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松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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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父母亡 又落榜

引子

她从小被作男儿教养,及至科考落榜,父母作亡,她突然自问道:“生自何方,死往何去?”

即便被不相干的人戏弄,赤足于街头,她也未曾慌乱过,而在他面前,她就像小丑,无论如何装扮,他也只当戏看,不深情绪。

如此孑然一身,本想以男身光棍一世,不晓有那么一双眼睛,就算你作千般变化,依旧被他窥透本真。

本想被这么一个存在知晓也无所谓,只要不扰她逍遥也就行。

他一句:

“你想逃去哪儿?”

令她双足重如千斤,始终迈不出步。

他说:

“大隐隐于世。你若想忘记自己,就把别人变作你,便能忘得干净。”

从她停驻的那一瞬,她便知道,她再也逃不开了。

他是谁?

松入云兮何故?邈云汉兮何因?攀上高寒,方晓世之闹热。隐遁固逍遥,若离世,亦只算界中死物。松林不动,不知风来去,凡心不恼,不知****恨。

年月已无从考记,传说就是传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传说。而于当事人来说,记得最早的不是事件缘起经过,而是他的《松林赋》。

《松林赋》,以血为墨,以身为纸,凝聚神之力书之。刻在身上,也刻在心上。

她说:

“不若,你就书在我身上。”

纤指抚过瓶身,是那熟悉的字体,凹凸的触感传入手心。那血的灼热依旧存在。往事此时波涛般涌上心头。

第一章父母亡又落榜

放榜的结果是早就料到了的,名落孙山也是人生之一悲。不巧世事总是祸不单行,刚回到乡中,她就闻到父母作亡的迅。

生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从床上睡到了地上。她父母发丧的仪式极为简易,只因为她本出身农门。又恰逢科考落榜。邻人只当她是临了这等大悲,许是悲极至呆,也便更像书呆子了。

她从小便被作男儿教养。只是听邻居们说,她还有一个姐姐,养至三岁便夭折了。她爹爹说了句:

“若是再得女娃,便不生了!”

结果就是,一语成谶,又得了她这个女娃。二老养个女娃也不容易,想让这孩子与众不同,便让她从小作男儿装扮。于是她从小便和一般的“男子”一样,上私塾,拜先生,读圣贤书,览遍经史子集。

发丧回家的路上,一方士模样的老头见她精神恍惚,迎上去道:

“尔是何人,竟如此装扮!死了,不一定就是了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言毕一阵风便不见了踪迹。

幸逢这年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加上父母生前辛勤劳作,家中余粮甚足。可终究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王老汉,你看那宋家,宋宣之双亲作亡之后,便留了这独苗。又没说亲,且落了榜,手无缚鸡之力,恐是坐吃山空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宋宣之,生于某年某月。本有一姐,不幸夭折。养至十七,双亲,殁;科考,名落孙山;未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二老未等小人婚配便入土,不知安否!”又一人接道。

“这宋家二老死得蹊跷,不知是何因由?”

“听闻这宋家有祖传之宝紫玉瓶,就在他父母作亡那夜不知所踪了!”

“莫非是夺宝后杀人灭口?”

众人对于宋家二老的死因众说纷纭,终无定法,各种版本的说法纷纷出炉。又说宋家二老生前过于劳累,积劳成疾,便舍小儿而去;有的说是二老见独子未能高中,郁积五内,等不到儿子归乡便撒手归西;还有的说是宋家深藏紫玉瓶,遭贼人惦记,被灭了口。

晚间,夜幕垂下来。

她走向家里的暗阁,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不多久,烛光照耀之下,她掘出了一个通体紫色,发着幽光的花瓶模样的瓶子,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那紫色瓶子说话道:

“阿芜,你也忒心急了些!”

不料她话音刚落,那紫色瓶子便飘出一缕紫芜,化成了一个女子形状。这便是她口中的紫芜了。紫芜身姿窈窕,面容娇俏,唇畔含香,肢体巧玲。青丝轻绾,留了两缕垂在双肩之上。身上挂满了小巧的紫色瓶子。如同一幅可以听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的画一般。

“姐姐你向来凉薄。你不惹尘世缠爱恨怨,我记性却是极好。那宋明,可是害你肉身浴火的主谋。”紫芜提高声音,似是胸中填满了千般仇恨。

“他是我爹,我是宋宣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淡漠的声音回荡在这只有两人的暗阁里。谁也不知道,那紫玉瓶根本就没有失踪,不过是被宋宣之藏了起来而已。

宋宣之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紫芜。紫芜见自己的仇恨没有得到宋宣之的回应,也不恼,继续道:

“姐姐,你可知道,我便是你那三岁夭折的姐姐。我就是要叫宋明绝子绝孙!”

“阿芜,收手吧!现在宋家二老已经作古,你再继续下去,只会……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姐姐,在我心里,只有,欠我的,便要还予我!”紫芜说完便化了一缕烟入了瓶。

宋宣之见紫芜入了瓶,只是叹了口气。却突然回想起父母发丧的那天,那个道士的话。然而她向来不信这等子虚乌有之言。终是没有再去想紫芜的事了。便只是安心过起了独居的生活。

落了榜之后,宋宣之便落了闲。无事题了诗画于集上摆卖,或应乡里之邀,写写文书,勉强维持生计。

一日正午,她照例收了摊位准备回家用午膳。此刻日头辣热非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突然,一把折扇抵住了她收摊的手。她抬头一看,却是以前经常找她麻烦的王家恶少。

“这不是宣之兄么?落了榜,也不请兄弟们家里坐坐。原来是出来卖诗画来了!”王家恶少说着用扇子勾了宋宣之下巴。

“你想怎样?”她本不想搭理,却因这夏日太阳毒辣异常,心急口快吐了这么几个字。

“我想怎样?哈哈!兄弟我这厢是给你送凉快来了!”只见王家恶少手一招,他身后的奴仆同伙们便涌上来,将她的摊位砸得一塌糊涂。接着又过来抢了她的鞋子。

“宣之兄双足纤细白皙,若是肖女儿般缠了足,我都不禁要错把宣之兄当作女娇娥了!哈哈,我们走!”说完王家恶少便散了去。

这王家恶少,是本地富商王二仁的独子。名唤王大。说来也滑稽,他父亲叫王二仁,他却叫王大。都不知道到底谁老大了。这王大仗着家里财大气粗,欺男霸女是常有的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地父母官对于这样的人物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于是这王大更加有恃无恐了。

昔时宋宣之还在念私塾的时候,王大便百般挑衅。那时宋家二老健在,且宋家二老颇受当地父母官的尊敬。那王大便不敢做得太出格。

然而现在,宋宣之孤身一人,孤立无援,自然少不了受人欺侮。她本来也是逆来顺受惯了。见现在只是丢了鞋子,也不敢说什么。便重新光着脚收拾了摊位走在回家的路上。

此时的路,被骄阳晒得灼热非常,每踏一步都像踩在火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双脚通红。

就在她查看她的双足之时,紫芜的话音传来:

“姐姐,你怎么了?”紫芜一脸焦灼,将视线投到宋宣之的脚上。

“只是丢了鞋而已!”宋宣之若无其事道。

“姐姐你何苦这样?也忒软弱了!”

“我一介书生,父母双亡,又能奈他和!”

“姐姐……”

“莫要多言!倒是你,怎日间跑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你若是不忍心,我替你教训他们!”

“阿芜,莫要再生事端了!”宋宣之抬眼正色道。

“姐姐,旁的事我可以听你的。只是这报仇雪恨的事,我的计较,你也无须过问的!”说完紫芜便一缕烟入了紫玉瓶。

宋宣之见紫芜退去,只是进屋拾掇了双新鞋。完工之时已至子夜。星星坠入窗帘。她才松开发,只见她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垂了下来。虽然她依旧着的是男子亵衣,而那三千青丝,却将她的妩媚风流情态显露无遗。

捡了深藏的檀木梳梳了会发,便预备敛衣就寝。却听外间传了男声进来,言道:

“好好一个女子,却作男儿身,这是有违天地之理。天地分则男女分,男女各有所修,若是换了道,实在是违了天意了。”

宋宣之惊闻起身套了件青色衣衫,回道:

“阁下深夜造访,才是有违天地之理。若我真是阁下口中之女子,阁下这厢是擅闯女子闺房,才是男子修的非德了。”

“口齿这等伶俐,可不是传闻中的书呆子!”男子自顾自地在榻间寻了位置。

“呆或不呆,也不是阁下一句话的事情。再则呆也未妨碍到旁人,是我自个儿的事,阁下管得也忒宽了些!”

“不论你怎说,我可是知道,你不是什么宋宣之,你是瓶中仙红翳!”男子直视着宋宣之的眼睛道。

宋宣之的确不是平常人眼里的宋宣之。她是瓶中仙红翳。说到这瓶中仙红翳,可是一直要追溯到数千年以前了。只是没想到,她的这个身份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被揭穿了。

瓶中仙三个字,对于此时的宋宣之来说,已经是千年未闻了。此间却被一个深夜闯入她闺阁的“陌生”男子提了起来。她现在想起来,前尘往事便如波涛般涌上她的心头。

数千年前,还是瓶中仙的红翳,与紫芜机缘巧合在栖芜山山头炼化成人形。那时,二仙对周边事物精怪颇为感兴趣,顽闹非常。被天帝捡了个名目打下凡间。明面上说是瓶中仙初归仙界,还需得历练一番,才得位列仙班。

于是,这瓶中仙便只得再历凡间。就在瓶中仙功德圆满,即将修成正果之时,红翳却被毁了仙躯,须得再经六道轮回,才能集满功德修成人形,重得仙躯再飞升。这也便有了紫芜一心替姐姐报仇的夙愿。

然而对于瓶中仙红翳来说,仙与凡的区别,不过是一个在天上过活,一个在地上过活。在哪过活,都是一样的。

那男子见宋宣之呆愣良久不回话,又继续道:

“本以为,你见到仇人,不说恨得咬牙切齿,也该有一丝儿动容。或者也该惊上一惊!”

“惊?这样大的情绪,于我,已是许久未有了。”宋宣之语气冷淡道。

“你就一点不恨我?还是,你早已忘记了我……”男子语气变得沉抑哀伤起来。

“你可知,很的最高境界便是遗忘。”宋宣之依旧不染一丝情绪。

“你为何要如此?那种情景,你应该理解我才是!”男子手攀上宋宣之的肩。情绪激动难以抑制。眼睛里却闪着期盼的光。

此时的宋宣之,因为他这一句“你该理解我”而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

她的记忆里,瓶中仙红翳身着绛红衣装,望着白衣男子道:

“你,拦是不拦?”

白衣男子眼神晃了一晃,却不见答话。女子接着道:

“如此,洛华,我便不记了。”