年,也所以才会离开剑谷到江湖中来找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天狼郡主道:“你这样说教,伍师伯一定听不进去!”
闵夫人苦笑道:“伍师叔说,她知道师父对她很好,可是师父对她越好,她心里便越是难过,再说这么多年了,他们都已经老了,便是回去,那又能如何?她对世间的一切早已心灰意冷,什么都不再放在心上了。”
天狼郡主道:“她是骗你的!如果她当真对一切心灰意冷,那她为什么还要去见我爹爹?”
闵夫人道:“伍师叔说,所有事情她都已经料理好了,连祁连山剑派的掌门之位她都已经交给了司马铁镜,如果师父认为司马铁镜不能承当掌门之职,那便请师父自己决断,祁连山剑派的事她是不会再管了,同样,江湖中的事她也是不会再管了,以后师父就托我照顾。她还咬破自己的食指,撕下一块衣襟,在上面写了一首词,要我转交师父。我不知道这词写的是什么意思,但那是伍师叔用血写成,所以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心里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那首词是这样写的: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宇牧云心中默然,半晌才道:“伍师伯的心里,对自己丈夫的感情其实还更要深厚一些,那时,或许她自己已经知道了。”
闵夫人道:“我把那首词带回去给师父瞧,师父瞧了,又是欢喜,又是悲伤,说,苦了自己这么多年,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不肯回来?我说,伍师叔说她已经心灰意冷,什么都不再想了。师父不信,要我带他去见伍师叔。我带了师父去,可是伍师叔又已经走了。师父带着我一路追寻,有时隔几天便能得到有关伍师叔的一点行踪,有时却一连几个月都不知她的去向,可是不管怎么说,最终我们还是能得到伍师叔的下落。就这样,我们跟着伍师叔踏遍了大江南北,中原塞外,转眼又是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